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错的爱

作者: 5657988fec26 | 来源:发表于2018-07-16 16:51 被阅读250次

宋义和白敬禾从小就认识。宋义的父母是螺丝厂的工人,白敬禾的爸爸是大学老师,妈妈是医院的大夫,都是知识分子。两家人住在同一个四合院里。

白敬禾小时候长得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别招人稀罕,说话声音小,文静得像个女孩子。宋义比白敬禾大4岁,比胡同里同龄的小孩个子高,又爱打架,是街头巷尾的小霸王。

宋义和白敬禾住得近,好得像一个人。他们俩读同一所小学,不同的年级,上学下学都在一起。春天的时候,宋义给白敬禾抓虫子。夏天到了,他们会去河边捉虾。秋天起风了,宋义带着白敬禾扫落叶烤红薯。冬天下雪,孩子们打雪仗。一年四季,他们俩形影不离。

白敬禾个子小,又内向,一起玩总被别的孩子欺负,但有宋义在,他总会像小哥哥一样护着他,帮他打架。宋义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别怕他们,我保护你。”白敬禾听了,就像跟屁虫一样,宋义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白敬禾六岁那年,父母离婚了。他始终记得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关系一向不和睦的父母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看着爸爸妈妈吵得面红耳赤,他害怕得直哭,六岁的白敬禾不懂“破鞋”、“出轨”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爸爸不要他和妈妈了。

白敬禾的爸爸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的家,态度一向温柔的白妈妈追到门口歇斯底里地喊着:“你走了就别回来!我们母子俩没有你一样能活得好!”

他们吵架的声音惊动了四合院里的其他人,宋义妈妈劝白妈妈,让她想开一点,这种男人不要也罢。白敬禾妈妈擦了擦眼泪,恨恨地说:“我就要让他看着,没有他,我们母子俩的日子照样过!”

大人们在屋子里七嘴八舌地数落着白敬禾爸爸,说男人靠不住,还是得靠女人自己。宋义和白敬禾坐在院子里,白敬禾还在哭,宋义抱着他,说:“别怕,我保护你。”白敬禾说:“我没有爸爸了。”宋义说:“你还有我。”

白妈妈是个坚强的女人。第二天她如常地去上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还要把儿子养大。

医院的工作很忙,白妈妈有时来不及回家做饭,白敬禾就去宋义家吃饭,白妈妈上夜班,他就和宋义一起睡。两个人挤在一床被子里,嘻嘻哈哈很快就进入梦乡。宋义的父母是工人,收入不多但夫妻感情很好,家里总是欢声笑语不断,白敬禾很喜欢呆在他们家。

在宋义家吃饭,白敬禾很腼腆,放得稍远的菜他都不夹,只吃自己面前的。宋义看见了,就会把自己碗里的菜夹给他,说:“你别不好意思,我给你夹,多吃点!”白敬禾学着宋义的样子,也夹了点菜放进宋义的碗里,两个人相视一笑。

转眼间,白敬禾上初中了。他学习成绩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宋义也上高中了,他成绩很差,经常和同学打架,被留校是家常便饭。两所学校离得很近,白敬禾每天早早地下了学,就去宋义学校门口等他,俩人一起回家。

白敬禾长得很帅,瘦瘦高高的,一付文弱书生的样子,一看就是好学生。宋义长得人高马大的,又经常打架,练了一身肌肉,看着凶神恶煞的。这两人走在一起,看起来像一个奇怪的组合。

宋义今天下学晚了可不是因为罚站,他们学校举办篮球比赛,宋义一个三分球力挽狂澜,他们班得了第一。

宋义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英勇表现,白敬禾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拿出白手绢给宋义擦擦额头的汗。

他们都没发现,早已习惯了的动作,在旁人眼中显得有些过于亲昵了。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纪。白敬禾长得好,学习好,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有很多,其中不乏有些大胆的,写了情书塞给他,扭头就跑,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手足无措。

白敬禾是个内向而敏感的人,小时候父母离婚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很少会对别人诉说心事。同龄的男孩子都很羡慕自己,但他发现自己对女孩子的爱慕并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无趣。

他发现了自己和其他男孩子的不同。但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哪怕那个人是宋义。

宋义也很受女孩子欢迎,每每收到情书总要在人前炫耀一番。白敬禾看着他手中的情书,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个地方被堵住了,憋得喘不上气来,憋得他想冲过去把情书撕碎。

白敬禾觉得自己的念头很奇怪,是不对的,宋义收到情书他为什么要不高兴。但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的反应无比正确。他和宋义一起长大,他比那些女人更了解宋义,知道他的喜恶。

