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檀香——暗燃

作者: 梅棠 | 来源:发表于2019-01-20 18:07 被阅读3次

    01

    袅袅的烟雾在香炉里不知蜿蜒着怎样的故事,空荡荡的房间里,如今只剩了些积满灰尘的紫檀家具,诉说着一纸繁华易逝的落寞沧桑。窗格疏漏地渗进一抹夕阳的光,斜斜地停靠在斑驳的匾上,蛛丝层层,依稀可见三个遒劲的大字——“荣禄堂”。

    檀香凝视着这三个字,再看看周遭这破败的景象,不知怎的,只觉苍凉无限,福禄寿喜,人之所盼,然而祸福天意岂能如人所愿。就像这宅子的主人,写下了“荣禄堂”三个字,却也保不住这宅子的百年荣禄。

    她是因一幅画而爱上这座老宅子的:

    画中的女子侧身坐在酸枣木椅上,她的侧脸被熏香缭绕的雾气衬托得愈发朦胧,一身淡青色的旗袍,勾勒着二三水墨兰花,上好的浮光锦锁出盈盈的腰身,不语默立时是“静影沉璧”,让人愈发猜想行走起来的那“浮光跃金”,交织的衣影荡漾出的,该是怎样的万种风情。不过那风情是沉静的,因而彻底隔绝了俗套,沉静使她的气韵愈发空远和渺茫。

    她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安静的存在,仿佛所有的时间、空间,在她苍茫的凝视中都渐渐淡去,只留下一种永恒的幽深,像是要把人吸进无尽苍茫夜空似的那种幽深。她就那样坐着,仿佛已经在那里坐了千千万万年。

    这幅画和这座古宅的继承者,是一个人,这个人此刻正在落日的余晖中发呆,辞掉她辛苦奋斗了十几年的工作,来到这偏远僻静的古宅里发呆,连她自己想想都觉得荒谬得可笑。

    可她转而觉得,定义“荒谬”,本就比荒谬本身更可笑,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就比如说她小时候造句说太阳光是很疼的,就被老师纠正说,“什么叫太阳光是疼的?太阳是不会疼的!你应该说太阳光是温暖的!”她从此知道了太阳光存在的道理就是应该温暖,当一个人选择做别人的“太阳”时,他也就丧失了“疼”的权利。

    檀香学的越多,她的句子就造的越好,只是当时她不知道,当一个人学会定义的那天起,她就要做好准备接收自我的遗失。

    如果不是最好的朋友的突然离世,她也许还会在这条轨道上继续按部就班地行驶,可是这年轻娇嫩的离别,却像突然狠狠地在她后脑勺打了一记闷棍,她一瞬间才知道:人,原来是会死的。她突然觉得委屈,因为在过去的几十年时光里,她所接受的教育是“忍耐”和“等待”,但现在她却突然感觉被愚弄了:原来苦楚的尽头不是幸福,等待的尽头竟是死亡。

    过于鲜明的认知使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想,当年《牡丹亭》中的杜丽娘一定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所以她才会感慨——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02

    施洪在镜子前不紧不慢地打着自己的领带,充满他的内心的,是无尽的空虚,然而当女友把咖啡递给他时,他看起来仍然兴致勃勃。有时生活就像一场戏剧,观众只需要看懂演员想要她看懂的那一部分就足够了,施洪喜欢现任女友这种适时的“迟钝”。

    施洪在来美国之前,也曾有几个中国女友。施洪对于女人的审美,像他自己承认的那样,一向流于“浅薄”,对于聪明却不美貌的女人,他热衷于和她们成为朋友,却不会和她们成为恋人。可他却又是最残忍的那种暗恋对象,因为他不会因为你的逾矩而掉头离开,却也不会在你日复一日的脉脉含情中感动沉沦。

    他大概是那种人,在接受你的拥抱亲吻后可以用最自然的语气说,“只是礼节性的,对吗?”

    这样的男人,使人咬牙切齿、退避三舍。可是当你躲在三舍外拿着望远镜张望,你又会讶异世界上竟然有那么多“瞎了眼”的同类。

    施洪在自己的理论中心安理得,于是别人竟然也渐渐觉得他理直气壮。他越是残忍疏离,她们越是不可自拔,只能说,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热衷于征服游戏。

    对于一个女性来说,征服世界,只是对她能力和才华的肯定;而征服男人,尤其是像施洪这种一心多用的男人,才是对自己最纯粹的那部分女性魅力的肯定。

    对于男人来说,则恰恰相反。所以女人对于男人,常常是如此“不可理喻”的存在。

    施洪接到好友曼妮的邀请回国小聚,正好他下一季度的摄影主题就是关于中国风情,所以他欣然赴约,并请曼妮介绍给他一些比较有中国特色的住处。

    思忖片刻,曼妮答道,“我们不如住到我朋友檀香那去,她刚刚修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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