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一

“长官，我真的没有复仇的心思！”审讯室里，被审讯的仇恨嫌疑人不服气地辩解道。

“我们不负责心理，只负责仇恨值！”莫比克冷冷地说，这已经是今天他审讯的第四个嫌疑人了，早已经疲惫不堪，没兴趣再听什么胡搅蛮缠，“根据AI提供的监控数据，今天你和你的朋友吵架之后，经计算你的仇恨值从13%提升到了78%，已经严重超标，我们必须采取强制措施！”

就这样结束审讯吧！莫比克不再听嫌疑人的分辨，AI给出的数据已经足够充分，嫌疑人也已经承认了监控视频中的人是他，那就没有什么疑问了。莫比克再次解释了条文，重新确认了证据的完整性和准确性，直接宣布结案了。至于嫌疑人，根据《仇恨管理条例》，他将被执行强制措施，直到仇恨值降低到可以释放的标准。

莫比克走出审讯室，伸了个懒腰，今天的嫌疑人已经审讯完了，不过还需要完成审讯记录。虽然现在工作事件已经压缩到每天5个小时，可是下午的工作仍然让人不耐烦，而且容易犯困，莫比克决定先去喝杯咖啡。

实际上这个年代人们并不是必须工作才能维持生计，社会保障制度非常完善，大多数工作都交给了人工智能，人们可以节省出事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过莫比克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为政府服务的岗位在社会上比较受人尊敬，而且还能享受一些政府员工的特有服务。

由于这个时代穷富已经没有了意义，人们对钱的欲望几乎消除，所以以获取财富为目的的犯罪行为也就不复存在了，但是整个社会的犯罪率却并没有降低，反而有所提高。根据专家研究发现，绝大多数犯罪都是由于仇恨造成的，为了控制社会犯罪率，防微杜渐，特设立了仇恨管理局，使用无所不在的监控设施和复杂的计算规则，监控人们的仇恨值，对仇恨值超标的人们执行不同的措施。仇管局设立之后，效果显著，各地区的犯罪率几乎下降为0，人民群众欢呼一片，纷纷表示仇管局实在是最伟大的发明创造。图多尼就是在东半球北9区的一个仇管局，负责这个区东半区的嫌疑人判断及审查工作。

“嗨，今天怎么样？”图多尼看见莫比克走进茶水间，打了个招呼。

“累死了，”莫比克抱怨道，“今天已经审了四个了。”

“也是为了社会服务嘛，我们累一点社会就稳定一点！”图多尼非常正能量地说。相比莫比克，图多尼在仇管局工作的目的就纯粹得多，他对社会上宣扬的信条深信不疑，坚信仇恨是引起社会不稳定的主要因素，自然也觉得自己工作非常有意义。

“是吧。”莫比克不知可否，对于图多尼的这点他还是很羡慕的，自己无论如何都学不会这种态度。

“哎对了，你跟你的那个女朋友咋样了？”图多尼很不寻常地八卦起来，平时他都是不怎么问这种问题的。

“嗯，还好吧，我们约定这周末见面来着。”

“你不会真的准备结婚吧？”图多尼吃惊地问。

“当然，几百年前人人都要结婚，不结婚的才是异类！”莫比克坚定地说。

图多尼耸了耸肩不再说话，这个时代人们普遍没有了家庭的观念，为了不影响自己的生活质量，大多数人都选择不结婚生子，至于人类繁衍的问题就交给政府去办好了，反正基因库里都已经装满了各种原材料。

“你还没有见过你女朋友是吧？”图多尼忽然问了一句，“照片也没有？”

“没见过，她说自己没有照片。”

图多尼哦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跟莫比克点头示意一下回去工作了。不过莫比克自己的好奇心却被挑逗起来，是啊，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原本就应该坚持要一个她的照片的，没想到被她搪塞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提过。现在都约定要见面了，自己竟然连女朋友的长相都不知道。

莫比克再也没心思工作，满脑子都是女朋友的事情，百爪挠心一般坐卧不宁。

“我可以看监控啊！”一个念头出现在莫比克脑子里。

莫比克赶紧摇了摇头，私自用查询一个合法公民的监控数据是违法行为，如果他这么干了，不但这个工作别想继续做下去，说不定还要吃官司，被执行强制措施。

“叮咚！”仇恨监控AI发过来一个提醒，一般情况下是一个新的案例要调查。莫比克心里松了口气，那个念头就像种子生根发芽一样深植于自己头脑中，无论如何也不能甩掉，正好来了工作，可以让自己脑子不再想着调查自己女朋友监控资料的事情了。

