春风十里,不及你嫁衣如火

作者: 魔鬼黑夜白 | 来源:发表于2019-01-13 23:02 被阅读22次
    春风十里,不及你嫁衣如火

                  春风十里,不及你嫁衣如火

    序:

    那年月。

    古镇小村枯井梧桐树。

    曾有两个小孩子在树下嬉戏。

    谁的双手曾蒙住我的双眼?那一角红色丝巾——都忘却了吧。


    那年我4岁,你9岁。

    我们在那棵已逾百年的梧桐树下捉迷藏。你笑着蒙住我的双眼,问:

    “猜猜我是谁?”

    “阿姊……”我听说了你银铃般的清脆声音,挣开你蒙住我双眼的手,看着你傻傻地笑。

    “又被你捉住了……这次又该我了!”我不高兴地撇撇嘴,“每次你都藏得那么好,我总找不到你……”

    “呵呵……”你噗哧一笑,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条红色的丝巾,轻轻为我蒙上双眼:

    “这次阿姊不跑了……小虎,我就在这儿,来抓我!”

    还记得你的马尾辫上系着的铃铛在空气中阵阵脆响,我在黑暗中总抓不住你的身影——唯有你清脆的笑声伴着铃音,和那最后被我摘下挂在梧桐树丫上,如今只剩一角的红丝巾,被深深藏在我的记忆里……

    阿姊,不知道你还记得么?

    就在那棵梧桐树下,曾有个只有你我才知道的秘密……

    那年我5岁,你10岁。

    我在树下望着藏在梧桐树叶下的鸟窝,有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麻雀发出“啾啾”的声音。

    你的双手又再次蒙上我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阿姊,你回来了!”我嗅着空气中熟悉的薰衣草香,再次挣开你的手。

    “嗯!小虎,在看什么呢?大老远就看见你杵在这儿了,好呆好傻!”

    “阿姊,你闭上眼睛,用心听!”我闭上眼睛,仔细聆听梧桐树叶发出沙沙声所掩盖住的那一声声微不可察的啾啾声,那一声声似孩童咿呀学语的鸟鸣声,在此刻显得如此悦耳动听……

    “呵呵……”你认真地闭上眼睛,聆听到了这源自麻雀幼崽的鸣声,又噗哧一笑,“原来你在观察这个啊……”

    “我好想要一只,可惜我不会爬树……”我有些遗憾地望了望那掩藏在梧桐树叶下的鸟窝,偏过头看向你,眼神里带着乞求的意思。

    你却很认真地跟我说:“小虎,我跟你说,树上的那些小鸟也有它们的爸爸妈妈,就像我们也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我们不可以随便掏鸟窝,为了自己一时高兴而去破坏小麻雀的家庭,明白吗?”

    我有些遗憾地点点头:“哦。”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的善良和可爱,当时的你,就像一个小老师一样,教给我许多道理,留待我日后慢慢去明白,真的很谢谢你!

    梧桐树下的小麻雀,最后在我们的保护下,除了一只被邻居王妈家的王小双悄悄掏去,最后被你我安葬在梧桐树下,其它小麻雀都茁壮成长,飞向了属于它们的蓝天白云……

    可是阿姊,你知道吗,在你的眼中也有一片蓝天白云;我无数次梦寐化身小鸟,飞到你的眼睛里,在你的那片自由天空里翱翔,可最后,你还是离开了我,不是么?

    那年我7岁,你12岁。

    红星小学的操场上,有一伙一二年级的学生在打架。

    准确的说,是三个张牙舞爪,笑得姿狂的小男生围殴另一个小男生。那个小男生就是7岁的我。我手里紧紧护着你送我的画册,书包里被那几个调皮鬼塞进了沙子。我没有哭,只是傻傻地护着画册。

    因为这是你送我的。你说过还要看我的画呢。

    那是一个明媚的清晨,你跳笑着来到我的身后,用双手再次蒙住我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阿姊……”

    “听说你最近学画画,阿姊给你买了个新画册……”

