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随风,流云带雨

作者: 山南树下山大王 | 来源:发表于2019-01-08 14:45 被阅读20次

漫长的冬季刚刚过去,冰雪也已渐渐消融。泥土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嫩绿正待探头,一场倒春寒骤然来临。

天空流云低垂,白雪随风而至。

长安城几十里外的一座破庙里,赫连流云坐在火堆前,缓慢地翻动着架在火上已烤得金黄的野兔。不过从他那呆滞的目光便可看出,此刻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肥美的野兔身上。

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蜀中炼器宗剑堂的天才弟子,自从幼时被堂主叶剑收为弟子后,师傅对他一直都寄予着厚望,当然,赫连流云也不遗余力地展现着自己在铸剑、习剑方面的绝顶天赋。

然而,赫连流云的人生,在那一晚彻底地改变了。

去年冬天,如今大一统帝国的开国功臣白将军,携同着兵部、户部的官员前去炼器宗,与炼器宗谋划帝国军队新刀剑盔甲制式的事情。这位白将军在帝国统一的战争中,负责征战西边和南边的版图,战功累累,也杀人无数。

赫连流云便是西南人,而且“赫连”是之前西南小国——夏国的皇室之姓。

白将军到炼器宗的当晚,流云便前去刺杀。

最终还是失败了,炼器宗御堂的软甲救了白将军一命,而流云却被砍下了右臂。在流云性命危及时刻,师傅叶剑所扮的黑衣人赶来救走了他。

之后的流云一路逃亡。随后炼器宗也传出了消息,剑堂天才叶流云,在勘察矿场的途中遭遇食铁兽,不幸坠崖身死。

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从破庙的那些孔洞里灌了进来,火堆前的流云,紧了紧有些单薄的衣服。

此刻流云的脑海里不断回想起,自己父皇临死前的那句:“走吧,好好活下去,战争没有对错,这些国恨家仇什么的你就忘记吧,父皇只希望,你以后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行”,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右臂,流云有些愧疚。

后悔吗?不!流云并不后悔去报仇,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父母姐姐们投身火海,哥哥被长矛刺穿后,又不知让谁一刀砍掉了脑袋的景象。

这些年来,虽然人前风光无限,顶着天才的名头,二十岁出头就能和剑堂长老相抗衡,但是在夜里流云总会被这些景象拽下神坛,一遍一遍的提醒着流云,你的姓是“赫连”。

流云之所以会愧疚,是因为师傅带自己回炼器宗的时候,就告诉了他,“以后你就叫流云吧,如果有谁问起你姓什么,那你就说姓叶吧,切记不可再提‘赫连’这个姓了”。

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师傅还好吗?流云左手按着包袱,里面是临行前师傅给的银两,师傅希望自己置办点产业,以后就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嘎吱”,破庙那漏风的门在此时被推开了,流云抬头望去,只见门口出现了一袭黑衣,手里提着把质朴的长剑,再看来者的面容,流云只想到了英气勃发四个字。

黑衣来者瞅了眼衣衫有些脏乱的流云,便把目光移向了火堆上的野兔,随即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兔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本来只要好言讨要,烤野兔全给也没什么,但是流云听闻此话,便只是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就低头没再理会。流云伸手去取烤的金黄的野兔,仿佛全然没有听见这人故意以沙哑的嗓音说出的话语似的。

见流云装聋作哑,黑衣来者瞬间便拔剑而至,直刺坐在地上的流云。黑衣来者手中的武器,说是剑却是单刃的,说是刀却又是笔直的,造型十分新颖。

流云见状,便伸手拿串着兔子的木棍去挡,随意一荡,便挑开了黑衣来者的古怪长剑。

虽说流云持剑右臂留在了白将军那,但流云好歹也是剑堂叶剑的徒弟,尽得师傅叶剑真传,而且在逃亡的途中也有机遇,恰巧学得了一套上古剑法,目前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左手持剑还未习惯,而且右臂被废,致使运气不畅,贸然动手势必会引起伤势加重。

