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酒楼之十五:祸起鹦鹉

作者: 天狼1748 | 来源:发表于2019-03-16 08:35 被阅读3次
江湖酒楼之十五:祸起鹦鹉

突然,一只鹦鹉。

我近来总是有意无意地学曲先生说书的伎俩。什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什么“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什么“说时迟、那时快”;什么“突然猛然豁然居然竟然孜然”的。(哎,不对,孜然好象是做孜然羊肉用的。)要不是犯了曲先生的病,有话好好说呗,一只鹦鹉有什么突然的?不过,这只鹦鹉来的就是挺突然的。

这是十天前武林当铺的柳晴儿——我的好兄弟突然送来的。话说当日,这只鹦鹉和晴儿突然出现在俺面前,它左脚系着一条绿色丝线,右脚系着一条红色丝线。晴儿说这只鹦鹉特机灵,拉它的左脚绿丝线它就叫“久仰久仰”,拉它的右脚红丝线它就叫“请多关照”。我想试试,就把红丝线、绿丝线一起拉,只听它大叫:“混蛋!你想摔死我呀?”惹得满座的客人哄堂大笑。我也笑了。笑这种东西好象一种病,能一传一群人。

晴儿神秘地说,这只鹦鹉非同一般,曾经帮它的主子破过几个大案子。“你猜它的主子是谁?就是西北七省令黑道人物切齿又丧胆的‘鬼手’何处寻!他的万儿比河北九府的名捕闫叔宝还大,栽在他手上的黑道人物有名的数以百计,小喽罗成千上万!”不愧是武林当铺站二柜的,晴儿的嘴,吹起牛来比曲先生还厉害。

她看我撇嘴,急道:“龙兄,你不信?我问你,山西一窟鬼里的‘短命鬼’南活你知道不?不知道?那渭南‘毒疯驼’阚侃你知道不?也不知道?那秦川‘有钱无命’潘九九你总该知道了吧?还不知道?唉,提谁你都不知道,那我不是对牛弹琴嘛!还说是江湖酒楼的店小二呢,消息比我差远了!”

小梨儿自打柳晴儿一进门就讪讪地躲在一边,我估计她还是对传说中的晴儿的父亲“不爱杀人”心有鱼鸡(余悸)什么的。这时她忍不住道:“胡说,龙哥哥哪里象牛了?哪有这么帅的牛……再说你提的那几个充其量也就是在西北提得着的小人物,龙哥哥哪有空儿听他们的名字?”这两个小女人好象天生就是对头,一说话就得顶牛,我忙道:“晴儿啊,你说的这些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我不知道,可是你说栽在什么‘鬼手’手上的黑道人有成千上万,有点儿吹大了吧?我听说好象西北那儿本来就地广人稀,要是黑道的就成千上万,那白道的还能剩几个了?”

晴儿一愣,咕哝道:“哎,你这人真是其笨如那么帅的牛……人家只是打个比方嘛!”我忽然想起来:“晴儿,你说这只鸟帮它的主人破过案,那它怎么到你这儿了?”晴儿道:“何捕头这段有要案在身,又被仇家追赶,这只鹦鹉太扎眼,暂时寄放在武林当铺里,同时周转点儿路费。”小梨儿正用一片脆梨逗那只鹦鹉,转头问道:“这只鸟当了多少银子?”晴儿右手伸出食指比了个“一”,又顺势摊成了“五”。我叫道:“十五两?五两一把梨花椅,十两一张枣木桌。那赶上一张枣木桌加一把梨花椅了!”晴儿委曲地叫道:“哪里只十五两?一千五百两啊!”我和小梨儿都呆了,不知开当铺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晴儿有点不好意思,道:“多年打雁,不料被鹦鹉啄了眼!那天我本开始只给他当五两,不料有人跟我抬价,道:‘别卖给她,我出五十两!’我四下瞧瞧没看见人,不知是何方高人鬼鬼祟祟的和我捣乱,在当铺行这属于‘抢行’,这可是大忌!我当即恼了,抬价道:‘八十两。’那个声音又道:‘一百五十两。’我怒道:‘二百两!’就这么一来二去,一直加到一千五百两,那个声音忽然放缓了,叫道:‘好,成交,多谢!’我这才发现,原来是这只鹦鹉自己在跟我抬价!唉!”我和小梨儿都大乐,晴儿自己也憋不住乐了。那只鹦鹉却好整以暇、慢条斯里地吃着小梨儿喂它的梨。

