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天】天长地久的深情――漫读龙应台《天长地久》（二）

【第531天】天长地久的深情――漫读龙应台《天长地久》（二）

2019.01.18  周五  晴天

“公务员父亲带回家的薪水在一个牛皮信封里，那么薄的一一个信封，你把钞票拿出来数，开始算，柴米油盐之外四个小孩的学杂费怎么分配。渔村的女儿们多数是去加工出口区做工的，绑着头巾，骑着脚踏车，沿着两旁全是鱼温和琼麻的乡村道路，一路踩进工厂大门。她们的工资被母来们拿去换来一只又一只的金圈，一环一环套上手臂，整条手臂闪发光时，女儿就可以结婚了。

你对父亲说:‘她如果不读大学，以后就会跟我一样。’”

01.

四十二岁的美君和丈夫，在小小的渔村生活，没有亲人帮衬，没有友人援助，夫妻二人带着三个孩子艰辛地度日。

日子虽然清苦，但美君既不气馁，也不绝望。她辛苦地编织着渔网，专心地撬生蚝。在美君的心里，还有一个坚定而美好的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支持和供养自己的女儿去上学。

就是这一句“她如果不读大学，以后就会跟我一样。”让人对这个二十多岁就辗转漂泊，半生都不能拥有安稳日子可过但初心不改的女人，生出无限的敬意来。

母亲的眼界和格局，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子女的一生，甚至是一个家族，一个国家，整个民族的前程。

美君的眼光，远见卓识。美君的决定，高瞻远瞩。作为母亲，她也有自己柴米油盐的琐碎。作为母亲，她更有子女的漫漫前途。她深深地懂得，读书，上学的重要性，知识，文化的重要性。

她那么清醒，那么理智地，鼓励和支持女儿去读大学。这，是美君异于一般妇人的智慧。

02.

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初中毕业。好心的邻居们，甚至是家族里的近亲，一个个对母亲好言相劝：“女娃娃嘛，念书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出去了能认识男女厕所，买东西算得了账就行了。你家里日子也不行，你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念书的，太累了。快叫你闺女不要上学了，出去找点营生，挣点钱，也能多少减轻你的负担……”

他们听说村里的供销社需要一个售货员，就都赶着到家里来，给母亲送信。

谢谢了邻居们的热心，前前后后，早早晚晚考虑了很久的母亲，最终还是咬牙决定，继续供我上学，只要我能考得上。

那时那一刻，作为母亲，作为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和主心骨，她明明知道，家里的日子太苦了，她也明明知道，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太累了，她更深深地知道，如果将我送到供销社去做售货员，不仅会省下近千块的学杂费，每个月还会有几百块的收入。

面对触手可及的现实诱惑，我的母亲，她的内心是否动摇过？是否犹疑不决过？这一切疑问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母亲用她一个女人的智慧和襟怀，为我延展了生命未来无限的可期。

多年以后，当我日日早出晚归，还有寒暑假可以自由支配的时候，当我坐在办公桌前一页页翻阅学生作业的时候，当我时时刻刻都被一些孩子所铭记，所感谢的时候，其实，我想说，我最最应该感谢和感恩的那个人，应该是母亲。

如果，十七岁的那个夏天，我的母亲没有做出这样宏阔的抉择与决定，如果，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我的母亲因为眼前的蝇头小利，果断地放弃了继续供我上学的念头，那么，我人生的所有后来，都将重新改写。我生命里所有后来的惊喜遇见，都将在那个夏天戛然而止。

多年以后，阳光甚好的午后。我坐在母亲身旁，听她语气温和地，神态安详地，为我讲述当年的那个可以说决定我人生之河流向的故事。

她说，当年，有不少人和她说，要她不要再供我上学，她自己在心里也盘算了很久。很快她又想，供我上学，受累的是她，但因为她是母亲，是妈。她尽心尽力了，就算我将来书念不成功，至少她心里是问心无愧的。

她说，她当年哭着要继续上学，家里人却说什么都不再供她念书。她只能读到小学三年级。几十年过去了，她只能勉强写自己的名字，勉强算清楚一地鸡毛的日子里那些鸡零狗碎的账目。

她说，她吃尽了不读书的苦，也遭受了很多不上学的苦。她从心底不想要我重蹈她的覆辙，不想要我早早地就走向社会，将来稀里糊涂地嫁一个人，日日围着灶台、猪圈和土地转。

说到底，她就是想要我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好在，这么多年，我好像没有太令她失望，虽然，我还是不能给予她那些惹她垂涎，惹她羡慕的生活。我能回报给她的，仅仅就是让她手里有余钱，日子有盼头，心里有幸福而已。

03.

这位自小在渔村长大，终能走向世界的学者、作家。除了她自身的努力，不得不说，她这一切荣耀的背后，都有一个坚强的后盾，那就是母亲。

她的母亲是智慧的，有远见的。她的心里，装得更多的，是子女的前程。她知道，如果不读书，将来，孩子的命运，将是母亲自己命运的翻版，几多无奈，几多悲凉。

隔着数年光阴，我们依然能感受到一个母亲最温热的，最动人的心跳。亦通过这些文字，对一个饱受离乱和贫困的母亲，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