见流云轻描淡写的便挑开自己的一剑,黑衣来者瞬间便起了兴致,握紧被挑开的剑,顺势力劈而下。

此时刚站起来的流云,看见势大力沉的一击来临,躲无可躲的他,只好强行运气提棍去挡,“咔嚓”,还串着烤野兔的棍子被一分为二,兔子也被拦腰分开,掉落在地上的茅草里。

黑衣来者见流云不敌,正要说话时,只见流云一口鲜血喷出,踉跄退后几步,左手扶着那有些破败并且沾满蛛网的香案,香案后高大的神像早已破败不堪,但仍能让人感受到威严和狰狞。

见此刻狼狈不堪的流云,正一语不发地盯着自己,黑衣来者这才发现,原来对方右手空荡荡的。

黑衣来者本想出言讥讽两句的,话到嘴边却改了口,有些尴尬道:“你看,烤野兔都弄脏了,不过将就下能填饱肚子就行,一人一半吧,正好”,此时却是个女孩的声音,百灵鸟般,十分动听。

黑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收了手里造型新颖奇特的长剑,去茅草堆里拾起那变成两段的兔子。

刚才还是拼个你死我活的气势,转瞬即便。流云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走回火堆边重新坐下,只是仍旧略带防备。

“给!你的兔子”,黑衣来者看着手中金黄的兔子,犹豫了下还是把最肥的后半段递给了流云。

面带疑色的流云,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是脑袋有问题,还是怎么回事的人,摇了摇头。

黑衣女子见状便怒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从我说第一句话时,你就知道我是女的了,干嘛还这般斤斤计较,不就一只兔子吗,等到了长安我还你一百只,一千只兔子,到时候别噎死你。”

听完这话,流云摇摇头,心想这人还真是脑子有问题啊。接着流云说道:“我不计较一下,说不定现在就和这兔子一样了。”

“我,我那不是没收住嘛,再说了,谁知道你前一秒还装高手,后一秒就现了原形,你自己没用还怪我,大不了给你道歉行了吧,真是的,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黑衣女子色厉内仍的反驳道。

流云只有无奈的苦笑,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流云见黑衣女子之前,将这后半段比较肥的兔子给自己时面露不舍,便道:“这兔子后半段你吃吧,你把兔头那段给我,我受伤了,这后半段太油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告诉你啊,你可打不过我”,虽然嘴上说着,但是手里的动作却很利索,一把抓过流云手中的兔子,把自己手中的扔了过去。

黑衣女子见兔子到手,便撕了一条后退啃了起来,全然不顾什么淑女形象,倒是女侠风范十足,显然也真的是饿了。

流云却不慌不忙,从包袱里拿出了几个罐子,黑衣女子一闻便知道是调料,见流云一阵捣鼓之后,才就着调料开始吃起了烤野兔,黑衣女子看的是一阵羡慕,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讨要,只觉得自己手里这半截最肥的兔子,此刻在嘴里味同嚼蜡,越吃越没什么滋味。

看见黑衣女子的窘状,流云便大大方方的分了一份调料给她,在黑衣女子一番感激后,两人关系也没之前那么僵硬,聊得也更多了些。

只是,当黑衣女子看见,拿着兔头啃的一脸满足的流云,没来由觉得自己似乎换的有些亏啊。

后来的闲聊中,流云得知,黑衣女子其实是“十二楼”的人。

“十二楼”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杀手组织,据说后台十分强大。而最初创建者的目的便是,通过生死之间的较量来磨练武艺,也帮着长安城里的贵人们解决事情赚取经费。

在“十二楼”里,所有前来寻求帮助的人,事情均无大小紧急之分,正义与否,“十二楼”的管理层只负责划分任务的等级和标出赏金,接不接,谁去接,这些都全看杀手们自己的意愿,有时候连刑部也会暗地里前来,将手中棘手的案子挂出寻求帮助。

“十二楼”分别以十二个时辰作为杀手的等级,目前女子也才刚完成组织考核,属于最底端的入门级——亥级杀手。

当得知流云是一个人,也打算去往长安,且今后并无什么打算时,黑衣女子便邀请流云加入“十二楼”做自己搭档,因为在十二楼里一般都会是两人一组行动,一人任务败后,另一人或带回最新情报或继续伺机而动。

黑衣女子刚加入“十二楼”,并没有合适的搭档。

邀请流云,主要是她看得出,虽然流云现在有伤在身,但是实际战力比自己或许还要高一点。再者,“十二楼”终究是以磨炼自身武艺为出发点,并不是那种死侍般的刺客,而且一般也只有最顶尖寅级十楼之上的强者才会选择一个人。

