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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南方的县城本来就经常下雨,这个夏季马里奥台风来了,整个乌云开始变本加厉,把海水都涌到了陆地上,冲溃了临海湾那个石堤,漫过路边的火锅店和几个足浴城。人们一下子失业了,所有人的脚都泡在水里,闻上去有一股海里的咸味,都好像变成了鱼,咸鱼。
我站在路边的下水道口,把脚踩在上面,从里面不断往外冒的水会像涌泉一样翻滚到我的拖鞋上,除了一些泥还会有一些污物和溺死的老鼠。不过都会随着越来越大的雨而变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去了哪里。我把脚在铺满水的路面上跺几下,立刻没了那些硌人的小沙砾。我撑着伞继续等着,胡柔柔马上就要从街对面那个艳阳天足浴城出来了,谁也不知道台风天会持续多久,她的木箱子在宿舍里被水冲跑了,干脆辞了职,把原本打算大干一场所剩无几的个人物品装回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布包里。
只是那个背在她蓝色体恤上的包瘪了肚子,不知道是不是空气太潮湿,她打着绺的头发也团在了一起贴在头皮上。她穿着白色的短裤,拖拉着粉红色的拖鞋从店铺里面走了出来,每走一步还会扭一下身子,好像双腿被漫过脚踝的雨水咬住了。
我穿过了马路,雨水从小腿开始往上爬,然后又从膝盖处沉了下去,落在了脚踝上。我站在了门口那根电线杆旁边,上面的牛皮癣广告都好像治好了,随着昏天暗地的雨水湿漉漉地往下滑。我把手里的伞挪了过去,把她罩在了里面。她往后捋了捋自己打湿了的头发,挤着眉看着我。
“你也不干了?”她说。
“我的小吃车被雨水冲跑了。”我试图去拿她背后黑色的布包,她抖了抖肩膀避开了。
“也许它带着轮子,所以跑得比你的箱子要快。”我继续说。
她笑了笑,接着脸色阴沉了下去,说:“这跟轮子没有关系,你现在滑倒在水里也会被冲跑。”
“我知道,马里奥台风让临海湾吃了临海县。”
“该死的马里奥!”
“别怪他,他只是个水管工。”我拿过了她的背包,继续说,“有人给台风起了个名字,这也怪不了谁。从下水道里飘出来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再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是下水道了。”
“我没有答应你,就算没有台风,你做的鸡蛋灌饼也还是难吃。”
“起码你不用再给别人泡脚了,所有人都在泡脚。”我捏起电线杆上正在滑落的小广告,然后扔进了水里,“你打算去哪?”
“我要回老家了,那里还是晴天,人们会出汗,脚会臭。”她开始淌着水沿着路边潜在里面的花纹石砖往前走。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就几天。”我举着伞跟了上去。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每一束雨柱都在尽可能得把雨伞砸扁,我们像是行走在瀑布底下。远处没有尽头的雨线密密麻麻地缠绕在每一栋建筑物上,裹紧了每一寸空气,呛到窒息。
“去哪?”她没有回头。
“去北极。”我笑着踩着水,跑到了她的前面。
她看着我,那种鄙夷的神态仿佛在告诉我,我是一个十足的傻逼。于是我跟她讲了那个电话。
二
当马里奥还只是游戏机里的水管工的时候,一天晚上,我在临海湾做完炸串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里是一个女人,有点像什么客服,但是声音又不是非常甜美,这让人很容易接受。她和我核对了地址,说要寄给我一张去北极的车票,我以为她是骗子,但是她说出了我所有的个人信息,并且提到了我在十年前所交过的一笔钱。
我技校毕业的时候什么都干过,我的梦想也是五花八门,其实我早就忘了。我确实交过不少钱,也学到了很多根本不用学的知识,在不断充实自己的人生,后来我用汽修那一套专业知识给自己造了一辆带燃气灶的小推车,卖起了小吃,然后就一直卖,直到马里奥来了。
我想了半天,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钱。电话里一点杂音也没有,干净的让人毛骨悚然,她的每一声毫无言语的呼吸都像是在考验我的记忆力。就在沉默涨满了电话机,实在没法继续的时候,她还是告诉了我,十年前我参加的梦想课程结果了,获得了去北极的机会。
“我要了两张票。”我坐在胡柔柔满是水的平房宿舍桌子上,她把布包里的东西铺在上铺的床上。上面扔着其他女人留下的梳子和打开的卫生棉。
“我说了我要回老家。”她踩着床边梯趴在上铺整理着散落的物品。
“我忘了我当时交了多少钱了,她帮我查了一下,她还真的可以查到,十年了。”我从桌子上跳下来踩在水里,宿舍里的水很浑浊,水面在我的小腿处左右摇晃,还漂着塑料瓶子,“我们才好了几个月。”
“我没答应过你。王川,你太自作多情了,那次我们都喝了酒,你知道的。”她又往上踩了一格,钻到了上铺床和天花板之间。
“我交完钱其实就忘了,有一群人都交了钱,听说交钱的人都有梦想,是啊,谁没有梦想呢。你不是还想开个美甲店。”
“我现在只想回家,离开这个鬼地方,天像漏了一样,漏了!”说完,她把自己倒出来的口红扔在了宿舍的水里,水面起了一个水花就不见了。
我弯下身子,把胳膊伸进暗黄色的水里,摸到了一个滑腻腻的东西,我把它放到了桌子上,是一只瘪着肚子的青蛙,接着从窗台跳走了。
“我觉得我交的钱不少,于是我和她要了两张车票,她同意了,她竟然同意了。”我又跳着坐回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车票,我把车票伸出来递给她看,我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还有梦想不是吗?”