    “不用,小虎有。”我不愿就这样收受你的礼物,尽管老师发给我的画册在昨天被班上几个调皮蛋撕坏了。

    “你以为阿姊不知道是不是?虎妈都跟我说了,你的画册被其他小朋友撕坏了,”你撅着嘴,轻轻拍了拍我的小脑袋,“小虎你学会骗人了,真坏。”

    “不…不是……”我腼腆地低下头,一脸羞红。

    “好啦,快收下吧!阿姊上学去了,你也早点去。”

    “嗯。”我奋力地点点头,凝望着你在阳光下远去的背影——清晨的阳光是那样明媚,它把你的影子勾勒得太长,以至于我至今无法忘掉……

    所以,7岁的我怎么会任由那群调皮蛋撕毁你送给我新画册呢?就算我被打的满地滚,也不会让他们撕毁你的画册,你知道吗,阿姊……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我的耳边响起了你那熟悉的声音,依旧清脆爽朗……午后的阳光依旧炙热,盛夏的暑气使得汗水沾湿了我的睫毛,只在模糊的视野里看见你不断挥舞着你的书包,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散乱地在风中飘舞……

    “以后你们在欺负小虎,我就……我就不客气了!”你涨红的脸颊上还有汗水淌落,是你亲手扶起倒在地上的我,掸去我身上的灰尘,抖落我书包里的每一粒沙子……

    “阿姊……”

    “小虎,你怎么那么傻,干嘛不还手……”你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从书包取出新的丝巾,扎起你那头散乱的长发,又从裤兜里掏出那系着铃铛的橡皮筋,重新扎在马尾辫上。还记得那两颗紫色的铃铛,是小时候我为你买下的礼物,当时你笑着坐在梧桐树下的那口枯井边上,让我亲手为你系在你扎马尾辫的那根橡皮筋上,你说这样好看,而我的童年里那清脆的铃音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没事,阿姊……给你看我的画……”我毫不在乎地摇摇头,扬了扬手中完好无损、仅仅只是有些褶皱的画册,天真一笑。

    “小虎你……”你随手翻开画册,正好翻到尾页的那张我特地画的画——清晨时分,暖阳下,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她的影子被日光拉得很长……画末还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阿姊,我爱你!

    “呵呵……”你噗哧一笑,小脸微红,摸着我的小脑袋说:

    “小虎,你真傻……”你说话时,我清晰地看到,你明亮的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我当时天真地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开心。

    那天你拉着我的小手,我们一起走在回村子的石子路上,还记得你唱的那首《阳光总在风雨后》,还记得你重新扎起的马尾辫,还记得那两颗紫色铃铛的声声脆响……

    那年我9岁,你14岁。

    你考上了镇子里的那所初中,从此我们只在周六重逢。你不再是当初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儿了,我从你眸子里读出一种淡淡的忧伤。我依旧叫你阿姊,你依旧笑着叫我小虎,可从你上初中开始,我再没牵过你的手……

    你总在周六的黄昏经过村子里那棵大梧桐树,我总坐在梧桐树下的枯井边上等你路过。

    我不再傻乎乎地央求你陪我玩,而是抱着四年级的作业本在每个周日的清晨候在你窗外。你总浅浅轻笑,拍着我的脑袋笑我傻,我总羞赧地问你作业本上那难懂的数学题的解法……太阳总在白云的映衬下微笑,蓝天上总会飞过几只小鸟,傻傻的少年总会候在你的窗前,只等你轻轻推开窗门,看见他的涡梨浅笑。

    阿姊,你的微笑,很美。

    那年我10岁,你15岁。

    10岁的我开始接触文学,每节语文课都在我记忆中熠熠生辉,宛如昨日——

    我的书桌底下总藏着一本从阿姊你那借的小说,课堂上我总是轻轻在纸上描绘你的画像,夹在你借我的小说书页里,期望你有一天,会惊喜地发现。每次借书,你总是轻轻拍着我的头,看着我羞赧的脸,然后从你的窗前递出我想要的小说。