小梨儿有点儿不相信,道:“它有那么机灵吗?你看它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啊!”鹦鹉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有教养的人,吃东西的时候,是不说话的!”我们又乐了。晴儿末了道:“龙兄,这只鹦鹉就在你们江湖酒楼暂放几天吧。我料定那何捕头铁定会回来赎它的。”然后抓着我的手低声央求道:“这次价码出得多少有点儿离谱,我不敢让头柜知道,是用自己的私房钱垫的。龙兄,拜托了!”她平时总是打扮得假小子模样,此时一撒娇,就露出女儿态来了。我还是有些为难:两条腿的人我伺候过不少,可没伺候过这两条腿的鸟啊?小梨儿忙拉过晴儿拉着我手的手,放在她手心里,抢着道:“放心吧,交给我了!”晴儿调皮地低声道:“多谢,龙嫂!”一溜小跑去了。小梨儿嘤咛一声,脸红过耳,却不分辩,还偷偷地拿大眼睛瞟我,瞟的我浑身不自在,瞟的我心里乱七八糟。幸亏刚好有客人叫,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她和那只鸟了。

然后每天,小梨儿就把主要精力放在逗弄这只鹦鹉上了。我倒乐得耳根清静。小梨儿说:“我会说话!”鹦鹉也说:“我会说话!” 小梨儿说:“我会唱歌!”鹦鹉也说:“我会唱歌!”小梨儿说:“我还会飞!”鹦鹉说:“你吹牛!”我傻呵呵地乐,小梨儿气得鼻子翘翘的。

本来福老板还不大喜欢这只鹦鹉,他本来就总嫌我不务正业,再成天摆弄鹦鹉,就更不高兴了。不过小梨儿教了鹦鹉两句话,福老板就不再反感了——只要一有人走近酒楼,鹦鹉就喊:“欢迎光临!”客人一走,立马又喊:“请您慢走!”得,把我的话都说了。福老板说它比我说的还好听,还吩咐小梨儿好好照顾它,给它上等的小米吃,把这个临时寄宿的小客人,当成他自己的鸟了。我猜如果这破鸟会端盘子的话,江湖酒楼的小二恐怕就不再是我了。所以我对它可就不那么好了。

那天,有个青衣楼的家伙刚一进门,鹦鹉就来了一句:“欢迎光临!”那家伙往后退了两步,想仔细看看它,它又来了一句:“请您慢走!”那家伙乐了,不停地试探起来,往前两步,再退后两步,往前两步,再退后两步,害得可怜的鹦鹉一声接一声地叫:“欢迎光临!请您慢走!欢迎光临!请您慢走!欢迎光临!请您慢走!……”我虽然不大喜欢这只鸟了,可也不愿意看它被人欺负,就冲后面喊:“老板!有人玩你的鸟!”

