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灯塔公园
长岛最东端的“河头“灯塔公园,三面环海,景色优美。但是,由于时值初冬,游人稀稀两两。
昨天晚上,告别了中情局局长麦客恩之后,刘家驹回到大使馆,简单吃了点东西,向台湾发电报汇报了情况,然后带上黑盒子与戚小光开车离开了大使馆。
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去向,他在大使馆不受任何人的管辖。
他们驱车四个小时从华盛顿特区先开到离此不远的、有小台北之称的法拉盛小镇住了一晚,今天一早赶到这里。依照“土狼”的指示,这里距离“刺猬”最近,只有这里才能联络到“刺猬”。刘家驹要在这里试一试他千辛万苦、用十九条人命换来的黑盒子。噢,当然不是要尝试起爆键,还有其他很多操作键可以试一试。
这是一个占地八百英亩的国家公园。公园的入口处没有门,只有一个可以作为古董的收票亭。这里的公园只有在五月至十月的日子里才会有人收门票,其他的日子里公园免费开放。入口处马路两边各有四、五个木桩,木桩之间横着几根木头,权充栅栏,象征一下而已,什么都档不住。过了入口处之后,车子往前开了十多分钟,来到了公园中央的停车场。停车场上停有不超过十辆车子。他们下了车,沿着一条通往灯塔的小路,向海边走去。
刘家驹从未来过这里。公园里到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坪,有许许多多粗壮高大的松柏。四周的灌木以北美杜鹃为主,肥大的叶子一年四季都是绿油油的,整个公园郁郁葱葱,充满生机。
突然,从小路两边的树后,一左一右闪出两个亚洲人。美国是个多民族的国家,在纽约更是可以看到全世界各地来的人。亚洲人长得都差不多,不开口,看不出是哪国人。
“是刘家驹处座吧?”其中一个人开口了。说的是中文。“我已经在这里整整等了你两天了。”
刘家驹很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我,还知道我的身份?他停下脚步,问:“你们是 - - - ?”
“我是杰仁朗措。”他指了指另外一位。“他叫扎西。我们都是你们的朋友。”
“我不认识你。”
“一回生,二回熟。何况我们都认识一个人。”
“谁?”
“‘鹅卵石’,噢,在你们那边,他的代号是‘土狼’。”
刘家驹惊呆了 !
“来,刘处座,我们谈谈吧。”杰仁朗措说道。
戚小光没听说过“土狼”,只觉得“刘处座”的叫法闻所未闻,实在好笑。
“刘处座,你们一路从华府*赶来,路上辛苦了。我们在那边野餐桌上准备了一些食物和饮料。我们过去边吃边谈吧。”杰仁朗措彬彬有礼。
刘家驹和戚小光跟着他们二人拐过一片树林,来到一片草地前。在树林与草地交界的地方,稀稀拉拉地分布了十几张木桌子。每张餐桌两旁都连接有一个长凳子,不远处还有一个铁架搭的烤炉。如果在春夏之际,合家带口,休闲烧烤,一定非常遐意。可现在,四周一个游人也没有。
一张木桌上摆了一些食品和饮料。
刘家驹和戚小光坐在桌旁。杰仁朗措坐在他们对面。另外那个叫扎西的,长得高高大大,站在他们两人的身后,让他们俩浑身感觉不舒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家驹问。
“说来话长。”杰仁朗措打开一瓶可乐,给刘家驹和戚小光每人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鹅卵石’或者‘土狼‘的名字叫占推。占推和我是双胞胎。他比我晚两分钟出生。我们从小在一起,直到我们六岁那年。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我们失散的那一天。那年我爹,我二叔带我们兄弟俩还有几个家丁一起去西康打猎,正赶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占推的马惊了,踢倒了拉缰绳的仆人,驮着占推跑得无影无踪。暴风雪停了之后,我们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他。我们以为他要不就被大雪掩埋了,要不就被野狼吃了。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直到一九五〇年我去苏联的基辅办事。办完事后,我在大街上闲逛,好像有什么心灵感应,随意走进一家小酒馆,要了一杯威士忌。酒保吃惊地跟我说,明明看见我进了厕所,怎么从门外进来了呢?我以为酒保在逗我,没有在意。可过一会儿,亲眼看见从洗手间走出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知道,那一定是我寻找了二十三年的亲弟弟。