通过短暂的接触,黑衣女子发现流云还算可靠,便告知了这些,并出言相邀。

听完黑衣女子的话,流云想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一来,自己现在是需要机会去提高自己的剑法,毕竟由右手换左手使剑,也需要时间和实战来磨炼。二来,之前的失败让自己丢掉了右臂,也发现自己确实熟悉这种刺杀,因此需要这种生死之间的磨炼。

“十二楼”里大家用的都是代号,黑衣女子代号“白雪”,流云也不多想,便给了白雪自己的代号——“流云”。

为此白雪还笑道:“咱们不愧是即将成为搭档的人啊,代号都这么像。不过仔细算起来,人们都说,风一更,雪一更的,风雪,风雪,你这云可不太搭了啊。不过算了,谁让大哥我大人大量呢,就不要你改了,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啊。”

就这样,后来“十二楼”中大名鼎鼎的“流云无痕,白雪无影”,就这样相遇了。可是有谁知道,两人的相遇居然是因为一只烤野兔,或许这就是缘分使然吧。

一晃五年过去了,流云的左手剑早已用的出神入化,加上那套上古剑法,及其独特的运气法门,使得流云已踏入了“十二楼”中的十楼,成为了寅级杀手。

而白雪习武天赋出众,且自幼刀剑皆由高人调教,手中兵器可刺可挑、可劈可砍,转换自如,往往能出其不意。因此,白雪也跟着流云的步伐一同踏入了十楼,成为了寅级杀手。

五年的时间里,流云、白雪在朝夕相处中,也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挑明罢了。

记得那是二人刚加入“十二楼”不久,流云为了早日成为四楼申级杀手,两人便硬接了申级任务。

那一战异常的艰难,目标是一个采花大盗。不曾想,那人以一敌二不落下风,更是在争斗中使用了迷药,白雪渐渐不支,剩下的流云也独木难支。

就在大盗有些得意的要一剑结果了白雪时,流云飞身替白雪挡住了致命的一剑。流云因为运气法门独特,所以迷药稍稍压制了些,趁着大盗露出破绽,流云这才一剑斩杀了大盗。

待白雪从大盗身上搜出解药,各自解了迷药时,流云也因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看着流云被鲜血染红的胸口,白雪简单处理了一下,便抱着流云往最近的医馆奔去。

意识不清的流云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棉花里,柔软且温暖,此刻只想不管不顾地睡上一觉,只不过时不时就有温热的水滴落在脸上,打扰着自己的好梦,便莫名的有些心疼。

到了医馆,老先生带着徒弟一番忙碌,最终止了血上了药,留了句话便离去了,老先生道:“该做的老夫都做了,这剑伤几乎是擦着心脏过去的,而且流血过多,能不能醒来就看他自己了。”

坐在床边的白雪,看着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早已昏迷不醒的流云,右臂齐肩而断,满身的疤痕,胸口的那道口子,此刻虽然被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却还是渗出了一圈殷红,仿佛像一朵鲜艳的玫瑰般。

白雪指尖轻轻抚过这些做任务时,大多因为自己而留下的疤痕,泪水又不由地滚落而下,一滴滴泪珠砸落在流云布满疤痕的身体上,散开来后,如同一片片晶莹的雪花。

白雪曾经问过流云,自己受点伤又死不了,干嘛还给我挡,流云只是打趣道:“这不是怕你万一破相了没人娶嘛”。

看了眼流云那齐肩而断的右臂,白雪握住流云布满老茧的左手,将满是泪痕的脸庞放了上去。

寅时,白虎出山,万兽蛰伏。

达到十层寅级是对实力的最好证明,为此,两人少有的坐在一起喝酒庆祝。

天上的月亮刚刚露出一角,就像白雪的笑容一般,那样干净,那让人心醉。

白雪依旧是一袭黑衣,流云知道,那是因为白雪喜欢黑色的缘故。

长安城一处院子里,两人并排而坐,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白雪也少见的没了往日的活泼,气氛有些沉闷。

 “白雪,我打算退出‘十二楼’了,以后可能就不会再见了”,流云喝了口酒开口,率先开了口。

白雪平静地问道 :“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办吗?”