莫比克点开系统，调出这个新的监控资料。

“ID，8834221900310。”莫比克核对着这个ID，忽然发现这个数字无比的熟悉。没错，这果然就是女朋友的ID。ID这个东西每个人只有一个，一辈子都不会更改，不管花钱还是赚钱，聊天还是看新闻，做任何事情都离不开这个ID。当然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去搜索ID持有人的信息是非法的，不过如果这个人是嫌疑人，就另当别论了。

莫比克有些激动，没想到自己要查询到女朋友的身份信息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自己可能要亲自审问自己的女朋友，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稍微平息自己的情绪，莫比克点开ID持有人身份信息和仇恨嫌疑记录，作为工作习惯，莫比克先看了看报告记录，记录描述此人在某年月日，在某事件之后，面部表情、体温、身体动作等等有何变化，推测仇恨值升高４２％。

莫比克想了想，这不是一个很高的数值，但是正好在处罚和免于处罚的边界上，自己完全有能力让她免于处罚。想到这里，莫比克打定了注意，准备在这次调查中走个后门。

“明日安排审讯，ID，8834221900310，姓名，罗蒂卡，性别，男……”

二

控制动作！莫比克提醒自己。监控无处不在，现在最好继续自己的工作，盯紧了屏幕，下一步是核对嫌疑人的住址。

性别男？自己就这么被骗了几个月，竟然毫无知觉，亏我还想到周末的约会，甚至还想要有朝一日能够结婚，简直就是个大傻子！

控制表情！任何蛛丝马迹都会被AI捕捉到！先核对住址，东区24栋1809室。

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只为了有趣吗？怎那么会有这样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我已经知道他的地址了，我要向他问清楚，到底为什么要搞这样的恶作剧！

控制情绪！任何情绪都会导致身体指标发生变动，呼吸次数、心跳次数、体温变动，这些AI都会记录在案，成为指控自己仇恨的证据。现在继续工作，上次出现地址，东区10号公园。

我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必须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深呼吸！不要再想了！集中注意力工作！现在AI应该已经注意到我的特征了，维持安全表情，不要留给AI过多的证据！

终于把这个有关自己的“女朋友”的案例给弄完了，公共安全系统应该会在明天通知他到仇管局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对付图多尼。就凭刚才自己的表现，应该已经被AI记录下来了，不出意料的话嫌疑记录应该已经提交到图多尼那边了。最然跟图多尼算是比较熟悉了，但是莫比克还是算不准自己会不会被他直接判定为仇恨，如果按照工作流程，其实自己根本看不见他，他也会想自己对付那个案例一样，直接判断为嫌疑案例，让AI通知我明天过来。

“莫比克？”正想着，莫比克办公室门开了，进来的正是图多尼。

“嗨！”没有必要客套，莫比克想，我们都在这里工作了十来年了，对于仇管局的规矩一清二楚。

“唔……”图多尼显然已经看到了莫比克脸上的表情，这是一种被戏称为安全脸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眯起来，表演出一种微笑的神情。“我刚刚收到了关于你的嫌疑报告，处理之前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很好，按照规定，嫌疑报告是不能向别人提的，更何况嫌疑人，既然图多尼肯在先通知自己，显然还是商量，说不定能让图多尼通融一下。

“嗯，没什么，碰到点事，我已经没问题了！”莫比克含糊地说着。

“是吗？”图多尼狐疑地问，僵硬的安全脸，显然表示并不是没问题。

“放心，我自己是仇管局的工作人员，绝对不会做非法犯罪的事情！”这句话的意思是既然我进入了政府部门，我对国家的忠诚和信仰是经过审核的，值得信任。说话要小心，毕竟AI什么都能观察到。

“好吧，我相信你！”图多尼显然领会到了莫比克的意思，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莫比克松了口气，虽然不确定图多尼会不会把自己定性为嫌疑人，不过从刚才的反应来看，图多尼应该还是会通融一下，况且自己的表情和动作都控制得很好，而且自己也确信其他身体指标并不会有太大变动，就算被控为嫌疑人，自己也可以在人工审查环节脱身。

下班的时间到了，莫比克按照惯例查了查系统，当然今天还有个目的，就是确认下自己是否已经被认定为嫌疑人。系统中并没有自己的嫌疑记录，显然图多尼选择了放他一马。

莫比克坐在回家的地铁上，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微笑。这并不奇怪，其实这个年代很多人都会用这种方式躲避AI的监控，事实上现在在地铁上就已经就很多人带着这种笑容。