她跪在上铺的床上,垂着两个手臂,扭着头看着我。
“你的梦想是什么?”她突然一脸严肃。
我看着她散落在肩膀的头发,疲惫的鼻子和耷拉的眼袋,觉得什么都好像被马里奥击溃了,或者本来就接近击溃了。我的梦想是什么?我的小吃车被水冲走的那个瞬间,我趴在水里拽着一棵树,水面到了我的胸部,那棵树上还有一只脏兮兮的白猫在树杈间看着临海湾那一片汪洋,它踱着步子,然后掉进了水里,也许它想从树上跳下来抓一只鱼吃,也许它好久都没有吃到鱼了,于是我笑着看着那只猫和那辆小吃车沉入了水里然后彻底没了。
“我的梦想是去北极。”我看着手里的那两张车票,对她说。
“傻逼。”她说。
三
胡柔柔没有带任何东西,她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个布包里,然后当天晚上就被水又冲走了,她说她在铁床上系了绳子,谁都会说不是自己的错,也许铁床也长了轮子。
她的手很凉,我牵了她一路,她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头发淋落的像块拖把布,浑身上下都是不得已。
“快到了。”我从背包里掏出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用手擦了擦她的头发,一碰她的脸,她就想哭。我接着说,“这该死的马里奥。”
她就哭了,雨和泪混杂着从她的脸上不断往下落。第二天的雨变得更大了,伞根本就没什么用,我和她几乎都被横着的雨从四面八方侵袭着。我把车票放到了背包的里袋,并且用一个塑料袋套着。按照电话里的指引,我需要先去找一群人,在临海县唯一的大润发广场,那里是一块凸起,面包车的轮子不至于被淹没掉滚进海里。从那里出发,往西开,据说会到达去往北极的车站。
快餐店的遮雨棚已经被台风吹成了铺盖卷,散落在地上,支撑的金属杆一端嵌在石柱上,另一端在脚面深的雨水里滚来滚去。在石柱旁边有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两个人蹲在那里不知道做着什么。
我和胡柔柔走了过去,站在一米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两个人穿着黑色的雨衣在研究面包车的后轮,后轮看上去有些瘪,有一根遮雨棚的铁棍看上去好像插在了里面。
“你他妈怎么开的车,这得多耽误事。”蹲在地上的胖子像个墩子。
“我们不是接了几个了。”瘦子听上去像个司机,他站起来拉下了雨衣的帽子,头发稀疏地像个秃猴子。
“你们是去北极的吗?”我问。
胖子站起来打量着我,然后立马走过来握我的手,他说:“你终于来了,这就差你了,我们都等了你好久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又翻到雨衣的外面看了两眼,纸条接着就湿透了,他继续说:“王川?临海县豪华车市场总代理,王总吧。”
“不是,那是之前的梦想吧。我也忘了。”我赶紧回答。
胡柔柔看着我笑了起来,两个肿眼泡挤到了一起随时都会爆炸。我推了她一下,她不笑了,继续看着。
“没事没事,梦想总会实现的,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是李梦想。”胖子伸出手去握胡柔柔的手,我又接了过去。
瘦子看了几眼不知道在笑什么,蹲下来继续研究着车轮子。
“这是你真名?”胡柔柔问他。
“货真价实,李梦想,梦想课程第三期代表。”
“怎么这么巧?”她继续问。