“是的,非去不可”,流云答道。

“好啊!什时候?那就当再一起出最后一次任务吧,我不去,你办砸了怎办”,白雪打趣地笑道。

看着白雪那干净的笑脸,流云本想拒绝的,最终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出口时便口不由心了,于是便回到:“好,明天晚上。但是这次我去,你外围策应就好。不过你要答应我,有意外时,还是你先撤离,你安全了,我才能心无旁骛的寻找机会突围。”

说完一个‘好’字后,流云便盯着手中的酒杯,后面的话语气看似同往常一样,白雪却听出了话里不寻常的味道。

流云知道自己不擅长说谎,而白雪也从来没有自己一人先离开过,但是这一次,流云却说的格外认真,白雪也听的格外认真。

随后,流云、白雪继续吃着两人认识后就都喜欢上的烤野兔,喝着酒。

酒越喝越少,人越喝越沉默,最终,相顾无言。

月上梢头。

酒快喝完的时候,白雪喃喃开了口:“小时候,我父亲特别疼爱我,他希望我读读书,秀秀花,将来嫁个好人家。可是我却偏偏喜欢习武,于是他就给我找来了一大堆老师。有一次,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说我一个女孩子喜好刀剑,于德有失,太不像话了。于是他便带人去把老夫子的房子给拆了大半,临走时还问了老夫子一句‘这于德如何?’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流云知道白雪醉了,本想让她回房休息,但一想到她离开,心里就有些空荡荡的感觉,便又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这不,你快走了嘛,之前咱们都没怎么好好聊过,我赶紧多说点我的事,给你留下点印象,以后好晚点忘记你大哥我啊,也不枉咱们一起闯出了‘流云无痕,白雪无影’名号啊”,白雪带着醉意,笑着调侃道。

流云听后傻傻地笑着,仰头喝了口酒。

“笑的真傻,我以大哥的名义命令你,以后不许这么笑了”白雪看着流云,佯怒道。

还没等流云说话白雪又开口了。

“后来啊,他喝醉酒就把我母亲打死了,一直以来他都嫌弃我母亲出身低微,但是他却对我格外的好。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我父亲啊。再后来,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就离开了那个家,跨出那道门的时候,我是真的开心,不知道是因为逃避了那些问题,还是因为对外面世界的新奇,我也说不出来。游山玩水两年后,便又回到了长安,加入了‘十二楼’,虽然一直都觉得不开心,但也从来没想过回去,虽然很近。然后就收了你这么个小弟,总结一下啊,这几年,你这小弟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地,嗯,值得表扬,不过不要骄傲,要继续保持啊”,白雪俏皮的说着,还用手用力地拍了拍流云的肩膀,大哥的模样十足。

拍完流云的肩膀,白雪就倒在了流云的怀里,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只是嘴里还嘟囔了句,“流云,遇见你真好”。

“遇见你真好,白雪”,看着醉倒的白雪,流云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也回了白雪这么一句,。

流云本想搀扶着白雪回屋休息,白雪却突然抱住了流云,闹着不愿回屋去,说还要再喝。

闹着闹着,白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依偎在流云的海里,流云感觉到胸口的衣衫有些潮湿,一只手搂着白雪。听了白雪的身世,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流云鼻子也不禁有些酸了。

良久之后,白雪终于安静了下来,感受着怀里白雪平稳的呼吸,流云轻声说道:“我送你回屋休息。”

睡着的白雪,像是听见了似的,双手便挂在了流云的脖子上,于是流云一只手,在白雪的配合下有些吃力的抱着她往屋里走去。

将白雪放在床上后,他的胳膊依然紧紧的搂着流云的脖子,似乎是害怕流云离开。流云看着眼前,精致的脸庞,眼里也充满了不舍,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去做。

选择是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因为有选择,就意味着要放弃。流云此刻便是如此,一边是心爱的姑娘,另一边是国恨家仇。

流云之前早已打探清楚,白将军因为杀人无数,戾气太重,虽有炼器宗宝刀“静蝉”随身佩戴压制,但是如今毕竟年事过高,当年的许多隐疾也都爆发了出来,连翻折磨下,致使如今的白将军饱受折磨,甚至时常陷入癫狂。

流云必须要动手了,必须去手刃了仇人,不然等他老死了,那算什么?只是,唯一的威胁就在于,皇帝派了一位宫里的高手坐镇白府,一来保护白将军安全,二来防止白将军陷入癫狂时,做出什么事情来。