很快就要到达莫比克的住所了，他住在东区12栋。就要下车的时候，莫比克忽然想到那个骗子最后出现的公共场所是东区10号公园，这个公元距离他家也不算太远，做地铁只需要两站就可以到达，而且自己也经常到这里来。时间还早，不如去这个地方看看。

三

10号公园是东区最大的开放性公园，莫比克也经常到这里来闲逛。不过想到骗自己的那个人也在这里出现过，莫比克心里还是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查询一下他的信息，如果查询过，说不定早就在这里把他揪出来了。

现在正是快要到吃饭的时间，公园里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游客，也大都准备收拾东西回住所去了，莫比克几乎是逆着人流往公园中心走去。看着过往的游客，莫比克心里想着，会不会有个人就是那个骗子呢？

公园的中心是个天然湖，不过湖水都已经被处理过了，远远看上去一片碧蓝，走进了看也清澈见底。莫比克绕着湖慢慢走着，这时候他已经收起了安全脸，换了自然的一副表情，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满心愤怒了，依照他的经验，目前表现出来的表情并不会被AI定义为仇恨。

莫比克以前来的时候经常有个老头在这里钓鱼，这种活动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尝试了效率低下，而且非常枯燥，只有一些老古董还在热衷于它了。莫比克对这名老者产生了兴趣，就跟他攀谈了起来，没想到这个老者还非常健谈，两个人竟然熟稔起来，成了忘年交。从那之后莫比克就时常到10号公园来，碰到老头两个人就聊聊天。

今天老头正好在钓鱼，莫比克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老头身边。

“今天钓到了吗？”莫比克看老头聚精会神地盯着湖里的浮漂，问了一句。

“其实这湖里应该没什么鱼，根本不可能钓到。”老头看了看莫比克说。

“为什么？”

“水至清则无鱼嘛。”

“什么？”这句话莫比克没听清楚。

“啊，一句老话而已。”老头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你最近没怎么来啊？”

“嗯，最近比较忙。”自从认识了这个“女朋友”之后，莫比克就很少到这个公园里来了。

“那今天怎么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老头仍然带着笑容看着莫比克，似乎看透了莫比克的内心。

“只是来逛逛，散散心！”莫比克不置可否。当然是被老头说中了，不过他不准备承认什么，也不想解释，反正这些事情都是自己的，说出来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还有可能被AI监听到，说不定哪天就成了自己仇恨的证据。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没有耐性，其实还是过去的生活好啊！”老头见莫比克没有回答，反而越发有了表达欲望，自说自话起来，“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结婚了，你说要是你结了婚，组成了家庭，有什么事还能跟爱人商量一下……”

“我本来是准备要结婚的。”听见老头这么说，莫比克没忍住说了一句。

“哦？那不挺好，那有什么愁眉苦脸的呢？我知道了，跟你女朋友吵架了吧，没关系，我给你出个主意，我年轻的时候对付女孩可有一套了！”这老头一定是憋太长时间了，有人跟他说话就这么兴奋。

“也不能算吧，就是……”莫比克自嘲地笑了笑说，“就是我在网上交的女朋友，今天发现是个男的。”

“啊？还有这事？你知道是什么人了吗？”

“知道了。”莫比克脱口而出，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透露给他了，会不会有危险。

“我跟你说啊年轻人，”老头往四周看了看，稍微靠近莫比克说，“这种人太可恨了，必须惩罚，我是最有侠肝义胆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莫比克瞪大了眼睛盯着老头，老头满脸诚恳，可是这话怎么听都是骗人的，自己太熟悉仇管局审讯这一套了，有些套路几乎就连普通公民都一清二楚，这个老头这几句话像极了仇管局的审讯套路。这个地方应该不太容易架设监控设施，但是卫星监控仍然能进行工作，很有可能被人发现，不管老头是不是在哄骗自己，有关复仇的话题，肯定是不能说的。

“你看，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复仇是违法的！”莫比可冷冷地说。

“放心，我给你出个主意，绝对不会让仇管局那些人看出来的！你只要告诉我他的名字和住址，我就能想办法帮你报仇！”

名字和住址，莫比克当然知道，而且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要不要给他？这个地方监控应该不会那么严密，自己只要小心应该不会被抓住，复仇的诱惑太大了。

不，不行，这种事情假手于人太危险了，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大爷，我并没有仇恨，复仇是违法的！”莫比克重复了这几句话。

