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南飞
杨姐这称呼我没喊过,事实上,和杨姐在一起七天,我没喊过,至于是怎么打招呼的我忘记了,或许喊了,但是内心没有印记。训练海狮的东子喊过,东子说的最多的是:“杨姐,海狮,海豹喂饱,我走了”。打杂的六子喊过,而且天天喊,杨姐长杨姐短,杨姐也自得其乐,六子就住在表演馆里,晚上也会没话找话的和杨姐聊几句,好像如果不搭个话,六子就不存在了,六子的性格像拉丝的地瓜,到处黏糊理不清,不爽快,六个给人的感觉就是跟着杨姐干,必须时刻听杨姐的,必须时刻战战兢兢的,六子是个男的,但是个头也就一米六多,因为他和我擦肩而过时候,我目测过,听口音也是杨姐的老乡东北那片儿的。
主持动物表演的齐玉也喊杨姐。齐玉是杨姐的老乡,齐玉晚上睡觉的时候,穿一件鹅黄色带卡通图案的睡衣睡裤,两条骨干的笔直的腿在库管里随心所欲,不像我一蹲下,裤子就抗争。
说起和杨姐的结缘应该感谢被顶包,原来我在训狮子杂技团打杂,零几年一天给15块钱,还管吃管住,我觉得还行,但是我再去的时候发现隔壁宿舍的玲玲领着一帮老乡在那里,我看到玲玲端着切好的哈密瓜,菠萝给游客兜售,我什么都明白了。于是我逃票混进杨姐这里,问杨姐需要人么,杨姐已经雇了俩打杂的,一天20,我给杨姐说你得给我找住的地方,我来回跑,做的公交都是带K的,路上就得花去4元,于是杨姐临时让我和她一个屋子,我和老乡丽丽就卷着军绿色的被子褥子和杨姐齐玉住一个屋子了。
这个表演馆,俩门,一个进一个出,30分钟一场,一上午循环好几场,进口一个铁皮屋,出口一个铁皮屋,杨姐一天的工作就是巡视,像总指挥一样。
第一天早晨上班我起的挺早,我和丽丽一人一个门口招揽游客,用麦克风高音喇叭,不停地循环喊话,脸皮要厚,不厚干不了这活,表演馆对面是个海盗船,不停的摇来摇去,船下面同样有一天给15元钱拉游客的人,我一边吆喝一边看那海盗船,坐上去比秋千过瘾,摇来摇去,摇上最高点,然后一停顿,瞬间在重力势能的作用下,再滑到最低点,甚是享受,期间伴随着惊叫。
杨姐在我和丽丽第一天上班的早晨开始巡视,瞟向丽丽和我,其实这也是老板的考察,花钱雇佣个人,老板得观察能不能干活。我俩不停的走动,吆喝。这一天也是口干舌燥的。
晚上杨姐给我个小纸条,说让我看看,明天早晨由我播报,其实昨天杨姐让丽丽尝试过播报,选中丽丽的原因是,丽丽青春靓丽,一米七的个头,形象佳,但是丽丽用麦克风一读,满口的娃娃音,杨姐没说啥,默默走开了。第二天早晨,九点多开始上游客,高潮来了,各个点上都各就各位,我拿过麦克风,试着读起来,我也很纳闷,我这么胆小怯懦,居然加上麦克风壮了胆子,读起来有模有样,这绝对不是自我吹嘘,其实除了字正腔圆,停顿,感情也是加分的,我一遍一遍的从麦克风里重复读着杨姐给的纸条,读的多了居然背过了,远处走来一支带着小红帽的队伍,导游拿着小旗子,前面引路,这支队伍顺着声音投向了这边,以我敏感的内心,我判断他们是对这麦克风里传出的声音吸引来的,简单的说,也就是我读的还可以,杨姐还是不动声色。
慢慢的工作了几天,也熟悉了些事情,或者说我天生敏感的内心能感觉到一丝风吹草动,对着一片叶子我也能浮想联翩。
我发现这俩铁皮屋,靠近入口的一个,是一个中年妇女天天把手,每天九点钟在开始游客高潮到来的时候,这大婶就来了,坐在铁皮屋端个茶水杯子,杨姐和大婶,几乎不交流,兀然间,我明白了,这表演馆不是杨姐一个人,和这大婶有关系,要不大婶能天天在门口把票箱子看的那么紧,我有些糊涂,有些茫然,这边是杨姐天天做阵,吃住都在馆子里,那边的大婶,每天九点多就像在自家炕头喝茶一样自然,还时不时的对杨姐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和杨姐每天将军一样的气场形成鲜明的对比,杨姐似乎也并不摆这大婶。这大婶每天就是孤身一人,但是也镇定自若,杨姐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馆子里都是杨姐的人,就连我和丽丽也是杨姐临时雇来的,门口来拉游客的还有个大概20多岁的女的,因为她一脸的雀斑和时不时的给杨姐献媚买好,使我判断不好她到底多大,这大姐也时不时训斥我和丽丽,而不是以过来人有经验的大姐那样帮助我和丽丽。在我,丽丽和大姐之间,显然是大姐占了优势,干的时间长,和杨姐处的时间长,但是杨姐像将军一样的神情也不好判断她到底内心怎么想的。