一种陌生的情感在他的心底默默发酵着。

他内心的纠结宋义一点儿都不知道。只是看白敬禾脸色不好,以为他生气他也收到了数量相当的情书,抢了他的风头,后来再收到情书,也就不拿出来了。

白敬禾是他从小到大的好哥们儿,比那些女人重要多了。

宋义和白敬禾依然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好哥们儿。或许,只有宋义是这样想的。

白敬禾17岁了,已经上了高中二年级,再过一年就要参加高考了,学习异常紧张。而宋义也21岁了,他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不是读书的料,宋义爸爸给他找了个修理厂的活儿,跟着师傅学修车。

两人还住一个院里,白敬禾晚上有时要上晚自习,回来得晚。白妈妈不放心,宋义就自告奋勇地去接他。

这是白敬禾最喜欢的一段时光。宋义上班,每天早出晚归,自己上学,周末还要补课,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

宋义骑着辆二八的自行车载着他往家走,两个人说说白天的事。宋义不懂高考,但也很关心他:“现在成绩怎么样阿,大学想考哪儿?”“我现在成绩在班里算中上吧,算不上拔尖,但考医大估计没问题。”“行啊你!”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回家的路就走过了大半。白敬禾突然想到了什么:“医大在X城阿,我这一走就是四年,我走了你怎么办?”

前面是个坡,宋义蹬得吃力了些,边蹬边说:“你走了我等你呗!”

白敬禾放心了。

白敬禾私下里偷偷地浏览过网页,也看过一些心理方面的书籍。他承认,他喜欢宋义,是日积月累地喜欢上了他。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份从小积攒着的友情悄悄地变了质,在他心里开出了爱情的花。但他决定保守这个秘密,直到他大学毕业,回来亲口告诉他。

转眼间高考结束了,白敬禾如愿以偿地考上了X城的医大。白妈妈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白敬禾拉扯大,总算是有了结果。

街坊邻居也很高兴,白敬禾是这条胡同里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说出去脸上都有光彩。

白敬禾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反应倒是淡淡的,最高兴的莫过于宋义了。他把那一张薄薄的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一遍一遍读上面的字,比自己上了大学还高兴。白敬禾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笑,自己也笑,笑容里有宋义看不懂的不舍。

很快到了去大学报到的日子,从小看着白敬禾长大的街坊四邻都来送他了。白妈妈哭得泣不成声,叮嘱白敬禾要好好照顾自己,多给家里打电话。宋义妈妈安慰着白妈妈,儿子上大学了不是好事吗,哭什么。又嘱咐着他,一个人在外地多注意安全,白敬禾一一答应着。

宋义站在一边扛着白敬禾的行李,提醒着:“到时间了,该进站了。”

白敬禾接过行李,和妈妈,街坊四邻道了别。宋义送他去检票,在检票口白敬禾和宋义拥抱了一下,白敬禾看着他的眼睛,说:“就四年,你等我回来。”宋义点点头:“走吧,凡事自己当心点,多打电话回来。”

白敬禾检了票,一步三回头地往车站里走,直到看不见宋义的身影了,终于狠狠心,上了前往X城的火车。

进入了医大的临床系学习,从小地方出来的白敬禾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的优势。他不想落在后面,每天早出晚归地去图书馆,做临床实验,为了争取到学校的实习机会,他连寒暑假都没有回去过。

上了大学,不少系里的同学都开始谈恋爱了。白敬禾长得好看,系里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少,条件优秀的女孩子也有,但他从来都是客气婉拒。

他的相思,都在那个人身上。

苦读四年,白敬禾终于大学毕业了。他拒绝了X城第一人民医院抛来的橄榄枝,接受了家乡一间工人医院的聘书。

他收拾了行李,带着说不出的激动和迫不及待的心情回到了家乡。

他走了四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母亲的头发掺了银白,颤巍巍握着的手也多了几条沟壑。当宋义牵着那个女人的手,笑着站在他面前,让他叫“嫂子”的时候,白敬禾觉得自己像被雷电狠狠地劈了一道,他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时的样子,但现实总是比想像来的残酷。

宋义26岁了,有着成熟男人的体魄,眉目间透着十足的男人气概,但笑起来,依稀还能找得到儿时的模样。

白敬禾颤抖着嗓子问宋义,不是说好等他回来的吗。

宋义乐呵呵地回答说,我哪儿也没去阿,这不把你给等回来了嘛!不仅我等着你,还带着你嫂子一块儿等着你呢!

