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6期“酒”专题活动。
春未夏初时，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我其实都知道但我能说什么呢。
在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他邀我出去走走，我欣然前去，我们依旧是去河边。
“我们往那边去吧！”他指着远方，声音中透着丝丝恳求。
其实他说什么我都会同意的，我与他沿着河边前行，和缓的微风送上几缕清凉，让我们都觉得今天出来是对的。
河边有几个废弃多年了的古渡口，我们每每走到那些渡口时，便会停顿许久。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站在这些地方，我们回到了初相见时的年月。
“月，还记得吗？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记得，那天你一身的酒味。”我边回忆边笑着回应他的话。
“看，为了你，我这里多了个伤疤。”他指着下巴处，让我好一阵无语。
很久很久以前，我因有事要过河，便来渡口等船，记得那天下着细雨，然后我碰上了个酒鬼流氓。当然，那个酒鬼流氓便是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他。
“谁叫你当时那样，活该！”我说完，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唉，当时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啊，惹来你弟的一块石头。”看来，他也都记得，真是难为他了。
“别那副表情盯着我，我当时只是碰了一下你。”他指腹揉搓着那个伤疤，假装恨恨道，“害我被缝了好几针。”
我们站在大石上，又嘀咕了好一会，沿着河边继续前行。
约摸一柱香后，我们来到了片河滩公园。这片河滩公园我们曾经经常来此消磨时光，算得上非常的熟悉这块区域了。
他说，还是他上树，让我在树下接果子就好。其实有点担心他的身体，但他说一时半会的他也死不去。我们来此是为了摘些杨梅，这片河滩公园有不少野生的杨梅树。
他像只猴子，三两下间就溜到了树上。还真看不出已是病怏怏的他，上树对他来说还是那样的简单。
“你朋友叫你猴子，看来你一点也不冤枉。”我仰着头，细碎的光影洒落在我的脸上，我有点睁不开眼。
“袋口打开！”他拨开枝桠朝我叫了一声。
“打开了，你扔准一点。”我话音才落，塑料袋传来了些轻响，他把摘好的杨梅扔了下来，大部分的杨梅都进了袋子里，当然，有零散的果子掉进了草丛中。我细心一粒一粒拾起它们，然后放进塑料袋里。
“很多，要不要上来看看？”他嘴里应该是含有几粒杨梅，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我怎么上去？”我掂起脚尖，还是摸不到最低处的枝桠。
“我帮你。”他说完就从树上溜了下来。
很快，我踩着他肩膀，不怎么废力就爬上了杨梅树。他也上来了，只不过他爬向了更高处。他说，我面前的杨梅归我，高处的不好摘的归他。我自然开心，我跨坐在一个树桠上，偷偷吃起了杨梅。杨梅很熟了，但依旧带着微酸，但我们都喜欢这个味道。他说，我们应该是该划归到那群最能吃酸的人群中；我说，我们连柠檬都能吃，我们应该是最能吃酸的人了。他会喃喃自语说着可惜了的话，然后会定定盯着我很久，每回都让我莫名其妙的，不就是能吃酸吗？干嘛要那样看着我。我问他原因，他只是笑，笑得前俯后仰，就是不肯告诉我他可惜什么。
我们摘了好几斤杨梅，他说够了，于是我拿着杨梅回家。
归家后，我接了些水清理了好几遍刚摘回来的杨梅，然后把先前洗干净了的玻璃罐子摆在餐桌上。是的，我准备泡梅子酒，往年的这几年，他都带上我去摘杨梅，都是为了泡酒。杨梅放进进罐子后，倒了些他之前送来的白酒，最后估摸着放了些白糖……很简单，并不复杂，我最后把罐子放到了一处阴凉处。
其实我们都不爱喝酒，这样干只是觉着好玩。酒基本上是我弟弟来喝完的，我与他加起来都没喝上一两。当然，我们每回都是第一个尝上这个梅子酒的。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经常带我出去，走走、看看。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月……”他在病床上轻轻呼喊我，我把椅子移到他面前，苦涩笑道，“你说，我听着！”
“梅子酒估计喝不上了。”他双目无神，许是被疾病折磨得有点久了。
“你想喝？”我俯下身子，凑近他耳朵小声问他。
“算了，还是留给你弟弟吧。”他终于把目光聚焦到我的脸上。
“算算日子，应该也能喝了，初秋了。”
“又是秋天了啊，真的挺快的！”他指了指挂着的点滴瓶，说，“没了，帮喊下护士？”
很快，有护士前来帮他换了药水。
“你回去吧，你工作也很忙的，最近太麻烦你了。”
我于是离开了医院。
日子一天天在逝去，其间我多次去医院探望他，他掉发挺是严重，每次他都催着我离去。我知道他不太愿意我见着他当时的那副模样。
事情终是不可避免。有一天他妹妹来电话告诉我，告诉我他走了。我初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平静，心里无波亦无澜，我只是默默去请了三天假，为的是参加他的葬礼。
葬礼很简单，事后他妹妹递给了我一个笔记本。我翻了几页，上面都是我们认识后的点点滴滴。在纸张中，我找到了他口中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原来是他想着如果我们结婚，万一我怀孕会想吃些酸的东西。因他看不见我嚷嚷着要吃酸时的模样，才那样说着可惜了的话。其实几年前我劝他，要他娶了我，但他说他病了，说他不能太自私。
如今几年过去了，那口玻璃罐依旧装着酒，酒当然是梅子酒。我一直没有去打开饮用的想法，当然，我弟弟再也不敢胡咧咧在我面前嚷着要喝我亲手酿的梅子酒了。
又是初夏，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再次走进河滩公园，此时红梅缀满枝头，风来时一片红色随风起舞。只是可惜了那些红色的梅子，少了那一只猴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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