至于白将军家里本身,除了白将军之外并无什么厉害高手。

流云早就得知,白将军白毅只有一儿一女,儿子白鸿儒,人如其名,是个读书人,虽然出身将门,但是白将军却希望他走文人的路子;至于女儿不知所踪,有传言称白毅这个女儿是当年他喝醉了酒,和一个丫鬟所生,因此白毅一直很讨厌这母女俩,觉得是自己人生的败笔。后来一次喝完酒的白毅,便将这母女俩都打死了,为此,外界人每当说起此事,都不由得感叹上一句,白屠夫就是白屠夫啊。

白雪安静的睡着,因为白雪的胳膊紧紧的抱着流云脖子的缘故,使得流云的脑袋几乎是凑在白雪的脸上。流云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着她,流云此刻觉得,眼前的白雪真的好美,自己怎么看也看不够。

恍惚间,流云觉得就这样度过余生,其实也挺好的。

几经周折,流云最终还是温柔地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胳膊,跪在床前掖好了被子。流云知道,或许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个,想和她共度余生之人的脸了吧。

流云动作轻缓,整理了下白雪脸上有些凌乱的发丝,看着眼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白雪,竟有些痴了。

终于,流云鼓足勇气,低头吻了下去。一触即离,流云起身悄然往外走去,行至门口时,流云回头望了眼后,便毅然开门离去。

听见开门的声音,躺在床上的白雪,眼泪终于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原本天上挂着的月亮,此刻却不知道躲去了哪儿,不见了踪影。

长安城里一片漆黑。

流云出门后便朝白府摸去,按着早就策划好的路线行至白府外墙,纵身一跃便进了白府。

白府内,灯火通明。

虽然已是后半夜了,但是白府的下人们依旧忙碌着,巡逻的巡逻,有伺候主子起夜的,正提着马桶奔走着。

流云一路隐藏身形,摸至白将军所在的院子。院子是白将军及其夫人生活起居之处,此刻白将军正在屋内熟睡。流云确定了白将军的住处后,又看向了旁边的小别院,院子旁边的一个小别院里,住着的人正是皇宫来的那位高手,也是今晚报仇最大的威胁。

几年过去,流云的身手比当初在炼器宗时更胜一筹,白将军白毅却更老了,因此,流云相信,此次必定能报得大仇。但是以白将军现在的身手,自己行刺并依旧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将其杀死,所以杀死白将军后,自己怎么退出去,这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流云之前也想过,但是时间不等人,流云等的起,但白将军却等不起。于是流云便来了,破釜沉舟,不管怎么样,先杀了白毅再说,其它的事情到时候再说,退不走,无非就是一死,死了便死了。

心底隐藏多年的仇恨驱使着流云,向白将军所在的房间靠近,确定了白毅就在里面后,流云推开窗户,利落的翻身而入。

进去的一瞬间,白毅也终于是惊醒过来,起身便朝床边挂着的那把“静蝉”扑去。流云哪里会让他得逞,提剑便刺,白毅一个回身返回床边,避开了流云一剑,抓起枕头就朝流云扔来,挥剑挡开后,这时的白夫人也终于醒了过来,大声的尖叫着。

院子外面刚好路过的更夫,听见了白夫人的叫声后,整个白府瞬间乱作一团,敲锣打鼓声,呼喊声,连绵不绝,巡逻的家兵疯了一样向院子里赶来,院子口值守的亲兵也发疯的向屋子这边扑来。

就在流云挡开枕头的瞬间,白将军此刻也终于一把抓住了那把名刀“静蝉”,抽刀出鞘和流云对拼一击,不曾想武力和流云不是一个等级,直接就被流云一剑逼退至墙角,退无可退。

抓住机会的流云利落的跟上一剑,直刺心口。流云手中的长剑大半都没入了将军白毅的心口,无视了白毅的惨叫,流云喊道:“夏国赫连流云前来复仇,白将军慢走不送”,说完手中的长剑又拧了一圈。

将军白毅终于倒下了,在感受完生命中最后的心痛后,靠着墙倒了下去,死不瞑目,面目狰狞。

看见白毅被杀,刚喊了一声的白夫人,吓得躲在床角,面无血色,瑟瑟发抖,吓得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顷刻间杀掉了白毅,这时外面白毅的亲兵也到了,不过先亲兵们一步破门而入的,却是隔壁的那位皇宫来的高手。