“你确定？”

莫比克没有再理他，站起来自己离开了湖边，往公园门口走去。老头笑了笑，摇了摇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湖水中的浮漂上。

四

莫比克一周只需要上两次班，周三和周五，这两天都是跟图多尼一起值班的。莫比克不知道图多尼一周要职几天班，按照他的敬业程度，恐怕不止两天。

上班时间还早，眼下AI还没有推送新的嫌疑记录，而要审讯也还没有安排，莫比克决定先随便看看新闻，消磨开始工作前的一段时间。

“本市最新消息，今天凌晨东区一栋公寓楼起火，损失惨重。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此次起火的地址为东区24栋，起火时间约为凌晨1点30分左右，消防队员在接到AI报警后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起火位置，经过扑救，火情在2点20分左右得到控制，3点时分，大火被完全扑灭。

据悉，此次起火点是这栋公寓楼的1809室，具体起火原因仍有待调查……”

东区24栋1809室，那个骗子的住所？莫比克有些懵，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人替自己报仇了吗？莫比克立刻想到了那个老头，不对，根本不可能，自己压根什么都没跟他说。

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了，莫比克吃了一惊，是图多尼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莫比克！”图多尼冲到莫比克的办公椅前，两手按在办公椅的扶手，稍微弯腰，俯身怒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莫比克，“你不是说没有仇恨吗！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图多你也看到了自己刚刚获悉的新闻，现在屏幕上还继续放着新闻资料。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去纵火吧！”莫比克也很生气，就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也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

“人在仇恨状态下什么都有可能干！”图多尼说了一句仇恨管理局的名言。

“真的不是我，你可以去调查！”莫比克无奈地说。

“我告诉你，我一定会调查的，你的仇恨嫌疑记录还在我刚刚已经提交了，很快AI就会通知你进行审讯。我一定会在审讯中抓住你的破绽的，只要你欺骗我，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图多尼用力拍了下莫比克办公椅的扶手，恶狠狠地说，接着转身摔门出去了。

莫比克叹了口气，现在自己也摸不到头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没有去纵火，而且也没有透露任何骗子的信息，就算自己接受审查，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情是自己做的。现在关键是仇恨记录，周三的时候他还很自信自己的表现不会被AI调查出来超过仇恨值，不过现在倒是有些不自信了。

“调查通知，请ID8834209094379，莫比克公民前往B2号审讯室接受调查。”

妈的，真快！莫比克暗自骂了一句，B2号审讯室就是图多尼专用的审讯室。好在自己不用被人从住所带过来，那样实在太丢人了，作为政府工作人员接受审查还是有些特权的。莫比克站走出办公室朝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进入审讯室，图多尼已经坐在审讯桌前了，聚精会神地看着资料，听见门响，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并没有跟莫比克打招呼，又低下头去了。

莫比克也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做到了嫌疑人的位置上。平时自己都是坐在审讯席上，看着或是狼狈或是愤怒的嫌疑人，自己当了嫌疑人还是很不习惯。

“不开始吗？”莫比克觉得等待了很久，而图多尼仍然没有动静，或许是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他忍不住提醒了图多尼一句。莫比克猜这可能是图多尼的审讯手段。

“那就开始吧！”图多尼说。

五

AI监控审查记录

图多尼：请问你是ID8834209094379的公民莫比克吗？

莫比克：图多尼，我们同事很长时间了，有必要遵循这种死板的流程要求吗？

图多尼：回答我的问题！

莫比克：好吧，我是。

图多尼：现在AI监控系统指控你在本周三的工作过程中，由于获知自己的恋爱对象为男性而引起仇恨，现在你是仇恨嫌疑人，我将依法对此进行调查。请问你对我调查的原因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吗？

莫比克：没有，但是我否认此项指控。

图多尼：你对本指控有何疑问。

莫比克：我不认为自己在本周三有任何仇恨值严重超标的情况。虽然当时我因被骗产生了愤怒以及伤心的情绪，但是并不足以构成仇恨，并且经过个人疏导，已经完全摆脱了负面情绪的影响。我想这些通过AI监控系统的分析数据都可以证明。

图多尼：监控数据我看过了，的确存在超标情况。

莫比克：那我要求看监控分析数据。

图多尼：请AI调出本周三下午4点到5点的监控数据。

AI：数据调取中，请稍后！

AI：数据调取成功！

图多尼：这是你周三下午4点到5点的监控数据，经过分析显示，你在这个时段的表情仇恨值为43，动作仇恨值为22，体温指标仇恨值45，呼吸及心跳频次指标仇恨值为43，根据加权计算，这一时段仇恨值为41，达到了指控的标准。

