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故事】小雨和她的师傅

3、小雨的第三个家

【工地故事】小雨和她的师傅

小雨和她的师傅

除了这个配置很高的走廊尽头的单间宿舍，根据施工区、办公区、生活区三区分离的原则，我们的美女资料员小雨另外还有一间办公室。

办公楼和宿舍楼在同一个院子里面，同样是一个两层的彩钢板房，和宿舍楼垂直布置。只需顺着宿舍楼的走廊和楼梯扑通扑通走下来，在院子里面走个等腰三角形的斜边，就可以上到办公楼上，然后再顺着楼梯和走廊扑通扑通走到二层同样是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就是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装修效果和宿舍基本相同。只是将床和衣柜换成了资料柜，柜子里面塞满了竖着放置的各种资料盒，上面贴着用来区分的标签；那两个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课桌换成了两张比较大气一点的暗红色的拼在一起的办公桌；没有了洗手台及化妆品，在洗手台的相同位置增加了一个打印机。办公室的门上边贴着一个牌子：资料室。

资料室里有两个员工，一个是她，一个是她师傅李佛。她和她师傅李佛当然没有什么拜师仪式，只是她刚开始业务不熟练，所以自己很谦虚地称呼对方为师傅。至于李佛有没有把她当徒弟，则不得而知。

可能是出生时，他的母亲在佛前许了什么愿，求佛保佑他一生平安吧，所以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李佛三十岁刚过的样子，是一个永远穿着一件黑色的已经脏得发亮的夹克和同样的裤子，一双感觉总是大一号的已经起毛从来没有刷过鞋油的棕色大头皮鞋，头发很长遮住了半个脸且仿佛从来没有洗过的家伙。像个十足的流浪汉。他个子很矮且瘦，像是天地浓缩的精华。

他的宿舍里面脏到别人进去无法落脚的地步。地上扔满了各种各样有用没用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十双以上的烂皮鞋、运动鞋、布鞋和拖鞋，从来没有用过的扫帚和簸箕，洗脸和洗脚共用的脸盆，分不清是喝水还是刷牙的杯子，黄河和雪花牌子的瓶装或者易拉罐的啤酒瓶子，地上的烟头已经将整个地板平铺了一层，这些东西从一开始怎样扔在那里到最后都不会有人动一下，甚至懒得用脚踢开。

床底下的垃圾已经塞到和床底平齐；床上的被子至少三年没有洗过，已经看不出最初的颜色；那床被子不管是寒冷的冬天还是炎热的夏天从来没有换过，也从来没有叠过；床上堆满了揉成一团从来没有洗过的皱皱巴巴的衣服，每过一段时间他会从里面捡出一件他认为相对干净的衣服换上；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用手将那一堆衣服连同被子扯在身上，到早晨起来再次推开。

房间里面烟味和脚臭味臭气熏天，夹杂着其他说不清是什么气味的味道，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个房间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单间，里面还住着另外一个施工员。他们的房间从来没有其他人进去过，连苍蝇和蚊子都不会光临。在这样的房间他们睡得很香，如果换一个房间他们反而睡不着。

他在办公室里面抽烟从来不用打火机，每天上班的时候从宿舍出来点着第一根烟走到办公室，只需后面的一根续着前面的一根即可。隔着鞋子，他的脚臭味都会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他们的办公室同样很少有人进去，除非迫不得已。

他每天早上十点钟才会起床上班，到晚上十二点以前他不会休息。他永远戴着一副眼镜和一副耳机，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他的手很小却灵巧，似乎天生少了一截，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电脑上噼里啪啦的打字。他并不是在工作，没有人知道他都在电脑上忙些什么。所有的工作他都会指挥小雨来完成，以显示他作为师傅应有的风度。

小雨刚开始还戴着口罩皱着眉头在那个办公室上班，慢慢地她也习惯了。

每天早上她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窗户打开，把窗外的空气和阳光放进来，然后把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倒掉。她把地上的烟头和尘土扫干净，再把同样情况的办公桌用抹布擦干净，等战场清理完了，她才会坐下来开始一天的工作。

【工地故事】小雨和她的师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肮脏和懒惰也许是人最原始的天性，在你身边都是这种氛围的时候会不知不觉地被传染，一旦这种天性回归，便会上瘾且欲罢不能。

带着浑身的烟味，晚上下班懒得洗澡，我和他们经常聚在黄河边大槐树下的小卖部的帐篷前，将一箱啤酒拼光以后，然后东倒西歪地回到宿舍滚在床上睡得很香。

由于工地地处偏远，公司鞭长莫及，且因为没有人愿意到这里来工作，导致这边的负责人一直更换或者缺席，所以李佛的行为没有任何人去干涉。以至于他有一段时间突然消失，又过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都无人问津。

听说他的老婆就在城里的一家饭店当厨师，但从来没有听说他去看过她或者她来看过他。有爱嚼舌头人追问他就会说："不要在我跟前提她，”他骂道，“恶心死了。”

据说他曾经给老婆买过一辆夏利车，那辆新车没过几天就因为翻倒在沟里而报废。那是唯一一次听他主动说起过老婆的事情。“妈的，气死我了。”他说。

本来我还想通过她老婆介绍，也让妻子去那个饭店洗个碗扫个地什么的，见此情况只好作罢。

他在电脑上霹雳啪啦打了半年字以后，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对于他的突然消失，大家都习以为常，没有人会去问为什么。半个月以后，他带来了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姑娘。那姑娘穿着打扮还算时尚，但仍然能从言行举止看出和我们一样都是农村来的。

我刚开始以为那姑娘就是他老婆，差一点问她是不是饭店放假了。直到她在食堂里面帮忙，竟然不会炒一盘土豆丝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那个在饭店当厨师的媳妇。

另一个施工员很懂事地搬出去以后，他们就住在了那个房间。那姑娘完全适应李佛在工地上的所有生活空间和生活习惯，两个人非常默契。从她来直到她走，只见她洗过一次衣服，还是她自己的。她在的期间和他们走了以后，那个房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直到公司派驻的最后一任领导在来了两个月都没怎么见过他的情况下，有人将这些故事添油加醋反映给领导，结合领导自己掌握的实际情况，终于忍无可忍把他给开除了。

和前面两百多人走的时候都是我开车送走的一样，我将他们俩送到了城里。

至此小雨也再没有师傅了，不过这时候她的业务能力已经很熟练，自己已经是师傅了。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促使李佛认为自己被开除的原因都是因为小雨告的密，也许是他所有的故事只有小雨最清楚。

他的QQ和微信里不断出现各种指桑骂槐的动态，直到小雨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拉入黑名单。

半年以后，李佛又来过一次，小雨躲在别的地方没有见他。这次是他一个人来，不知道那个姑娘还有没有跟他在一起。他是来办理离职证明的。他的头发更乱，身上的衣服更脏甚至有点破烂，脚上还是半年前走的时候穿的那双鞋，只是更加陈旧和腐朽，显得比原来更大了一号。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偶尔喝醉的时候会想起，他举着酒杯说：“哥，我敬你！”

【工地故事】小雨和她的师傅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  第十五天  你挑战的其实只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