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窟窿

作者: 余光有鱼 | 来源:发表于2018-03-27 17:07 被阅读25次

    2017年6月在家准备二战考研,明天恨不得把学习任务排得满满的,很累,但是很充实。

    周末休息,正看着电影,天花板持续传来,“嗡”的一下拉板凳,要不就是“咚”的一下摔板凳,盯着天花板皱眉,自我安慰也许楼上刚刚装修好,才搬进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晚上,楼上高频率“咚咚咚”地敲地板,在我周围形成3D环绕功能,我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不想受到影响。

    结果毫无作用,“咚咚咚”,持续烦杂的噪音,撞击地我心脏病都快发了,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楼上到底在做什么?

    凌晨三点,街上灯火熄灭,楼上间歇地敲地板,稍微睡着了,“咚”,吓得我突然惊醒,等精神的弦放松了,过了一会,“咚”,身体疲累地很,神经紧张得睡不着,不久,又是“咚”的一声,完全就是噪音循环播放。

    熬过漫漫长夜,终于迎来白昼时分,街上开始有人烟气,父母起来洗漱,准备出门上班,这时才彻底安静,我松了口气,翻个身靠着枕头就睡着了。

    噪音已经持续一个月,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凌晨三点被惊醒,耐性已经被磨光了,我起身,火气喷涌而出,打开窗对着楼上咆哮:“你他妈的敲什么敲!”声音才停了一会。

    日上杆头才起床,心累眼皮沉,憋了一肚子气,在床边坐了好久才压住脾气,左思右想决定先把事情反映给物管,不直接找楼上,避免冲突。

    下楼,瞧见保安亭里一群中年男人围一圈严肃地谈话,我披头散发,脸色发青,顶着黑眼圈,眼睛眯成一条缝,站在门口轻声说:“我想反映个情况。”

    他们沉默了一会,矮个子保安犀利地看了我一眼,走到门口侧着身,头凑过来准备听我说话,心里有点不爽,但还是压住火气,压抑低沉地说:“我是22—5,23—5这段时间天天都很闹腾,麻烦你们去给他们家说一下!”

    保安听了想了一会,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人两个都是大学教授,社会地位高不好惹,”他停顿了一会盯着我看,很自豪地说:“我和他们家挺熟的,你不要去找他们,我来和他们说。”

    说完就坐到原位,我背后冒冷汗,傻愣愣地看着他,反复喃喃:“你要去跟他们说哦。”说了好几遍,他见我站着不走,才不赖烦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想到物管会这样看不起人,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好好看书了,每天担惊受怕的,万一今年又考不起,我那个办,鼻子酸酸的,跑回家站在卧室,无助地大哭,边哭边喊“该怎么办?”哭得没有力气了,就坐在地下,楼上好像听到我的哭声,消停了一会,让我觉得特别羞耻。

    晚上父母回来,爸爸洗漱完,就钻进屋休息,妈妈推开门看我,“你怎么了,脸色那么不好。”

    听到妈妈的关心,我突然觉得委屈,背过身,眼泪唰唰地往下掉,手抹了抹眼泪,然后转过身,妈妈关切地看着我,我委屈巴巴地说:“楼上一天到晚都闹腾,持续一个了月,我半夜觉都睡不好,整天整夜的焦虑,稍微有点不合意就冒冷汗,还有几个月就要考,书完全看不进去,去找物管反应,他们说对方不好惹,喊我不要去找他们。”

    这时楼上板凳撞地板,“咚咚咚”,妈妈气愤地说:“真是这样,我们还没有注意到,走上去找他们。”

    一路上,火焰在胸腔燃烧,心跳跟着加快,到了23—5门前,妈妈用力地敲门,门里有人问“那位?”妈妈大声说:“开门,我们是邻居!”

    门打开,中年男人,气质斯文,戴着眼镜先是扫了我们一眼,然后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看,妈妈强硬地说:“你们次卧一直发出噪音,很影响人生活作息。”

    中年男子,平静地回答:“我们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这时候从客厅走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微胖男生,穿着红短袖,肥大宽松的运动裤,他站在门口缝隙,扶了扶眼镜,看着我们很平和地说:“我住在次卧,平时很早就睡了。”

    我们哑口无言,回到家,妈妈才恍然大悟:“肯定就是他们,只是不承认!”我很诧异,思考了一会,“我们已经去找了他们,正常人应该不会敲了。”

    话说完不到半分钟,“咚”,这一声直接成为压倒骆驼最后一根稻草,我随手拿起扫帚,往天花板敲,声音很轻没有板凳撞击楼板的厚实感,妈妈跑来拦住我,我气呼呼地脱开了她的阻拦,在屋子里四处走,最后找了一个锤子,一口作气,把板凳垫在书桌上,接着爬上书桌站在板凳上,直接拿着锤子往墙上敲,一下一个窟窿,地上掉了一堆白花花的粉末,有种飙车的快感,心都快跳出来了,妈妈站在旁边,急躁地说:“不要敲了,天花板敲烂了。”