    你是这样慷慨大方,而我总是羞愧难当。

    记得那天我第一次进入你的闺房,你极富耐心地在你那堆积如山的书橱里为我翻找六年级的教材——

    我像只总采不到花蜜的蜜蜂,在你的闺房里手足无措,只是讷讷地看着你翻找课本的背影。

    你的马尾依旧,却早不见了当年的铃铛;你的热情依旧,却没有了当初的亲密;你仍是我的阿姊,我依旧是你的小虎。可我们的关系,却早从幼时的玩伴成了如今的邻家姊弟,你是邻家的大姐姐,而我只是隔壁的小弟弟。

    你不知道那些你曾借给我的小说里,时常夹着我的画稿,尽管画技拙劣,尽管我手中的拙笔总画不出你的美;你不知道我对你说过的“小虎爱你”,有多少次是真心实意;你不知道你的每一抹微笑,都是我记忆中最明媚的阳光……

    那年我12岁,你17岁。

    我努力考上了镇子里那所中学,你却告诉我你要搬家了。你即将搬到你村子几十里路的县城里去,而我只能在村子里的大梧桐树下目送你远去。

    你的母亲轻轻拍着我的脑袋,对我说:

    “小虎,阿姊要到县城的高中去读书,阿姨一家就要搬到县城里住了……小虎,你可不要太想阿姊哦……以后阿姨会回来看小虎的,乖……”

    我目送那辆拖着一大车家具远去的吉普车,站在那棵梧桐树下,眼眶里分明有泪水打转。可是,我哭不出。

    本以为你就这样离去,再不回头,忽然,就在我转身的一刻,一双熟悉的手捂住了我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阿姊……”

    我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你熟悉的脸,“阿姊你……”

    “小虎,你以前夹在书里的画,我都看见了,画的好丑……”你微笑着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塞给我一张小纸条。

    “阿姊不能呆太久,这张纸条上又阿姊的QQ,小虎,等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来找阿姊,知道吗?”

    “我……一定!”我抹了抹眼泪,坚定地点点头。

    那时我的模样一定很滑稽,我再次目送你离去,你奔跑的样子,像一只屋檐上闪烁着身形的猫;你转身时的嫣然一笑,我至今还记得清晰……

    那年我15岁,你20岁。

    我终于考进了县城里的那所中学,可你早已去了更远的地方。我在县城里四处打听你们一家的消息,只知道你们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手心还攥着当年你塞给我的那张如今已泛黄的纸条,那上面的那串数字,我早已铭刻在心。可是阿姊,你现在又在哪里呢?我徘徊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仿佛失了魂般落魄。

    W街区。鑫城网吧。

    这是我第一次进网吧。我看着那形形色色的人坐在电脑面前,手指飞速地敲着键盘,眼睛总盯着屏幕里晃动的人影。我不知所措地站在过道上,直到网吧的网管前来:

    “请问您要上机吗?”

    我轻轻点点头,终于在网吧网管的协助下,拥有了我的第一个QQ号。

    我迫不及待地在“查找联系人”一栏键入那串我早已铭刻在心的数字,等到的却是你的灰色头像。我还是向你发送了添加联系人的申请,等待着你有一天登QQ的时候能够看到。阿姊,你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吗?小虎没忘……

    此后的每个周六,我都会到网吧登一下QQ,看着那条永远处于等待验证的消息,我总是不厌其烦地点开,再发送一次申请……可你的头像始终是灰色的,空间永远是上锁的。阿姊,你就这样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么?我再也找不回你了,阿姊……

    那年我16岁,你21岁。

    十六岁那年的我,省吃俭用了一个学期都买下来我人生中第一部手机。我的QQ里逐渐有了几十个QQ好友,但我依然会时常点开新朋友的申请列表,查看那条永远等待验证的消息……我也曾点开你的头像,向你发送过一条消息,期待有朝一日你能看到:

    “阿姊,小虎上高中了,你四年前那个约定,小虎还记得。可是,阿姊,你去了哪里……”

    本以为我将再找不到你,你也将永远只埋葬在我的回忆里。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某天,你那灰色的头像亮了,还记得那天窗口抖动的消息,曾给我带来多么大的惊喜:

    “你是……小虎?”

