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来提亲的时候,穿的还是紫色华服,手执一扇,端的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白色的梨花落在扇面上,恰巧,他的扇中也是梨花,他勾唇一笑,不知迷倒了京城多少闺秀少女。
梨花白,梨花醉,醉人心。
那天的他,带着十里聘礼,道了一句“丞相放心,本王必定护若儿一生。”
若儿?我可不记得,我和这个人有什么交情。
那时候,本不该出现的我,骤然出现在了门前,微微抬起的下颚带着无尽的骄傲与说不出的芳华“你说你会护我一生,那你,能给我什么?”
父亲说我胡闹,那是三王爷。
我好像确实是胡闹了。如果我不出现,多好。看不见他的笑,溺不了我的一生。
他笑了,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个笑,以至于到死,我都无法忘怀。
为什么无法忘呢,如果忘了,该多好,我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温朔。
温朔啊温朔,你说说,你一笑,怎么就把我的一生都笑进去了呢,是不是那时,你就在笑我痴傻,藏不住心里话。
“我必定予姑娘十里红妆,百里花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世荣华。”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他穿紫衣,紫衣在他,妖娆如花。
很少有人把男子比准一朵花,但,他确实就像是一朵花,一朵,我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的话。
后来再见,红衣。
他成亲着了七天红衣,甚是喜庆。第八天,封太子的圣旨下来,一身黄色的蟒服代表了尊贵和位份,却始终不是那妖娆如花的公子,也非为我而生的一抹红。
我总觉得,他着紫衣该是最好看的,着紫衣的那个笑,该是最美的。
后来他登基,亦着过一天红裳,在我封后的那天,只是这一次,却不是为我,为这江山如画,为他心心念念的皇位。
他做到了。
十里红妆,百里花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世荣华。
他给了我永世荣华,永世。
我却再也没有见过他穿紫裳,代表无上尊荣的黄色取代了我的风流少年,我年少时期的一段梦。
不,我一生的梦。
后来,他其实也穿过红。
不过不是为我,为他后宫里的佳丽三千,至于是为哪一个?那么多,我着实是数不清的。
他后宫里有很多很多的美人,每天看的我眼花缭乱,我实在是不懂,每天政务缠身的他,是怎么清楚的记得这些佳人的芳名属何家?
反正我记不得,到死,我记得的人都是屈指可数的,因为那些人总是在换,我记得的,无非就是那几个和我一样在那个位置上坐到死的那些人,我们这些人,是他动不得的。
动不得。
我从来不能说什么,我也听过椒房专宠的故事,也只能叹一句故事里的女子好命罢了,要不然呢,他又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承诺。
他给我的,是永世荣华。
永世。
永生永世。
我啊,死在了一个梨花盛开的季节,就像,我初遇他的那个季节,死在他的不知道哪个妃子的算计之中,享年,三十三岁。
好在我一生无嗣,倒也无牵无挂。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呢,温朔。
我含着口中的一口血,等啊等,等他来看我,问完我此生,最后的几句话。
他来的有些晚了,我知道时间不够了,我就说“你,可否再着一次紫衣,就像……就像我初见你时那样,为我,为白若?”我没让他为皇后着紫衣,我是让他,为我,为白若,穿一次。
我的私心吧,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叫了一句你,而非叫了多年几乎改不了口的皇上。我希望,他不是皇上,只是我夫君。
我没听到他应没应,就走了。于是这就成了我的一个执念。
我执念于,他穿着紫衣,对我的那个笑容。
我日日躲在我的我的宫殿里,等这一个执念。
我死后,没有葬入皇陵,我亲眼看见,他放进去的只是我的灵位。我被他葬在了一树梨花之下,我的宫殿的那一树梨花下,我在等,他的一袭紫衣。
好在他是帝,我是后,不出宫殿,普通小鬼便近不得身,于是我就在殿中躲了七日。
七日了,再驻留人间我就要魂飞魄散,投不得胎了,可我还有执念啊。
好在,我在那晚,等到了他,一袭紫衣的他。
他一坛梨花白,一柄梨花醉,看的我,突然就觉得,原来这么多年了,时过境迁,我爱的他,我曾经默默的爱了一场的他,是唯一一个,至始至终如初见的人。
他,后来说了很多我一生都没有听过的话。
“若儿啊,”若儿么?说实话,我只听过三次。初见,成亲,封后。“你次次都躲开了,怎么我一次不注意,你个蠢丫头就忘了躲?”他灌了一口梨花白,清白的酒顺着他好看的下颚滴下,滚入泥土时,开出了一朵漂亮的花,馥郁的味道竟是比树上的梨花还要香,好闻的紧。
“若儿,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走,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在怪我啊……”我知道,可我以为他的喜欢是和后宫所有妃子无二的一句毫无意义的喜欢,那又有什么意义?
“若儿,你说,让我给你穿紫衣,我穿了呢,呐,你慢些走,来世,我可就穿着这一袭紫衣去找你,你可千万别忘了啊……别忘了……”
他在告诉我,要我等他。他是帝王,注定放不下,走不开,要我等他。
我走了,准备去奈何桥等着他,我在心里答应了他,我的夫君,那个终于不对我自称“本王”和“朕”的男人,我在心里默默的答应了他,在来世等他,所以,我不能灰飞烟灭,我要快些。
那些汹涌而出的泪被我憋在了眼眶,我听说,女鬼是不能流泪的,流泪了,就灰飞烟灭了,我答应了他,在来世等他。只是心里的难过还是盖不住,你怎么不早说,不早说……不早点让我知道原来你可以是我的夫君而非帝王,是我可以撒娇,就是我可以撒娇可以依赖的那个人,让我端着架子埋着爱恋,多年。
温朔,我去等了,你一定要来啊。
我在来生等你。
第二世
我生来厌恶一切紫色的东西,独独紫衣,情有独钟。 可这个情有独钟却甚是怪异,我偏爱紫衣,却从不穿,也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箱里堆了多少紫衣我自己都数不清,可笑竟然如数都是男子穿的。 好在,我有不让别人穿紫衣的资本。 我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我一句不喜紫色,朝堂上下的官服都否定了紫色。 我始终认为他穿紫色才是最好看的,而且我怕我万一不慎,认错了人可怎么办,他答应了我穿着紫衣而来,就一定会来,骄傲如他,才不会惧怕区区一个公主,他定是会穿着紫衣而来。 举朝上下皆知我受宠,于是向我父皇求亲的数不胜数,举国上下,谁人不知若云公主刁蛮任性? 我前生就是桀骜不驯,要不然也做不出在提亲当日冲到前厅的举动,皇宫近二十年,也没有磨掉我的棱角。可笑他们宁愿娶个祖宗回家供着也要娶我之后从父皇手中漏出的一点权势。 我还未找到我想要嫁的那个人,父皇就已经决定好了。镇守边关的他,手握四十万大军的他,我都想不明白,父皇要我嫁给他,到底是要收权,还是固权。 反正我嫁了。 我不能不嫁。 我出嫁的那天,十里红妆,百里花嫁。我嫁给了一个我至今没有见过一面的男子。 我坐在婚房,静静地等着,总是觉得今天的红色分外好看,和往常的不一样。可即将进门的那个人,却非我说愿,非我所想。我本来是想,在父皇之前,找到那个人的,找到那个身穿紫衣,要来寻我的人的人。可。事与愿违吧。 罢了,罢了。半世荣华,我也不可能白享。 只是我要等的人,我现在惟愿他忘了给我的承诺,别来了,让我抱着希望等一世也好。 只是事情刚好这么巧,巧的我措手不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