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条《答聂文蔚二》(4)
文蔚谓“致知之说,求之事亲、从兄之间,便觉有所持循”者,此段最见近来真切笃实之功。但以此自为不妨,自有得力处;以此遂为定说教人,却未免又有因药发病之患,亦不可不一讲也。
盖良知只是一个天理。自然明觉发见处,只是一个真诚恻怛,便是他本体。...良知只是一个,随他发见流行处,当下具足,更无去来,不须假借。...此良知之妙用,所以无方体、无穷尽,“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者也。
孟氏“尧舜之道,孝弟而已”者,是就人之良知发见得最真切笃厚、不容蔽昧处提省人。使人于事君、处友、仁民、爱物、与凡动静语默间,皆只是致他那一念事亲、从兄真诚恻怛的良知,即自然无不是道。...此所以为“惟精惟一”之学,放之四海而皆准,施诸后世而无朝夕者也。
...明道云:“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其说是矣。
聂文蔚在谈到自己的学习体会时说,只要在侍奉父母、遵从兄长这些具体的事情上用功,便觉得找到了致良知路径。王阳明赞扬他致良知的功夫落到了实处,但如果以此作为一般的规律让他人效仿,则不免有一药包治百病的毛病。
所有的良知都是同一个天理,良知自然觉悟显现的时候,就是真诚共情之心,这就是心的本体,以此侍奉双亲便是孝,以此遵从兄长便是悌,以此事奉君主便是忠,在所有事情上,都是同一个良知,同一个真诚共情之心。
如果在遵从兄长的事上不能做到真诚共情,那么一定也不能在事奉君主和侍奉双亲上做到真诚共情,同理,只要在遵从兄长的事上做到了真诚共情,那么在事奉君主和侍奉双亲上也能做到真诚共情。反之亦然。不是说,我在这件事上不能致良知,可以在另外一件事上致良知,然后再扩充到这件事上来。
如果想把他们割裂开来,各个击破,那就违背了良知的根本,是在具体事上秋良知了。良知就是一个,良知觉悟显现的时候,它就是完备圆满的,不会时有时无,不可能从他处借用个良知来。良知没有什么轻重厚薄可以增减的,就像程颢先生说的,任何事上都有那个良知在,不需要人来安排。如果可以增减、可以外借,那就不是真诚共情之心。这就是良知的妙用,无形又无穷无尽,正如《中庸》所云“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
孟子说:“尧舜之道,孝弟而已。”在孝悌的事情上,人们最容易真切地感受到良知的真诚,来不得丝毫欺骗,所以,孟子从这里提示警醒人们,事君、处友、仁民、爱物、动静语默间,都要像事亲从兄那样真诚共情,良知自然无处不在。
天下之事虽千变万化,以至于不可穷诘,但只要用事亲、从兄之真诚共情之良知来应对,就没有什么会遗漏的,这正是因为天下只有一个良知的缘故,在此之外没有另外的良知存在,所以孟子说:“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这就是尚书所谓的“惟精惟一”之学,放之四海而皆准,行于后世而不会过时。
总之,聂文蔚说,在事亲从兄的事上去致良知之学。自己从事亲从兄处用功致良知,那是可以的;用良知的真诚共情来事亲从兄,也是可以的。
程颢先生云:“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这句话,可以作为孟子“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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