鹦鹉也闭了嘴,歪着头看了那青衣楼的家伙一会儿,叫道:“你小子是不是没带钱?”那家伙气乐了:“谁没带钱?你看这是什么?”左手摸出了一个钱搭,看起来里面总有个十两八两银子,他右手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在手心里掂了掂,冲我道:“傻小子,你要哪个?”怎么青衣楼的家伙也跟我玩这个游戏?不过人家让选银子可不能怎么青衣楼的家伙也跟我玩这个游戏?不过人家让选银子可不能不拿,不能坏了我的规矩啊。所以我伸手拿了他右手那块小的。他哈哈大笑。不料刚笑了一半忽然顿住了,象吃什么噎住了一样。原来鹦鹉把他左手的钱搭全叼走了,转头放在了自己的窝里。青衣楼的家伙傻眼了,半天才叫起来:“你干什么?”鹦鹉看了他一眼,没答腔,小梨儿走过来插嘴道:“你不是问它要哪个吗?看来它是要这个喽!”那家伙急道:“我是问这个傻小子要哪个……”他是在说我。小梨儿好象很生气,但眼睛一转没发火,又道:“不错啊,这只鹦鹉小名是叫傻小子!”转身拍拍鹦鹉道:“告诉他,你小名叫什么啊?”那鹦鹉倒乖,接口道:“傻小子!傻小子!”我乐了,那家伙也气乐了,道:“还真巧,不过你要是傻小子,我他妈就是大混蛋了!” 小梨儿点点头,道:“不错不错!”鹦鹉点点头,道:“不错不错!”那家伙回过神来:“咦,钱归了你们一大一小两傻小子,那我岂不是没钱吃饭了?”鹦鹉又道:“请您慢走!”那家伙没办法,只好悻悻地掉头走了。

可没过几天他又来了,而且隔三岔五就来,却不敢再去招惹那只鹦鹉,只坐在角落里闷头吃饭闷头喝酒,偶尔用那种充满忿恨的眼神盯着那只鸟,就好象谁欠了他十几两银子似的。鹦鹉除了在他进门出门时嚷一句“欢迎光临!”、“请您慢走!”别的也不多说,偶尔用那种充满挑衅的眼神盯着那家伙,就好象它根本不欠别人钱似的。

小梨儿猜那个家伙肯定是青衣楼派在江湖酒楼当探子的小角色,这倒和我猜的不猫而鹤,——就是英雄所见大概相同的意思——所以我也没大在意他。 看这只鹦鹉折磨别人挺有意思的,可要是它折磨的对象是我,也挺他娘的受不了的。因为这小东西不光会说话,还会学着别人的腔调说话。尤其学我们福老板的声音,简直比他亲兄弟还象哥俩儿。好几天半夜,我迷迷糊糊刚睡着,就听福老板喊:“有客到!”我一轱辘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咕哝了一句:“您里边请!”然后就听见这只破鸟用破锣那样的嗓子笑:“嘎嘎嘎!傻小子,起来撒尿啊?”睁眼一看,哪里有客?只有此鸟!!!

还有一天,又听见“福老板”一声喊:“小二,上菜!”我迷迷登登爬起来,抓起裤子往胳膊上一搭当成毛巾,拎着鞋扣在头上当帽子,随手抄起马桶盖当托盘,大声道:“来了~~!您老想吃点什么?”那只破鸟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静了一会儿,细声细气地道:“我只是想让你把我吃食的那个小米罐子递给我。”我这才清醒过来,见又是它,恼得想把它的毛一根根拨下来!正巧福老板查夜过来,喝道:“小子,你干什么?梦游啊?”我梦游?!要没他娘的这只破鸟,我干嘛要梦游?!?!这只鹦鹉折磨得我快疯了。我奇怪老天爷干嘛要发明这种鸟?鸟就应该是鸟,鸟是不该说人话的。会说人话的鸟比不说人话的人还让人头大呢。