来者年纪五十上下,破门而入后,看了眼墙角白毅的尸体后,提着手中的长枪便向流云扑来,招式十分狠辣。流云见状也不敢与其多纠缠,一边挥剑苦苦抵挡,一边向窗边移动。

几招过后,流云愤力一推,挑开了攻势如雨点般的长枪,自己也是被震的手臂发麻。流云知道自己完全不是老者对手,此人估计有“十二楼”中级十一楼丑级杀手的实力。

正待跳窗而出,流云突然感到一点寒芒直刺后心,于是回身提剑一挡,长枪的枪尖直接顶住了流云的剑身,长剑瞬间靠上了的胸口,流云只感到一股巨力从胸口传来,人已破窗飞了出去。

刚落地,还没来得及调息,院子里的亲兵们便又携刀剑刺来,流云只好强行提起一口气,挥剑逼退周围的亲兵。一剑逼退众人后,流云也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来不及擦干嘴角的血渍,流云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此刻屋子里的那位皇宫高手也走了出来,面色阴沉地看着流云,却也没有再出手,只是在外围防备着流云逃走。

“父亲!”一声呼喊从院子外面传来,随后一个衣衫不整,光着脚的中年人跑了进来。来者正是白将军白毅的儿子白鸿儒。

白鸿儒跑进屋看了眼父亲的惨状后,嚎啕大哭,随后悲愤的冲出屋子,对皇宫的那位高手一礼道:“还请先生出手拿下此贼,至于我父亲遇刺的事,定会在陛下面前替先生解释。”

“无妨,这本就是我的职责,如今此人以被我所伤,插翅也难……”,皇宫来的老者话还没说完,便提枪转身挡去,只见一道黑影飞来,手中长刀欲从头劈下,当刀落在枪杆上时,皇宫来的老者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中应有的力道。

原来那人改劈为刺,长刀劈下只是假象,落在枪杆上的一瞬间,便向前刺去。老者只觉得右肩一痛,致使握枪的右手一松,老者还没来的及做出反应,那刺进肩膀的刀又横着向右一划,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黑衣来者并没有多做纠缠,偷袭伤了皇宫来的老者之后,一个转身来到流云面前,扶起还没缓过来的流云喝道:“走”,抽身又是几刀逼退了包围着的亲兵,带着流云跃上了墙头,亲兵们跟随而去,院子里只留下因被偷袭受伤,而愤怒的老者,和愣在一旁的白鸿儒。

刚才老者受伤的一瞬间,白鸿儒正好看见了黑衣人那明亮的眸子,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虽然充满着焦急和狠辣,但却充满了熟悉的感觉。瞬间白鸿儒就想起了自己那离家出走的妹妹白雪。

一辈子都在军中和汉子打交道的父亲,因此对于自家的这个独女,很是稀罕,女儿要星星,愿意连月亮都一起摘下来的那种疼爱。白鸿儒因为比妹妹大二十来岁,所以从小跟妹妹说也不上太亲近,但是打心底里还是挺喜欢这个妹妹。如果不是父亲酒后失手将二娘推到,撞在了桌角,导致二娘离世,妹妹也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没来的及多想,看着两人即将翻墙远去,白鸿儒脱口而出喊道:“小雪。”

黑衣人闻言一愣,就是这一愣的瞬间,一道枪影随着夜色骤然而至,直接刺穿了黑衣人的腹部。

白鸿儒回头望去,只见那右臂受伤的老者,面露狠色,原本握在左手中的长枪却不见了。

不待白鸿儒说话,老者道便道:“看这手段,那两人估计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的‘流云无痕,白雪无影’,流云出手干净利落故而有无痕之名,白雪善于藏匿偷袭故而有无影之称。如今看来这二人果然有些手段,不过那白雪已被我长枪刺穿,此次必死无疑,哼,不给这些后辈张长记性,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老者说完,没能等来白鸿儒的回话,转头看去,只见白鸿儒正盯着自己,脸色十分难看,浑身颤抖着,显然是气的说不出来话了。

当白鸿儒喊出“小雪”时,那人一愣,白鸿儒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然而还没等有任何下文,一把长枪就将白鸿儒带进了更加黑暗的深渊里。