“什么这么巧?”胖子说。
“没什么。”我说。又扭回头对胡柔柔说:“别多说话,都是大人物,我们是要去北极的。”
她点点头,凑近了黑色的贴膜车窗往里看,然后拍着我的胳膊,我也看了看,里面还有几个人坐着,具体拿着什么看不清。
“车轮子怕是扎了,得再等等。”瘦子说。
我也蹲下来,看了看,踢开了铁棍,轮子立马恢复了原样,面包车弹了一下,怔在原地。
“厉害啊,王总。”瘦子站起来拍了拍手,坐回了驾驶座。胖子也看着我竖起了大拇指,打开了车门,让我和胡柔柔进去。
“你怎么会?”胡柔柔问我。
“我技校毕业的。”
“上面人很多,我有点怕。”
“没事。”我小声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从包里掏出那两张票给胖子看了看,他探进头跟其他人说了几句,然后大家从后排挤了挤让出了两个空座。我们坐了进去,很挤,整个面包车好像坐了十个人,我没数得过来。
可能北极的档期很满,大家都很着急,也可能马里奥太凶,谁都想离开。
谁知道呢。
四
车上确实是十个人。瘦子在雨里开着车,胖子坐在副驾驶。中间的车坐坐了四个人,其中两个男的两个女的,后排挤了四个,只有胡柔柔一个女的。
胡柔柔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我坐在她的旁边护着她,我旁边的一个平头男人拿着一个很操蛋的画板,左右不是的放在腿上,车每次一颠簸他的画板就会左右晃动,跃过我戳到胡柔柔胳膊。
“你的画板可以拿稳吗?”我说。
“怎么了?”平头男人扶了扶眼镜看着我,他的手还可以扶眼镜。
“会戳到我。”
“我这是拿的梦想,它会晃很正常,它还会飞,跃然纸上,你知道什么是跃然纸上吗?那些美好的画面,美好的画面。”他看着我说,“可能我还需要努力,继续努力,我带了钱的,画完那些小动物我就会再报名。是的,继续努力。”
“你是一个画家吗?”我说。
面包车驶离了广场,开上了西边的一条水泥路,距离火车站还有十几公里。水开始大了起来,面包车栽了一下,应该是开进了水坑,然后冲了出来。平头男人的眼镜掉在了车里,他弯不下身子,画板卡在了那里,谁也弯不下身子。他很焦急,好像丢了梦想。
“他是梦想课程的大画家,张画家的画马上就要出刊了,我们已经争取到版号,就差最后一步了。到时候整个临海县的广场上都是张画家的画。”李梦想回过头说。
“还差哪一步?”胡柔柔问。
“争取版号啊。”李梦想扭回了头。
平头男人应该是把眼镜用脚踢到了前面的座位底下,他说:“我的眼镜掉在了你们的座位下面。”
没有人理他。
我拍了拍前座一个女人的肩膀,她没有回头,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着,但是好像是倒着看的,很奇怪。
“他的眼镜在你脚底下,你看看。”我说。
“没有什么在我脚底下,除了我的路。”女人冷冰冰的说。
我伸出脚能碰到平头男人的眼镜,我继续说:“你弯下腰,可以捡起来的。”
“比尔盖茨弯下腰会损失一百美元,但是可怜的是他自己。我弯下腰,可怜的会是你们。”她说。
“什么?”我缩回了身子。
“没看见我在倒背如流吗,你们损失的可能是一本文学名著的延期出版。”她哼了一声。
“孙小姐说的对,孙小姐说的对,能把写作坚持十年,绝对了得!”胖子又插了一句。
“十年了还没出书吗?”胡柔柔又凑了一句。
“沉淀的叫文学,沉淀的!你懂吗。”女人回过了头,咬了咬牙,使着劲,脚底下传出清脆的一声,她好像踩断了平头男人的眼镜,“等我从北极回来,再来个十年,我是天之骄子,被选中的,选中的!”
