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9期重逢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分手后，南嘉无数次设想，如果有一天遇见景煜，她该是怎样的反应？执手相看泪眼？还是像老朋友一样微笑，问一声别来无恙？或者，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设想终究只是设想，分手后，她再也没有遇见过景煜。这也正常，景煜常年在外，回家也是钻在自己的房间看书玩游戏。他不喜欢出门。

所以，南嘉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她居然会在这么多年以后，在县城的商场里和景煜撞在一起。

是真的撞，实实在在的那种。南嘉弯腰试穿一双短靴，起身的时候撞到了人。能感觉出来，对方往后退去。南嘉自己也没能如愿站起来，而是向前俯冲了两步。

虽然懊恼，多年的教养仍使她脱口而出一句“sorry”。同时，南嘉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那个人说“对不起”。

相似的情境，相近的声线，相同的对白，南嘉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天，她长发飘散横穿，他白衣提箱顺行。两个人几乎同步地左躲右闪，最终，还是没躲过，撞在了一起。她因为工作原因，习惯了说sorry，一时间没来得及转换成汉语；他“啊”一声，随即道歉“对不起”。

那一撞，开启了一段奇妙的缘分。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心动，多年以后，依然深刻且美好。

“Hello！”似乎带了笑意，或者可以说是调笑的一声招呼，把她的思绪拉回。南嘉这才意识到，自己依然是半蹲状态。她急忙起身，抬头的同时沉了脸，目光凉凉。她不喜欢搭理这种轻佻的男人。

然而，南嘉惊住，入目的，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张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那双穿透灵魂的含笑的眼，迎面撞过来，撞得她几乎晕眩。

南嘉晃晃头，又眨巴眨巴眼，嗯，不是幻觉，眼前确实是那个人，那张脸，那张曾让她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的脸。

看清后，南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忿忿不平：岁月凭什么就这样优待他？这就是传说中的冻龄吧？这么多年过去，年近50的他，眸子依旧清澈如少年；脸也是，没有褶皱，没有油腻。

再看看自己，南嘉不禁有些抓狂：越来越多的斑点，越来越深的皱纹，塌陷的太阳穴和下垂的苹果肌。啊！不能再想了，打击自己不如攻击别人。

心中不平，嘴上便不饶人，“你怎么会来小县城买东西？你不是习惯去市里的商场吗？”

面对南嘉的唐突，景煜睁大双眼，随即露出了然的笑：“还记得我的习惯啊？你记性真好！”

南嘉噎住。她不禁奇怪。之前两个人斗嘴，他从来都是张口结舌的那个。几年不见，他遇高人指点了？抑或是，这人鬼精，一直隐藏了实力？

这样想着，面上就带了审视。景煜却是挑眉一笑，发出邀约：“走吧，请你喝点东西。”

“不去！”南嘉不假思索就拒绝。重逢来得太突然了，她有点措手不及，多说多错，多做多错。她需要冷静。

“Why？”景煜又一次睁大双眼。这次，是惊奇加了迷惑。

“呃，我还有事，没时间！”南嘉有点怂。她突然想到，现在自己可是已婚身份，她得尊重丈夫，尊重婚姻。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小题大作。

“哦？”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声音也含了委屈：“这么不巧？我特意跑来偶遇，都白跑了好几趟呢！那，要不然先加个微信？等你有时间我们再约。”

到底还是心软了，南嘉暗骂自己没出息。“那好吧。但是，你有事快点说，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玩小儿女那一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的把戏。

一前一后，两人走进商场五楼的茶室。茶香袅袅，乐音悠扬。

他举杯：“这些年，还好吗？”

她浅啜一口，“还不错。你呢？”

他笑，似带了些许自嘲。“结婚、生子、离婚，每个步骤都经历了一次。有些东西，拿得起，却放不下。”

她也笑，低头避开他的直视：“还是放不下你那个初恋？我都有点好奇了，她是闭月羞花，还是沉鱼落雁啊，居然会影响你这么多年？”

那个素未谋面的初恋，便是困扰南嘉多年的心结。他说，十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放就放。你可不可以等我三年，等我放下过往？

那时候年轻气盛，所以她说：我从不等谁。那么现在呢？南嘉想，现在的我，依然会选择不等。

南嘉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不喜欢复杂的东西，尤其是感情。两个人的感情都可以波澜壮阔，三个人，呵呵，必然会暗涛汹涌。所以，她选择了退出，她不想自己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心力交瘁。

景煜握住茶碗，手背上青筋凸起。

“不是，这次，与她没关系。是因为你。”他盯住南嘉的眼睛。“那时候，你是不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要一段时间安顿好往事，然后，给你一个完完全全的我，和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

南嘉垂下眼，她确实是误会了。可是，他为什么不早做解释？任由自己误会这么多年，现在又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南嘉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有些人，过去了就应该彻底过去，旧事重提，徒增失望而已。

抬腕看时间，银色的浪琴，老公买的情侣表。南嘉不喜欢戴任何配饰，这表，是老公撒泼打滚儿求着她戴上的。他说，你不戴，我就去买情侣装。你选吧，是低调的情侣表，还是高调的情侣装？

想到老公的泼皮模样，南嘉忍不住莞尔。

“景煜，咱俩之间的问题，在于沟通方式。你骄傲，我也是，所以有时候，我们都不屑于进一步解释自己，然后，就有了诸多误会。”

“我不善解人意，你又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这样的相处方式，大家都辛苦。我头脑简单，猜不透你的心思，我还缺少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所以，我只能选择了退出。”

“你很好，我也不差，只是，我们不是彼此那个对的人。我知道你耿耿于怀，我也是，我们都欠对方一个完整的解释。”

走出茶室，两个人相视而笑。南嘉打开二维码，“加个微信吧，如果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

景煜挑眉，“哪天约上你家老公一起聚聚。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也许，我们俩能看对眼呢！”

走出车库，老公打来电话，还是那个千年不变的话题：“老婆，你干吗呢？”

南嘉无奈地摇摇头，如实汇报：“逛街，买了一双鞋。偶遇了前男友。现在回家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怪叫，想象他抓狂的模样，南嘉眉眼弯弯：“嗯，他没你帅。嗯，肯定是最喜欢你。哦，我错了，是只喜欢你。必须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