当时,我俩抱头大哭一场。那天,我俩在那个小酒馆里一直聊到深夜。原来,在那个暴风雪天,他的马惊了之后,他吓坏了,爬在马背上,紧紧地抓住马鬃毛,任由他的坐骑狂奔。他也不知那马跑了多长时间,直到最后马跑累了,才慢下了脚步。暴风雪停了之后,他迷路了,不知道东南西北。他胡乱走了三天三夜,不知道自己越走越远,最后又累又饿,从马背上跌下来,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发觉自己被一个北京大学的考古教授救了起来。教授在一个西汉遗址处考察了三个月。他也跟教授在那儿呆了三个月,因为他说不出家里的地址和回家的路线,只知道我家住在霸上围着白墙的大院里。在康藏地区,有几十个霸上。三个月后,教授考查结束了,问占推,是留下继续寻找家人呢,还是跟他一起回北京。占推说他怎么找家人呀,三个月都没找到家,家人也没有找到他。教授一走,他将再无亲人,只有讨饭或者饿死。他跟着教授来到北京,一住就是十六年。”
杰仁朗措说的声情并茂,眼角湿润。刘家驹听得入了迷。
杰仁朗措喝了口可乐,接着说:“教授自己没有儿子,对占推就象对待亲生儿子一样。他上小学,中学,最后考上大学。在大学期间,他秘密参加了‘三青团’,后来,加入了国民党的军统。按军统的指示,他假装激进,参加左翼学生会,最后成功地打进了共产党地下组织,代号‘土狼’。他领导十几个学生组成‘抗日救国学生会’,奔赴延安。在延安,他在‘除奸团’里表现积极,取得了共产党的信任,一九五零年他被派到苏联‘伏龙之’军事院校学习。就这样,我们奇迹般地相遇、重逢。他从苏联回国以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你们都知道了。”
“我们不知道他是双重间谍,在给我们提供情报的同时也在给你们提供情报。你们是什么组织?”刘家驹警惕地问。
“我们是你们的友军,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推翻中共的统治。我今天代表流亡的西藏政府 - - - ‘西藏人民代表大会’来寻求你的帮助和合作。”
刘家驹多少知道一些“西藏人民代表大会”和它的背景。二年前,达赖喇嘛秘密到台湾访问,他的行动队还为他提供过安全保卫。念及此处,刘家驹放松了下来。“什么合作?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
“好,痛快 ! ”杰仁朗措拿起水杯,“我以水代酒,敬刘处座一杯。”说完一口气干了。
“不敢当。您太客气了。”刘家驹说,没有碰桌子上的杯子。
“实不相瞒,”杰仁朗措抹一抹滴水的嘴角。“我知道你挎包里有一个黑盒子,我知道它的用途,它是一个控制器。”
刘家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身上的挎包。
“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说明黑盒子还在你手里。我想请你把它交给我。让我来替你保管。它在你那里不安全。因为美国人早晚会从你手里拿走它。”
“凭什么要交给你?我想这不太可能。”刘家驹心想,就是交给美国人也不能交给你呀。
“我知道美国的‘布拉沃计划’,我知道解放军的程钢来到了美国,我知道他的使命,他的计划。我也知道你和中共的程钢都去找过美国中情局局长。顺便告诉你,我们也与美国中情局有联系。美国中情局一直都在暗中支持我们---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也知道你的使命,你的计划。这使我想起了你们汉人的一成语。”杰仁朗措嘿嘿一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嘿嘿。”
“哦,你的确知道的很多。”刘家驹即吃惊又不吃惊,有“土狼”做“鹅卵石”,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
“你们不过是想破坏程钢的使命,保证‘布拉沃计划’和你们‘国光计划’的实施。或者,你们还想操纵‘刺猬’,将它和它所控制的原子弹运回台湾,或是研究,或是用来对付中共。”
“怎么样?”刘家驹不置可否。
“可惜,你们的计划不完善,你们没有充分利用这个机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想帮助你们,将你们的计划稍微修改一下,让它向前多走一步,让它更完善,更有威力。”
“愿闻其详。”