她扯着嗓子喊着,整个面包车里都是她的回音,在我的脑袋里晃荡着。其他人坐着干着自己的事,我实在太挤了,也注意不了别人。
“你也是被选中的吗?”胡柔柔小声问我。
“我炸串的时候接到的电话,算是被选中吗。”我说。
“算吧。”胡柔柔说。
“那就算吧。”我说。
五
马里奥都快把人逼疯了。
路旁的树相继都被吹断了,如果不是身边这些真实到狐臭味的人们,我总以为世界末日到了。他们开始自言自语,在这个狭小的面包车里,我们都是梦想课程的受益者,或东或西的做着自己喜欢和努力的事,如果不是胖子见面的那声王总,我真的忘了我的梦想也许就是豪华车的什么代理,那种简单的花钱买的梦想,还真的容易令人忘记。
现在的我,更想去一趟北极,带着胡柔柔,看一看地球的那一端,到底是为了什么转动着。
“我想回家了。”胡柔柔说。
“怎么了?”我说。
“这里太挤了。”她缩着身子,靠在窗户上,可能是太冷了,窗外的雨还会透过缝隙打进来,顺着车门一滴滴落在她的身上,她继续说,“是不是我没有梦想,所以我觉得很难过。”
“有没有梦想,都难过。”我敲了敲车窗,指了指外面溢满了的水沟,“马里奥淹死了一只白猫。”
“哪里?”她往外看着。
“在一棵树上,然后跳进了水里,我以为它是自己跳进去的,它可能饿得想吃鱼。”
“这哪里有鱼。”
“所以它可能是滑倒了,滑倒了吧。”
“我们会不会滑倒。”她转回头看着我。
“我们在面包车上。”我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头发还是很湿,黏糊糊的。
“在去往北极的面包车上。”她笑着说。
我也笑了。
胖子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他好像要说什么,瘦子指了指前面的路,他又把话咽了下去。可能是还太远,具体我也不知道开到了哪里。
“我中间放弃了两年。”平头男人扶了扶眼镜,可是鼻梁上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画,什么也没有,但是他们还是选中我了,还是会支持我。”
他抱紧了画板,低着头,好像画板是他唯一的亲人。
“有一堆人看着我,我们好像在同一列火车上,他们都在努力往前跑,可是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画。”
“他们怎么努力?”胡柔柔问。
“他们会坚持啊,我也不知道,就是坚持吧,难道坚持不重要吗。”他说。
“可是你们不是在同一列火车上吗,你跑不跑,不都是同一辆火车上吗。”我说。
“哦,好像是。”他说。
“我们还是同一辆面包车呢。”胡柔柔说。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平头男人问胡柔柔。
“开个美甲店。”她说。
所有的人都扭过了头,看着胡柔柔,那种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厌恶的畜牲,她和我的空间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因为人们躲开了。然后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美甲店能参加梦想课程吗?”
“这叫梦想吗?”
“这不是胡闹吗。”
“她是不是还做什么别的。”
“这怎么能被选中,去北极什么人都可以吗?”
...
他们都看向了李梦想。李梦想没有回头,什么也没说,票在我手里,两张去北极的,这可能就够了。
人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胡柔柔看着我,我也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吃掉了。
“逼逼啥,妈的,老子还开着车呢。都他妈的是水,水!栽沟里谁他妈也赚...也活不了!”瘦子喊了起来,胖子应该是掐了他一下。
面包车确实很危险,沿途的路面一直在打滑,或者轮子早就被浸透了,也没人关心。我们买了票,剩下的就是面包车管的了,不是吗?我们参加的课程,我们能不能行,就是李梦想需要操心的了,不是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作的吧,谁还能知道自己在这个摇摇欲坠的车里,该好好看看自己呢。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胡柔柔抱紧了我,像那次临海湾醉酒一样,她把酒瓶子扔进大海,把海水里也灌满了酒精,涨落的潮汐醉醺醺地摇晃着身子,她说她一辈子也开不了美甲店,她连洗脚都不会,她什么都不会。我伸出手给她,让她用口红涂满了我的指甲,她笑的比什么都甜,虽然她涂得确实很难看,但是她的笑比什么都美。
我搂紧了她。我还有一些积蓄,小吃车确实能挣几个钱,我突然就很想花了它,彻底花了它。
面包车停了,到车站了。
我们全部下了车,站在候车厅门口,路边的雨水翻滚在石阶上,像一波波的海浪。李梦想按着号码挨个念了名字比对了一下车票。瘦子猛地关上车门,数着人头。
“八个人。”瘦子数着手指头转过了身子继续说,“再来十年,一人一千九百九...”
胖子咳嗽了一声,压过了他的声音说:“我们到车站了,一会儿有一辆北极列车,上面还有其他地方的梦想一家人,我们将会出发,去北极!”
“怎么报名?”孙小姐收起了倒着的书问。
“不急不急。”胖子说。
“怎么不急,我不是旅游的,我就是要报名,十年,十年,我要写一辈子。”孙小姐把书塞进了包里。
平头男人钻进了车里拿出了自己被踩断的独腿眼镜,戴在了一边的耳朵上。
“对啊,怎么报名?”他把画板背在身上说,“我给你钱,可以把版号给我吗。”
其他人又叽叽喳喳起来,围着李梦想。
我和胡柔柔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你的梦想,是什么?”她说。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人群簇拥的李梦想,我对着他喊。
“喂,胖子,我们去北极干什么?”
“当然是去看企鹅啦!”他踮着脚对我说,声音从湿乎乎的人群中传过来。
“干什么?”我说。
“看企鹅啦!”他说完,身子被挤没了影。
胡柔柔看着我又笑了起来,我也笑了。我掏出那两张票,撕掉了,撕的粉碎。我拉起她的胳膊去了售票厅。
“去哪?”她说。
“我们去你老家吧。”我说。
“去干什么?”
“开个美甲店,用小吃车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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