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丹心入画图》
第十五章 惊天之变5
元宵过后，更是圣旨频催。
荀予佑待在苏州，迟迟不肯动身去南京，北京宫中的荀瞻治早已急火攻心。事出数月，他不得不昭告太子与沂王因病而逝的消息。
消息甫出，举国哗然。更叫人震惊的是，三天后赣王在洪都起兵谋反了。
荀瞻濠斩杀江西巡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军攻占九江，不出几日，江西半省几乎落入叛军手中。原是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忽而燃起战火，一时天下扰动，人心惶惶。
荀予佑得知消息，不由也惊出一身冷汗。他虽知荀瞻濠广结文士，私交蒙古，其心必异，却没有足够的证据向朝廷示警，还恐落一个以疏间亲的嫌疑。自那日喋血宫中，自己的身世被揭开，震惊伤怀之余，更将此事抛于脑后。万不料赣王发难如此迅速，且气势嚣张，语之凿凿，起兵之日通檄全国。言说皇帝昏庸残害皇子，他身为皇室宗亲无奈替天行道，以清君侧。
荀予佑自然知道“清君侧”是历来反叛者最常用的幌子，但说残害皇子事，却叫他心下吃惊。想来荀瞻濠在宫中必有内线，那日殿上虽无他人，可终究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荀予佑以为路远迢迢，赣王叛军一时很难攻打北京，但沿长江一路奔袭至南京却是可行。南京是开国旧都，太祖与文帝登基之地。又是如今储君亲自坐镇之陪都，宫制官制等同帝京。若荀瞻濠直奔南京占城称帝，便可隔长江与朝廷南北对峙，到那时国家难免不会形成分裂的格局。而烽烟四起，生灵涂炭，受苦受难之甚者必是天下百姓。便是这人间天堂、繁华似锦的苏州城，到时怕也会因兵燹而成一片废墟。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局面。
若是荀瞻濠联手关外的蒙古和沂王留在山东的旧部，局面简直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荀瞻濠以美色财物交结鞑靼、瓦剌，岂会没有所求？兀良哈原就是荀权麾下的朵颜三卫，虽被成帝夺为己用封在辽东，终究不知其心向背。还有蒙古诸部，若不是自己将守关兵将及时换防，鞑靼的军队此刻怕是已进了居庸关。荀淳照带进北京的人马虽被控制，但其山东旧部亦难免没有随时反叛的可能。他们北上可与关外的蒙古对北京形成掎角之势，南下又可与荀瞻濠的叛军合围南京。一时不察，南北战火必成熊熊燎原之势。
荀予佑望着延展于书桌上的地图，那些曲曲折折的墨色线条，仿佛已被一片火光血色烧灼浸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管自己身份如何，此际，他绝不可袖手旁观。便是这苏州城，也不能落入叛军之手，坐以待毙，任其荼毒。
荀予佑闭门房中苦思对策，忽闻圣旨又来。他更衣而出，匆匆迈进前厅，见一身形精壮的黄门官已等在那里。
那黄门官一见荀予佑，忙道：“请侯爷屏退左右接圣旨。”
荀予佑点头，示意余人退下。黄门官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捧在手中，荀予佑忙跪下身去。黄门官并不宣旨，将那一卷明黄郑重放在他手中，轻声道：“皇上请殿下自阅。”
这称呼着实叫荀予佑吃了一惊，他抬头望那黄门官，“公公怎可如此称呼？”
黄门官道：“奴才奉皇命而来，殿下只管看旨便是。”
荀予佑不再多言，展看那卷明黄。依是命他即刻动身去南京的旨意，但开头赫然便是“着皇三子荀予佑”，最后更有“储位东宫”四字。荀予佑很是吃惊，将手中圣旨又细看一遍。那黄门官俯身在他耳边，道：“皇上要奴才转告殿下一句话，请殿下起来听吧。”
荀予佑站起身来，道：“敢问公公，皇上有何圣谕？”
黄门官轻咳一声，神色郑重，“皇上说‘国事为重君为轻’，请殿下莫因一己之情，误了江山社稷。皇上还赐了一些东西给殿下，奴才放在桌上了，请殿下观看。”
荀予佑闻言步至桌前，见桌上摆着个四方的红木托盘，上盖一袭明黄锦缎。黄门官掀了锦缎，荀予佑凝神而视，见盘中竟是刻有“如朕亲临”的御赐金剑和用来调动兵马的象牙旗牌。
“请殿下火速赶往南京，皇上会即刻派人前去宣旨，昭告殿下储君的身份。皇上要殿下调集兵马守卫旧都，绝不能使之落于叛军之手。”黄门官停了片刻，意味深长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此可早早断却赣王念想。请殿下以家国计，莫再意气用事。”
荀予佑抬眸看那黄门官，知此人定是皇帝心腹，若不然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荀予佑面无悲喜并不表态，忽而轻声问：“皇上……圣躬可安？”
“惊天之变，烽烟陡起，加之，加之宫中巨故，圣躬不豫……还请殿下能为皇上分忧。”黄门官长叹。
荀予佑心下凄怆，默然半晌道：“请公公代为回复， 臣收下金剑、旗牌，定当全力以赴抵御叛军，保卫家国。还请皇上保重圣躬，同时密切关注京城以北的关防和山东形势。”
“好。”黄门官点头，“那殿下准备何时动身去南京呢？”
“公公切莫再如此相称。”荀予佑将手中圣旨交还黄门官，“此事，臣恐有违圣命。”
“……这，这叫奴才如何回复？”黄门官着急。
“请公公回复皇上，臣只要一道奉旨讨贼的诏书。除此，臣万死不敢受。”荀予佑复缓缓下跪道。
作者说：
小说过半，新春将近，我决定给自己放个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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