    “阿姊……”

    “没想到我随口说的话,你还记在心里。”

    “阿姊,小虎一直记得……我等了你整整一年,直到今天,才等到你的消息……”

    “小虎你好傻。”弹窗跳出你的消息,这句熟悉的话,让我忆起从前,你总是拍着我的脑袋说我傻,可是如今,你再拍不到我的脑袋了……

    “这个QQ号姐姐很久没用了。”

    “如果不是今天我翻以前的同学录时,翻到自己那页,看到自己以前的QQ,忽然想登一下,或许你永远都等不到我的消息吧。”

    “没事……阿姊。”

    “就算你的QQ头像一直不亮,我也会等下去的。”

    “那是你和我约定好的事,怎么能反悔呢?”

    “我……真没想到你会一直记得。”

    “阿姊,小虎爱你。”我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埋藏在我心底多年的秘密,阿姊,你知道吗?

    你发来三个哭笑的表情,“阿姊也爱你!”

    “姐姐还记得你当初画我的画……画的真丑!”

    “阿姊我……”我本想在消息框键入“我是真的喜欢你”的语句,却猛地看到你发来的三个哭笑的表情。是啊,我16岁,你21岁,我在你眼中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邻家小弟弟……我的眼角忽然有一丝凉意,鼻子酸酸的,心就像刀绞似的痛。阿姊,你可知道,其实我每一句喜欢你都是认真的,你知道么?

    那年我18岁,你23岁。

    自从某次我们聊天时,你说你可能再不会用这个QQ后,我便失去了与你最后的联系。我只知道你在某座海滨城市,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于是我努力学习,终于考上了那座海滨城市的一所大学,只为了如果有缘,能够在茫茫人海中再见你一面。

    阳春三月,我即将背上行囊离开那陪伴了我一整个童年的村子,离开那棵已逾百年的梧桐树,你看那口我曾我无数次坐在它边上等过你的枯井……

    本以为我此生可能再无缘见你,但就在那天,你出现了。

    村子里传言有一对新婚夫妇要在这座古老的村子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听说那个新娘曾经在这个村子里住过一段时间;在这里举办婚礼,也是那个姑娘的要求。

    村子里的老人们感慨着岁月无常,时光已逝,回想着自己当年结婚时的风光;村子里的少年少女眼睛里也满是羡慕,只等着那对新婚夫妇举办婚礼的日子到来。

    我本就要离去,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决定再留几天。是的,我万万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听到你的名字。我还是个为了梦想奋斗的少年,而你却已嫁为人妻……

    那天残阳似血,你嫁衣如火。

    我站在人群中,认出你的两颗虎牙;不知道你是否看见我,只记得你一袭红杉,笑面嫣然。

    你依旧是我的阿姊,可我不再是你的小虎;你红绸衣带上系着的两颗铃铛,还回想着童时的铃音——可那铃音,我再听不真切。

    春风微微拂过,梧桐树新抽出的芽叶,你那双曾无数次蒙住我双眼的手,终于牵住了别人的手。

    残阳下你的影子依旧被勾勒得如此之长,那么红色从此烙印在我的心上,如朱砂。

    十里春风,都不及你嫁衣如火;

    残阳似血,可陪你走到黄昏的人,终不是我……

    阿姊,你知道么?我喜欢你。

    (终)


    小记:

    这篇文章写于3年前(因而文笔稚嫩,但思来想去,还是几乎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里),记得那年姐姐刚刚嫁人的时候,念及往事,故写下此文……

    不知不觉,3年过去,还是难以忘却伴随我整个童年的那个人——

    好像没了她,童年便失去了一切的色彩。

    ——致阿姊。

    注:由于手机排版问题,就不再次逐段缩进了,望各位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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