小梨儿今天拿了一支雪梨来。她把它洗得香味四散。她拿着它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却不吃。晃得我眼晕,晃得我满嘴酸水啊。小梨儿突然把那支梨递给我:“龙哥,你吃吧,好吗?”啊,她还用那种恳求的口气,好象我不吃就是不给她面子一样。现在,我哪会不给她面子啊,就算不给她面子也不能不给这支梨面子啊!于是我接过来,马上想到她如果不吃梨会不会不舒服?于是我问:“那你呢?”她笑嘻嘻地道:“我不吃了。你吃了我就觉得甜了。”简直是胡说嘛,我吃她怎么能感到甜呢?呃,莫非她练了一种什么高深的、能感觉得到别人感觉的内功?听说南海某个剑派的内功就有这种,叫什么“心有灵犀”的。我想了想,准备把这个梨掰开。她忙叫道:“不要!梨是不能分着吃的!”我奇怪:“为什么?”她俏脸一红,低头道:“反正我不和你分离!”不分就算了,咱自己吃。

可当着她的面我居然还有点儿张不开嘴了,于是我走到江湖酒楼的门口,虽然街上人来人往人更多,却好张嘴了。可我刚张开嘴要咬,忽听晴儿叫我:“龙兄!”我连忙把梨从嘴边拿开,开口道:“是晴儿啊,你可好几天没来了啊!”晴儿嘻嘻笑道:“是啊,近来生意比较忙。”我愁眉苦脸道:“晴儿啊,你总算来了!那只破鸟你是不是该弄走了?害得我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晴儿笑道:“不至于吧?吃不下饭还能吃这么大一个梨?”我这才发现,她和我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盯着这梨呢。说实话,这支梨的确是很诱人的。朋友有通财之谊嘛,何况一支梨?于是我马上递过去。

晴儿也不客气,笑嘻嘻地接过去,马上一分两半,比刀切的还齐。我知道她原来练过一门断金掌,可能就是这个了吧?晴儿咬了一口,另一半递给我。我忙摇手:“梨是不能分着吃的!”晴儿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嘴里含含糊糊地道:“不分就不分,那我就独享了。对了,我来就是告诉你,把那只鹦鹉好好打理一下吧,明天原主——‘鬼手’何处寻——就来赎当了,他手上的那个案子破了,还得这只鹦鹉去作证呢。我还有事,先走了,龙兄,谢谢你的梨啊!”边说边走了。哈,这只破鸟终于要滚蛋了吗?好事!好事!

我正乐呢,身后小梨儿冷冷地道:“你把我给你的梨又给别人吃了?”我还咧着嘴乐呢,不当回事地道:“不是别人,是给晴儿吃了。”小梨儿低声道:“啊,原来晴儿不是别人。”我有些奇怪,明明晴儿就是晴儿,当然不是别人了。小梨儿咬着嘴唇又道:“你为什么连一半也不吃?”我更奇怪了,道:“你不是说梨不能分着吃吗?你不和我分梨,我就不和她分梨了。”小梨儿脸色好象很难看。

我正奇怪为什么呢,那只该死的鹦鹉突然开口了,而且是学着我的腔调:“晴儿啊,你可好几天没来了啊!晴儿啊,你总算来了!害得我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这东西学我学得还挺象,一听就能听出来是我说话的口气呢!不过,它好象少学了一句啊,那句好象还是最关键的一句呢。我正愣愣地想它漏了哪句呢,就瞥见小梨儿的脸色更难看了。而且好象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忙问:“小,小梨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没有梨吃了?”小梨儿恨声道:“我有梨也再不给你吃了!”说完,转身跑进后厨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有梨也不给我吃了?就见小梨儿气鼓鼓地拎着她的小包袱走出来,眼圈红红的。我愣愣地问:“你要走啊?”小梨儿抹了一把眼泪,道:“龙哥哥,你不是喜欢对联吗?我出一个你对对看:莲子心中苦。”我还在奇怪她为什么哭呢,哪有心思想她的对联该怎么对?于是摇了摇头。她用手指着自己胸口,颤声道:“梨儿腹内酸!”说罢转身跑开了。

女人啊,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我刚刚想吃她给我的梨了,她又不肯给我吃了。我刚想和她好了,她却离我而去了。临走啥也没留下,就留了这么一幅对联。我愣愣地,回味着刚才小梨儿留下的那副对联。对的好工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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