    楼上传来来回地脚步声,我停下来,瘫坐在书桌上。

    给物管打好招呼后,楼上一直没有敲了,我以为事情结束了。

    九月初,傍晚吃了饭,我在小区散了一会步,南方的太阳下山得慢,天空被染红了,晚风是温热的,我走了几步,身上全是汗。

    这时看见楼上那个中年男人,提几包菜,面笑皮不笑地盯着我看,我也看着他,心里发毛。

    确认他上楼了,我才颤颤巍巍地回家,屋子出奇的安静,父母回来了后,楼上先是轻声敲地板,声音很轻,只有我这件屋子听得到,父母都在看电视,完全不在意,我气愤地骂:“父母是教授,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业务能力也太差了。”骂完不出气,往墙壁打了一拳,痛得我哇哇叫。

    等到父母都睡了,楼上开始持续轻声地敲地板,“咚咚咚”,好像挑逗地说:“大声骂我啊!来对敲啊!”

    我忍不过,捡起锤子,爬上板凳直接往天花板敲,“咚咚咚”,边敲边喊“去他妈的怎么没有素质,完全没得同理心的。”越敲越气,气得发抖,站在板凳上腿一直在抖,妈妈打开卧室门,担忧地看着我,我大喊:“楼上的有病走精神病医院看哈!你想白敲,可以啊!你先磕几个响头,拜我当爷爷,我考虑要不要认你这个孙子!”

    我感觉灵魂挣脱了身体,“咚咚咚”一直在我身边环绕,我冲上楼敲他们家的门,敲了十分钟,从屋里传来脚步声,门开了,中年男人全身只穿了一条内裤,我惊呆了。

    循着他的眼神,先是皱着眉盯着我看,直到猥琐地盯着我腿看,我才反应过来,挺直腰杆对他说:“你他妈的管不好儿子,半夜三更都还在敲,睡不着,自己去死嘛,老子下半年就要考试了!”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斩钉截铁地对我说:“我小孩已经回学校上学了,不信的话,你可以进来看。”他手向屋里指了指,屋里黑漆漆的。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调头走了。

    回到家,“咚咚咚”响彻这个屋子,我都快崩溃了,躺在床上眼泪喷涌而出,一直问自己到底是不是楼上在敲?

    无助地打电话和朋友说这个事,朋友担忧地说:“我觉得他们一家都是变态,你千万不要再和楼上有任何正面冲突了,我怕你被砍!”

    我开始往外逃了,一整天都去附近的大学上自习,周围安安静静的,内心很祥和,完全不想回家,妈妈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我回家了,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后面干脆不接电话。

    十一点钟管理人员开始清场了,我才慢慢摇摇地收拾书包,跟着几个学生一起出去,好羡慕他们住在学校,一天只读书,不用为其他的事分神。

    回到家,感觉喘不过气,父母早就睡了,我洗漱完,差不多十二点,楼上从轻声间断地敲地板,到轻声持续地敲地板,接着开始用力地敲地板,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好像这锤子是“咚咚咚”地敲到我身上的。

    那声音一直撞击心脏,“砰砰砰”,拿着手机打抖,只有放在书桌上,迟疑了一会,心一横按了“110”,电话“嘟嘟嘟”地响,我屏住呼吸听,感觉那边再不接电话,我就快窒息了,终于听到接线员说:“你好!”我紧张地手打抖,想尽量平和地和对方说话,平时陈述一分钟的话,断断续续说了五分钟。

    接线员表示会马上出警。

    我不敢出卧室,一直盯着手机,眼睛都不敢眨,楼上敲打声一直伴随在耳边,隔壁屋,爸爸骂了一句“真是没有素质!”

    大概二十分钟后,楼上传来开门声,但是完全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突然听到有女的在那里吼骂,我想跑到门口去听,像是在卧室生根了一样,完全挪不动。

    大概一个小时后,一个陌生手机号码打进了,我迟疑地接通电话,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我以为是楼上的人,心揪在一起,脑袋空白,对方一直在问“你好,请问在听吗?”,问了几遍我才反应过来,我提高声音,烦躁地问:“你哪位?找我做什么?”

    对方很诚恳地说:“你好,我是xxx派出所的民警,我们接到你的报警去核实了一下,楼上住了一对夫妻,可能是精神压力有点大,才一直在家敲地板,我们已经口头教育过他们了,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继续联系我们,我们都会马上出警的。”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诧异地问:“意思是说不是楼上那个男娃敲的,是他父母在敲!”

    民警回答我:“我们去的时候整层楼都能听见他们敲地板的声音,打开门,当时我们也很震惊,男主人红着脸,光着膀子,手里拿着一个锤子,精神恍惚地看着我们,我们表明身份后,女主人跑出来吼骂了他,后来解释是在高校教书,当了很多年的副教授一直升不上去,压力特别大,才做这样的事。”

    我心情复杂地道了声谢,挂了电话,屋里很安静,只听见我的呼吸声,父母的酣眠声,好像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抬头却望见天花板上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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