莫比克：根据《仇恨管理条例》规定，不能仅以疑似仇恨发生时段的数值判定公民是否产生仇恨，我要求调取本周三5点以后的监控记录及分析数值。

图多尼：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

莫比克：我有这个权力！

图多尼：好吧，你当天其他时段的数据并不超标。

莫比克：那就证明我并没有违法，我想我现在可以走了。

图多尼：等等！我还有其他证据！本周三结束工作之后，你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东区10号公园，据悉这个公园也是你的仇恨……疑似仇恨对象最后出现过的公共场所，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以复仇为目标去这个公园的。

莫比克：我否认这个指控，我说过了，当天我产生了负面情绪之后进行了自我的排遣和宣泄，去公园是我排遣方式。况且我在这个公园里并没有做什么。

图多尼：而且在今天凌晨，你的疑似仇恨对象家里就失火了，你具备作案的动机，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是作案凶手。

莫比克：第一，即使是我仇恨值巅峰时期也不过41点，刚刚超出指控标准，你作为仇管局的资深员工应该清楚，在这个仇恨值下，正常人不会做出这么过激的反应。第二，你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失火这件事跟我有关系，我这两天并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住所，这些AI监控记录都可以查询到。

图多尼：监控记录我调查过了，你确实没有离开过你的住所。但是在公园里你曾经和一个不知名的老头一起呆了很久，这之前没有你们相识的记录。我想如果是你委派其他人帮你复仇，这就说得通了。至于你说的所谓正常人不会在这个仇恨值下做出过激反应，我不认可这种解释，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例外，况且AI的统计数据有时候会因为人为的回避产生误差，这些你我都很清楚。

莫比克：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我跟那个老头不认识，只是闲聊几句，我相信AI有记录可以查询到我当天在公园的监控记录。

图多尼：给我调取当天莫比克在公园的记录，分析他当天给老头说过什么。同时查询那个老头的资料，看看他到底是谁，这两天的活动轨迹是什么。

AI：资料调取中，请稍候！

图多尼：如果让我分析出你曾经泄露信息，我现在就可以通知警察逮捕你！

莫比克：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什么都没说！

AI：资料已调取，分析中，请稍候！

AI：由于资料不足，无法分析！

图多尼：什么？这不可能，这么关键的资料怎么可能缺失！

AI；资料查询中，请稍后！

AI：对不起，未找到想应资料！

图多尼：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有人没在系统里面！为什么会没有资料！你到底做了什么！

莫比克：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系统问题我又干涉不了。

图多尼：肯定是你！你一定用了什么手段，让系统出现了错误！我要向上级举报你！我要求对莫比克采取强制手段！

莫比克：AI，我要举报公民图多尼，他今天的表现非常反常，我认为他的仇恨值超标，需要接受审查。

图多尼：你说什么……

AI：已接受举报。

AI：举报成立，请结束审查！

图多尼：你干什么！他是嫌疑人，他没有资格举报！我没有仇恨！莫比克，我跟你说，我一定要找到你违法的证据！这事没完！

六

“最新消息，仇恨管理局工作人员由于自身产生仇恨，已经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而举报他的也是仇管局的工作人员，具有戏剧性的是，这位举报人在举报时正在受到被举报人的审查，据悉两人均因仇恨受到指控，最长可能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

屏幕上他刚刚搬进自己的新住所，东西可真不少，还需要一点点整理。他拿起一套白色的假发，用左手的拳头顶着，右手拿起一把数字，慢慢梳理着每一根头发。

“叮咚！”这是新邮件的声音。

“打开邮件！”他并不停下自己的动作，只是用平静的声调告诉声控系统。

“您好，罗蒂卡先生，经过调查，由于电力部门的工作失误，造成您的住所失火，我们将对您进行赔偿，请您及时跟我们联系，以确认赔偿内容及方式，联系方式是……”

“已经知悉，关闭！”他已经梳理完了那套假发，拿起一张充满皱纹的人皮面具，用一把小刷子慢慢打理起来。

当然是电力部门的问题，他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入侵了他们的电脑，植入了木马程序，直到上周五凌晨，才利用这个程序控制电力系统向自己的住所输入了过量的电流，同时控制住所的断电系统失灵，引起家用电器短路失火。

“重要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完了，下个一个复仇的目标是哪个部门呢？”他欣赏着自己的工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