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连载风云录
【目录】《桀火录》之风云乍起
本小说由弦音神意原创。
弦音神意是两位作者（弦音公子，神意）的合用笔名。
第五十七章 重逢（一）
翌日一早，苏劼便催着赫莲收拾好行装，准备赶往云梦大泽。
其实他本来想赫莲这丫头顽皮又不服管教，直接带她回北海才是的上策；但他实在是架不住她昨晚从撒娇一路演变成撒泼的摧枯拉朽之功力，最后只能举双手投降了。尽管大闹霓裳汇，又拿到了荻花云裳，但赫莲显然是没在人域过足瘾。既然小孩子精力旺盛，好奇心又强，不如让她这次好好地看个够，但以后不准再提来人域玩的要求了。而赫莲心里却打着下次可以偷偷找阎漠出来继续游戏人间的小算盘，因此毫不含糊地答应了他。
结完房费，为了不再走大门遭乞讨之人围堵，苏劼便带着赫莲从后门绕了出去。谁知刚走出两条街，这小丫头就被什么给吸引走了注意力，目光怔怔地盯着一个方向。
苏劼以为她又在想什么鬼点子，急忙催促道：“赫莲，别傻站着。你再不走，咱们今天会赶不到驿站的。”
“嘘……”赫莲拉了拉苏劼的衣袖，压低嗓门一脸严肃道：“小白你快看，前面那个大姐是不是有些眼熟？”
苏劼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素雪袄裙妇人的背影。她背着一个灰白色的大包袱，看样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应该只是个寻常的布衣。那妇人警惕地向左右张望了一下，露出了侧脸。
苏劼不由得一惊——竟然是春风坊的掌柜？！
想来这春风掌柜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连平日里的衣着打扮都那么讲究，而现在竟会如此朴实无华，全然没有当家的风范。更奇怪的是，她只身出现在街头，没有丫鬟和小工们鞍前马后的跟着，着实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春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认出，她见无人跟踪，便赶紧转身向南边疾步而去。
赫莲赶紧小跑着跟上，但苏劼却站在原地。她回头挥手招呼道：“小白，快过来，不然春风掌柜就走远了！”
然而苏劼并不想多事：“赫莲，我们还是走吧，别浪费时间了。再说，春风掌柜去干什么事情，也不关我们的事啊。”
“可是我们昨天把人家的盛会闹成那样，不去道个歉的话，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嘛。而且，她也送了我们荻花云裳，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谢谢她呢！”赫莲扭了扭身子，挽住他的手臂，一半撒娇一半认真地说，“小白，好嘛好嘛，就一小会儿，说完我们马上就走，绝对不耽误时间，好不好？”
苏劼知道她认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便懒得跟她墨迹了。其实他心里对于昨晚把别人三年一度的霓裳汇搅成闹剧的事情同样感到有些内疚，如今赫莲主动提出去道歉，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于是他点了点头，跟了上来。
二人悄悄跟在春风身后，绕过最热闹的丽榭街，穿过中市牌坊，又转过两条小街，来到了一片废弃的房屋前。
这片屋子或是倾倒了半面，或是岌岌可危。撑起的粗布和稻草是临时的屋顶，然而大部分屋子已经没有完整的泥墙和纸窗。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赫莲根本无法想象，在这样完全可以被称之为废墟的地方，竟住下了许多的人——
时值初秋，天气已经微有寒意，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人们躲在那片破败的房屋中，哆哆嗦嗦地相互依偎着取暖。一股混杂着腐烂食物和霉味的恶臭扑鼻而来，呛得她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原来这里就是城南的贫民窟，是那些贱民们生活的地方？
赫莲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苏劼，但他的脸上却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凝重地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春风掌柜似乎并没有嫌弃那股难闻的气味，只见她提着裙子大大方方地越过肮脏的泥巴地，向那些贱民走去。屋内几个眼尖的贱民看到她时，脸上纷纷露出欣喜之色；他们一个个都跑了出来，挥着手热情地招呼着大家：“春风大姐来啦！大家快过来！”
春风微微一笑，将大包袱从背上解下，顺手搁在路边一个石墩上。她像变戏法一般娴熟地打开了包袱，一大包热气腾腾的馒头顿时出现。守在石墩边上的几个脏兮兮的孩童欢呼起来，嬉笑着抢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去。春风一面笑着抚摸着那些孩童的脑袋，一面招呼大家帮忙一起分馒头。
赫莲的心似乎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触动了。不知为何，她竟想起了在焚劫殿罚跪时看到天顶的那幅画——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撒包子的女神，那一定是像春风掌柜这般，如同一阵和煦的春风，可将初秋的寒意全然吹散。
她情不自禁地从隐匿的巷口钻出来，加入了分馒头大军。苏劼不忍阻止，也只好跟着走上前去。
春风看到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对模样俊俏，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好奇地看了看赫莲那双碧绿的大眼睛，又目不转睛地打量了苏劼一阵，随后爽朗地笑了起来。
“嗨，我说怎么会这么眼熟！搞了半天，原来桐蕊姑娘是男儿身！还有如此美艳的娇妻相伴，啧啧，这下不知道得有多少公子老爷肝肠寸断了。”
苏劼红了红脸，上前作了个揖：“在下苏劼，隐瞒身份一事还请掌柜恕罪。”
春风笑着摆摆手：“这里没有什么掌柜，你们叫我一声春风大姐就好。”
“好的，春风大姐，这位是……”
苏劼刚把赫莲拉了过来，却不想春风竟抢着打趣道：“哎呀，等等！苏官人，让我来猜猜为何你非要女扮男装来参加霓裳汇——你一定是为了帮你的小娘子赢得荻花云裳，是也不是？”
“啊？这……”苏劼顿时一脸的尴尬。
赫莲巴眨着眼睛扯扯他的衣角，指着自己的额头贼贼地问道：“小白，为什么春风大姐盯着我的额头看了半天？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趁我睡觉时，在我额头写了‘苏劼的娘子’几个字，好让别人笑话我？！”
“我会有那么无聊吗？再者说，朋友妻不可欺，否则我又要被幽都那少主缠上了，得不偿失！”
“说的也是，我夫君是阎漠，我长大后还是要嫁给他的！”赫莲开心地掏出了装着离魂粉的锦囊，得意地在他面前甩了甩，“不过春风大姐也真是，这叫什么来着……对！乱弹鸳鸯谱！”
“是乱点，不是乱弹……”
“都一样啦！每次你都要纠正我说话，一点也不好玩！”
“那你为什么不能虚心点？”
……
春风看到眼前这一对璧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情骂俏着，摇头笑了笑，又开始忙活着分发剩下的馒头。她顺手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递给一个须发苍苍的老人，关怀道：“张老丈，这些银两麻烦您分给大家，好添置一些过冬的棉衣棉被。这京城的天气说冷就冷，别挨着冻了。”
赫莲停止跟苏劼斗嘴，好奇地向春风问道：“春风大姐，这几日我看到好多乞讨的人，除了些老人和孩子，大部分人其实都有能力干活，他们为什么不自食其力呢？”
春风将额前一缕乱发拨到耳后，凄然地笑了笑：“姑娘，看你也不像是神州人，对这里所知甚少啊！哎……在我们这里，人一生的命运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了。”
她分完最后一个馒头，抱起了身边一个妇人怀中的婴儿，一边逗一边继续说：“你看看这个可爱的宝宝，他有什么错？就因为他是贱民的孩子，注定了一辈子只能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度过；即使未来他有能力去做一番事业，但又能怎样？贱民根本没有一丝用武之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