父亲刚刚过世,离家多年的妹妹突然出现,帮助刺客逃走,回想起那眼神里的焦急和狠辣,白鸿儒便也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且不说这些。妹妹离家多年,父亲虽然狠下心没有去寻找,但父亲何尝不担心着自己的女儿,暗地里也偷偷派人保护着,只是到了后来便失去了踪迹,在父亲大发雷霆后,得到了一条还活着的消息后,便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信息,最终父亲仿佛也认命了,但是打心底里还是期待着自己的女儿能够回来。

然而就在刚刚,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父亲被刺杀身亡,妹妹刚刚出现却被身边的人刺伤,性命不保。白鸿儒的脑子,现在一团乱麻。

好在管家来,安排起了后续的事情。白鸿儒狠狠的看了皇宫老者一眼后,转身进屋,跪在了父亲白毅的尸体前,泣不成声,喃喃的哭诉着什么。

老者却不明所以,不是你让我拿下刺客的吗?不对,那会儿白鸿儒喊了“小雪”,那人便愣了下。小雪,白雪,老者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这两个名字,突然老者想到了白家那个有关白屠夫的传言,老者的心瞬间跌入谷底,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另一边,白雪受伤后,流云带着白雪赶到一处安全地方,将白雪放下时,白雪气息微弱,脸色似雪,白的有些瘆人。

流云看着白雪腹部狰狞的伤口,手足无措。紧紧的将白雪搂在怀里靠着墙角而坐,呼唤着白雪的名字,自责懊悔的情绪爆发开来,眼泪夺眶而出,哭的像是一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似乎是听见了流云的呼唤,白雪努力的睁开双眼,看见流云伤心的模样,便想伸手去替流云擦干眼泪,艰难地抬了下手,发现用不上一点力气。

流云见状握住白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白雪轻轻擦了擦流云脸上的泪水,声音微弱的说道:“流云,遇见你,我真很开心,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流云在白雪那一愣时,也瞬间明白了所有,白雪就是白将军白毅那离家出走的女儿。

此刻,看见怀里的白雪,真的就像一片晶莹的雪花般,那么美丽却那也同样容易消散。流云哭着说道:“白雪你愿意嫁给我吗?”

白雪闻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只是脸色苍白的让人心疼,已没有力气说话的白雪,此刻却只是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想往流云怀里拱一拱,却没了力气。

就这样,白雪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一般,脸上依旧挂着幸福的微笑,只留下流云眼角挂泪,傻呵呵的笑着,如同以往,每当白雪呼唤“流云小弟”时那般。

如果此刻傻笑着的流云被白雪瞧见了,白雪肯定还会一如既往地嘲笑道:“笑的真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流云突然感到有些冷,便抱紧了怀里的白雪,靠着墙昏睡了过去。

睡着的流云做了个梦。

梦里的自己变成了一片云,云里满满的全是雪花。

一阵风吹来,雪花便随风飘走了,只留下显得有些孤独的云朵。

看着雪花飘走后,云朵便想去留住,于是那些残留在云朵里的雪渍,便散了出去,下落时化成了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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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念是天空中的一抹云 悠悠 在心头飘荡 不为雨的那场约会 只愿流云飞散 随风 思念亦是鸣奏心底...

  • 自在随风,流云静寂

    一个转身,春已远去,夏已葱茏。 满地落红,且随春归去。想起黛玉葬花,“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终究会老...

  • 原创小诗——流云

    累了,云化作了雨 倦了,花化作了泥 伤了,血化作了泪 最后,罢了,罢了 一切随风而去 飞花入泥,落叶流云

  • 云带雨

    并指遮阳盼云雨, 雨水不来君不归。 雨落花间油伞碎, 月上梢头人不寐。

  • 【诗评】《孔雀东南飞》:婚姻中的悲哀与无奈——焦仲卿的心路历程

    魏斌 雨伴风降,云随风流,穹顶之下,唯有溪水向西而流;昔日已去,暮光照在云上,殷红,却见孔雀东南飞,何去何从...

  • 如果云知道

    如果云知道,我对你的好, 或许它不会阴晴不定,晴雨难料; 如果云知道,我对你的好, 或许它不会随风逐流,难以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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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白雪随风,流云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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