“让我们想办法先迷惑美国人,然后再激怒美国人。具体就是,先向美国人保证我们可以控制住‘刺猬’,可以挫败程钢的阴谋,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实施他们的‘布拉沃计划’。这就是你正在做的,这就是你们的计划。这很好,但这远远不够。这只是我的计划的第一部分。我的计划的第二部分是要再进一步。在美国人开始‘布拉沃计’划之后,我们随便找个借口,说我们手中的控制器失灵了,放手让程钢引爆海中的原子弹,激怒美国人,让美国人再进一步报复中国,彻底摧毁、消灭中国。万一程钢失败,没有引爆‘刺猬’,我们就将它引爆,栽赃给中国人。我们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引爆它,比如,坐在直升飞机上,或者找一个不知情的白痴 - - -”
“你说什么?”刘家驹打断他的话。“你应该知道你所要做的事情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我要的就是这个后果。”
“你知道这会死多少人吗?”
“我知道。可那些人里没有你的亲人也没有我的亲人,跟你、我有什么相干?”杰仁朗措说的很平淡。
“你竟然 - - -”刘家驹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刘处座,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还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还不是为己,我们都是为了我们的人民,我们的组织,我们未来的国家 - - -”
“杰仁先生,不知这么称呼您对不对?”刘家驹稍微平静了一些。
“对对,没有问题,您仅管随便称呼。”
“您的逻辑有问题。”
“我也愿闻其详。”
“如果我们向美国人做了保证,可以阻止程钢,然后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那么美国人的不满和怒火不就会转到我们头上吗?”
“我们当然是站在美国人一边,我们要让美国人相信我们是竭尽全力帮助他们的,我们要让美国人相信,事情出了点偏差,发生了一些我们事先没有想到的、我们无法控制的事情。比如,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总之,不能怪我们,要怪只能怪中国人。”
“我是军人。我不能擅自作主,这么大的事,我必须请示我的上级。但我敢肯定,我的长官绝不会同意你的计划。我们让美国人实施了‘布拉沃计划’,就达到了我们的目的了。”
“那是你们的目的,不是我们的目的。美国的‘布拉沃计划’只是针对中共的核武设施,并不根本触动中共的军事实力。你们的‘国光计划’如果得不到美国的支持,是不会成功的。而美国是不会支持你们的‘国光计划’的,因此,你们不会有机会实施你们的‘国光计划’。如果按照美国人和你们的做法,中共不会垮台,不会灭亡。而我的做法 - - -”杰仁朗措用拳头重重地、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一字一顿地说:“就是要让美国人去报复中国 ! 让中共灭亡!让中国灭亡 ! 再者,如果美国因为程钢的威胁而止步不前,我们也要学程钢的样子,威胁美国,如果美国不在我们规定的时间内发动‘布拉沃计划’,我们也要引爆刺猬。我们一定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刘家驹打了一个寒战,好像一阵凉风吹过。他站起来说:“太晚了,我想我们该回去了。我们还要赶很长的路 - - -”
话未说完,站在他身后的扎西一只大手按在他的肩头,硬是让他坐回凳子上。
杰仁朗措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说:“刘处座,你心太软了,不象个军人。死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死十个、八个人与死八万、八十万人有多大区别吗?”
“不要讲了。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你认为你们今天还走得了吗?”杰仁朗措露出了一副狰狞的面目。
刘家驹与戚小光同时起身。只见一前一后,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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