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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里灯火通明,映照着人的脸。而湖水映照着月色,凄美得令人心碎。
“七月初,一天深夜里,家父忽然收到一份神秘的礼物,是一个黑色的木匣子。”韩少鹰道:“看到那个木匣子后,家父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似乎看到了一场灾难要来临。”
韩少鹰一生之中,也没见过父亲那么惊惶恐惧过,“我看到他眼神中透露着从所未见的恐惧,拿着木匣子的两只手都在发抖,整个人虚脱般瘫坐在木椅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家父一生行镖,走遍大江南北,刀头舔血,又何曾畏惧过?但是他看到那个木匣子后,整个人便如同失去了魂魄般再无神气。”
姬陪香忽然数声冷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之意。
韩少鹰双拳紧握,直攥得咯咯作响,眼睛里几乎要快喷出火来,面向姬陪香,冷冷的道:“你笑什么。”
姬陪香道:“你怎不问问你父亲这些年来是否有过一刻的心安?他若问心无愧,又怎么被一个木匣子吓得失魂落魄?”
韩少鹰浑身不停的抖动着,拳头攥得快要滴出血来。
他的耳中,似乎又响起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和嘶吼,同时挟杂着一阵阵刀锋划破空气的凌厉风声。
还有快刀砍进人身上骨头的声音,和人被刀割断喉咙时的嘶声。
那一天,他因沉疴难愈,“暴毙”家中,已殓入棺木,等待出殡。
而风云镖局二少韩少鹰一年前就因体质虚弱,长期抱恙病榻,在沧州尽人皆知。
故此在风云镖局罹难的那天,竟然没有被人揭开棺盖来查看虚实。
然而在赶往太湖的途中,却忽然遇劫,所有护送的人全被杀,韩少鹰也被人隔着棺木用掌力震得九死一生。
“为什么?”韩少鹰眼睛里冒着怒火和仇恨的光芒。
这也是萧秋风亟待揭开之谜。
姬陪香却不急着去解答,而是坐了下来,抬眼看远处西沉的月亮,眼神空朦,喃喃的道:“再过两天,就是月圆之夜了。”
月圆之夜,狼哞长空。
韩少鹰似乎听父亲说过这句话,只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只记得父亲面色凝重,对他淳淳叮嘱:“你天资异秉,是韩家唯一的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破棺出来。你拿着这个木匣子到江南,去太湖明月山庄找秋庄主。到那里你就会明白一切了。”
只可惜他诈死逃遁最后也没能躲开仇家追杀,赶到太湖明月山庄时,那里也已跟风云镖局一样惨遭灭顶之灾,无一活口。
他想知道的一切都已成谜。
“你想解开这个谜,可以先从自身去想。”姬陪香道:“你若不是近年练习了一种奇特的心法,怎能受我月光普照的掌力后还能迅速恢复如常。我只是没想到,你父亲居然将这门心法传给了你,而没传给长子韩少鹤。”
听了此话,韩少鹰不禁全身一震,眼神中忽然迷茫了起来,双手攥紧的拳头也不知不觉的慢慢松开。
近年来,他的确在修习一种秘传的内功心法,以致一时不慎伤了心脉。外界只知道他长年卧病在床,又有谁知晓他是练功走火入魔。
他也不明白为何他父亲韩文东要瞒着他大哥韩少鹤,只将心法传他。
在他和所有人心目中,韩少鹤才是日后真正能执掌天下第一镖局的那个人。
这一切,无论他如何去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但是有一个人似乎忽然明白了。
“月圆之夜,狼哞长空。我心向月,顶礼膜拜。”萧秋风脱口而出,道:“原来这一切,都跟拜月神教有关。”
姬陪香笑了。
这一瞬间,她的人也如迷雾般神秘,诡秘。
拜月神教在江湖中已消失多年,她们忽然崛起,又神秘的消亡。虽然来去匆匆如同昙花一现,但是由于行事太诡秘,可怕,令人谈虎色变,时至今日,依然在人们心里留下难忘的恶梦和深深的阴影。
而拜月神教的首领,一直都是个如迷雾般的女人,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传闻中她有很神奇的驻颜术,可以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苏苏,难道你就是苏苏?”萧秋风感到不可思议。
“苏苏”两个字,是从江南才俊柳大少嘴里传出来的。
姬陪香又笑了,笑得妩媚入骨,令人心醉!
“我不是苏苏。”她起身走到栏杆前,抬眼远望天边隐隐若坠的明月,目光空朦,悠悠的道:“这世上没有可以不老的人,也没有不死的人。”
她这话充满了伤感,萧秋风听了也不禁怅然。
姬陪香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起来,悠悠的道:“一个女人长再美有什么用?最终也会慢慢的老去。再美的女人,只要她的心被一个男人俘获住了,就甘愿为那人付出一切。”
“她沉醉于与他长伴月下,去领略和参悟那刀剑合一的武学化境,她不惜为他做一切事,可惜到最后却发现不过被利用了。她所向往的一切,其实只是给自己编织的一场梦而已。回头时,月虽圆,却人已各,今非昨。”
“最后她还是喝下了那杯酒,明知道那会是一杯毒酒,她却依然喝了下去,她是想告诉那个人,你虽然只是利用了我,我却是真的爱你。”她似在讲述,又如梦呓,说到最后,眼里已泪光闪动。
萧秋风不禁耸然动容,姬陪香那番话似乎说得莫名奇妙,有点语无伦次,他却有点明白当年拜月神教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韩少鹰道:“难道拜月神教灭亡,跟家父和秋千山也有关系?”
姬陪香道:“你以为你修练的心月大法,是你父亲自己参悟出来的?他若不是当年参与了那件事,得到了拜月神教的上乘的武功心法,又怎能成为天下第一镖局的总镖头?”
韩少鹰道:“如此来说,明月山庄秋老爷子的神刀,也是从拜月神教得到?”
姬陪香淡淡的道:“那是我教的拜月刀法,被那老贼拿去欺世盗名而已。”
韩少鹰道:“所以你们血洗了风云镖局,又灭了明月山庄?”
“那只不过是以血偿血。”姬陪香的语气很平淡,可是从这短短几个字里,可以想象出当年拜月神教被屠杀时的惨烈。
江湖中的冤冤相报,往往都是一场场惊天动地的杀戮。
韩少鹰不禁仰天长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萧秋风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他的脑子在飞转着,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来。
夜风忽起,吹动了湖岸上的树叶,四周泛起了秋夜的凉意。
在看不见的黑暗处,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的窥视着一切,目光深沉而阴鹜,冷静而又充满了狡黠。
夜更静了。
寂静的夜里,忽然远远的传来一阵凄凉幽怨的歌声,隐隐若若,时有时无,似乎随风而来,又随风飘散。
如此深夜里,是谁在唱这样凄凉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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