杨姐个头中等,每天穿一件紧身的九分裤,颜色是雪白的,每天从表演馆门里出来,环视四周,不是东张西望,是像将军带兵一样,这时候大婶在她铁皮屋里,和她好像两个世界里的不相干的俩人,大婶主要任务是紧盯票箱子,我越来越糊涂这种合作模式了。
忙了一天,特别累,晚上洗刷完,我和丽丽就挤在一张床上睡了,这时候,齐玉,穿着她的鹅黄卡通睡衣睡裤,一边泡脚一边给她的兵哥哥打电话,杨姐有时候也打电话,电话里杨姐充满爱心和童趣,一边打一边说,:“等忙完,小姨回去看你好吧,给你买玩具,零食……”。我就听到这后面的不知道了,因为我太累了,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齐玉洗脚盛热水的暖瓶碎了,杨姐问怎么回事,屋里就四个人,发生这事确实谁也不好说。但是我起床的时候没见杨姐床上有人,昨天不是睡觉之前还打电话么,人呢,而且暖瓶也碎了,杨姐好像有点生气,问齐玉,齐玉说不清楚,齐玉的情绪这时候也不好琢磨,好像也很烦。我和丽丽虽然是新来的,如果直说就是我俩打碎的也不好施展,齐玉毕竟比那一脸雀斑的大姐高明。背后咋说就另当别论了。总之那个诡异的暖瓶到底咋碎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大婶在这旅游的黄金季节,是不会错过她的票箱子的,不过今天大婶突然开口说昨天晚上是不是老曲来了,我突然明白下午来的那人是老曲,看起来比杨姐大很多,杨姐见了他一改平时严肃的表情,一脸的小女人情怀,老曲就像邻家的叔叔大爷样,没有特别异样的感觉。大婶说她家和老曲合伙投资的这表演馆,说老曲找的杨姐在这看馆子。
我终于明白了点什么,杨姐的对大婶不屑一顾,大婶的眼里也不入杨姐,这是俩女人的内战,只不过杨姐跟的是老曲,毕竟和大婶隔了一层,大婶不好说什么。
我们四个人的饭每天都是齐玉做的,这俩骨干美女哪里知道我这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肚皮。齐玉,晚上做的大酱,我猜想也是跟她妈妈学的,照葫芦画瓢,我隐约记得,热锅放油,油开后,打好的鸡蛋爆炒,然后把东北大酱放进去,还放的葱姜,佐料,早晨吃烧饼蘸大酱,喝稀饭。稀饭用小的可怜的电饭锅熬的,喝完一碗就没了,吃了几天大酱,我的嘴开始上火了,烧饼也不敢多吃,俩骨干美女就吃半块,我吃一个还不饱,丽丽别看个头高,食量也不大。有天我实在又累又饿,我跑到表演馆后面的厨房,揪出一个烧饼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不远处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杨姐,她没说什么,我也没解释什么。吃完烧饼我又出去招揽游客,把游客招揽进馆子,东子看人差不多齐了就开始表演,齐玉开始念解说词。大婶还是盯着票箱子,我们和带雀斑的大姐一起招揽游客。过了不久那个带雀斑的大姐,没再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想起那天她排挤我和丽丽,杨姐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一些。大婶好像也不喜欢这个和陀螺样的人,杨姐在哪里她转哪里,而且普通话也不标准,还爱用麦克风,用杨姐给的解说词招揽游客,游客听了这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头也不抬的略过去。
晚上收了场,喝完稀饭吃完大酱。齐玉,还是一边泡脚一边给她的兵哥哥打电话,电话里兵哥哥说要来看她,看她解说的海狮表演。今天六子穿了一身藏蓝色的运动衣,从背后看俨然一个中学生的模样,六子提着几只雪糕来到杨姐的屋里,说给杨姐买了几个冰棒,我们也跟着沾光了,要不是我们同屋,六子得省下两根冰棒的钱,东子看到六子提着冰棒,从背后弹了六子一个爆栗子,抿嘴笑笑。东子一般收了场,就走,不在馆子里住,临走给杨姐道别,看见了六子的冰棒。六子说话办事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踩死蚂蚁,配上他的东北口音意味深长,六子要是不开口说话,俨然一个南方人扮相。
我们吃完六子的冰棒,洗漱完毕,睡了,因为明天还要吆喝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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