宋义结婚了,女方是他即将入职的工人医院的护士。

造化弄人。

白敬禾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奋斗都没有了意义。他回来,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宋义说呢,可现在,没人再听他说话了。

宋义根本不明白!

白敬禾成为了工人医院临床外科的一名医生。那个女人叫小芳,恰好是临床外科的护士,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小芳有着女人最神秘的第六感,打她见到白敬禾的第一眼,她就隐隐约约觉得,他对自己有敌意。但他们之前不曾见过,她不知道白敬禾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见招拆招。

白敬禾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又是医大毕业的,实习经历丰富,很受院长的重视。他的工作能力的确过人,做过几个棘手的手术,手术成功率100%,让医院里那些看不起他当他是走后门进来的人,心服口服。

白敬禾性格温和,又刚参加工作,纵然能力强,对院里的医生护士也是态度谦逊。唯独对小芳,他总是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屑,处处给她脸色看。

而小芳对于他的责难,也总是不发一语。她不是懦弱的女人,她只是不明白,白敬禾想法设法找她麻烦,讨厌她的真实理由是什么。

理由只有白敬禾自己知道,他其实是嫉妒她。嫉妒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宋义身边,以妻子的名义照顾他,和他白头到老。

可他却不能,今生今世也不能。

宋义结婚了,厂里分了房子,早就不住四合院了。白敬禾每天下班回到家,面对着空落落的院子,每一处都有他们儿时的回忆,让他揪心的疼。

院子其实并不空,是他的心空了。

白敬禾咬咬牙,搬到了医院的职工宿舍。

自从他回来之后,就刻意地减少了和宋义的联系。现在又从四合院搬了出去,看不见人也看不见景,或许对他来说,是种解脱。

可宋义偏偏来招惹他!宋义给他打电话,叫他去家里吃饭,他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赴约。

真的推脱不掉吗,是舍不得吧。

宋义弄了一桌子酒菜,看他来了高兴得不得了,拉着他喝了好几瓶啤酒。白敬禾不会喝酒,勉强陪他喝了几杯,又劝他少喝点,酒喝多了伤身。

宋义满不在乎,说今天要好好庆祝庆祝,让小芳再拿酒来。白敬禾问是什么好事,喝这么多酒。

“你嫂子怀孕了!我们老宋家有后啦!”他喝得太多,太高兴,没看到白敬禾面如死灰的脸色。

白敬禾木木地坐着,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已经两个月啦,希望是个男孩,女孩他也喜欢之类的话。

那些话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小芳走过来,拍着宋义,满脸笑容地对白敬禾说:“才两个月,能看出什么来,你别听他瞎说。”她摸摸平坦的肚子,接着说:“不过,我也希望是个男孩,也算是对他们老宋家有个交代,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可是头等大事。”

白敬禾坐着,抬起头来看小芳,小芳也看着他,两个人无声地过招。如果之前她还不能确定他针对她的原因,那么刚刚白敬禾面如死灰的神态就已经清楚明白地告诉她答案了。

但宋义不知道,她不能告诉他,不能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宋义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白敬禾麻木地移动着双腿,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他走了很远很远,去了很多地方。小时候玩过的地方他都去了,他站在小河沟上回忆着他六岁那年,他爸走的那个晚上,宋义抱着他,哄着他,他说他没有爸爸了,他说,他还有他。

现在呢,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的怀抱,他的宠溺,他的未来,都给了一个女人。

他后悔死了,如果当年没有去外地读书,如果早早告诉宋义自己的心意,也许,也许,不,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宋义不懂他的感情,过去,现在,以后,都不懂了。

但日子还得过下去。

小芳快要生了,提前休了产假。白敬禾每天给病人看病、做手术、开会,忙得不可开交。

昨天院长找他谈话,有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院里想派他去,大概要走三年。他一口答应了,院里安排他下周六就走。

临走这天,他在机场等了很久,宋义都没出现。他说他要来送他。眼看着就要误了时间了,宋义打来电话,说小芳不舒服,可能是要生了。他走不开,就不过去了。要他自己多注意安全,多打电话回来。

挂了电话,白敬禾上了飞机。带着宋义永远不会知道的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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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57988fec26:@高山流水_1666 🙌🙌🙌
  • 刀神传说:刀神李流水 一刀断流水 剑圣陆青山 一剑斩青山。
  • 树伟:一个比较敏感的领域:+1:写的不够深入,破例收了:coffee:
    5657988fec26:@树伟 谢谢前辈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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