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去坤山,将小蚯蚓留在了归灵墟,近日事多,一时竟将它忘了,待我在天阙宫门口碰见它时,才惊觉自己犯了一个错。
这小蚯蚓是凡间小蛇,自是需要果腹的食物,我这一走多日,它许是饿的紧了,摇摇晃晃竟似连头也支不起来。
我急忙过去将它提溜起来,又记起千夙怕它,便蹑手蹑脚将它带去了偏殿旁的厨房里,而后大展身手烧出一碟荤素相间搭配极佳的饭菜端到了它面前。
小蚯蚓闻了闻,别过头想溜,我眼疾手快捏住它的七寸,夹起一块食物递到它嘴边,“吃吧,不然你会饿死的。”
小蚯蚓晃着头连连往后避。
我吓它,“你若不吃,我就把你送给千夙,他可有的是法子治你。”
小蚯蚓似乎听懂了,身子徒然一僵,而后闭着眼张开嘴,视死如归地任我将那碟菜,一点不剩地全部喂进了它口中。
我很是满意,正欲伸手摸摸它隆起的小肚子,它却似乎有些慌乱,身子一下弹起从我手中跃了出去,而后摇摇晃晃躲到一边角落,吐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一刻钟后,小蚯蚓终于吐完了,而后它身子一软竟倒在了草地上。我吓了一跳,跑过去一看,却发现它嘴巴一张一合正啃着旁边的青草……
“嘿,你这小蚯蚓,我好心好意做菜给你吃,你吐了不说,还转而跑来吃草?我烧的菜有那么难以下咽吗?”我气得不轻,随手揪了一根枯草教训它。
我一边训,它一边吃,还时不时眯起眼睛,露出一副满足神色。
我有些怀疑,这归灵墟的草这么好吃?
“叮铃~叮铃”
连绵不断的铃铛声突兀传来,及时阻止了我快要到嘴边的青草。
“咦,什么草这么臭!”我扔掉手中的青草,也再没管大口大口吃着青草的小蚯蚓,身形一动便站在了灵墟殿外。
透明的禁制外,一个少女眉眼清丽,一袭黑裙沉寂若黑夜。她腰间悬着一把青刃短刀,怀中抱了一只硕大的狐狸,正哼哧哼哧地来回转悠,似在找归灵墟入口。
少女怀中狐狸毛色十分花哨,但周身却晕染着许多已然干涸的血迹,显得极其狼狈,低垂而下的脑袋也随着少女的动作轻轻晃动,不见丝毫生气。
我默默瞧了半刻,这才朗声道:“来着何人?”
少女一喜,仰头往四下扫了几眼,却什么也看到,“我呀,是我,快放我进去!”
“来我归灵墟者,需有名号,你报上名来,我再决定要不要放你进来!”
“好你个手下败将,连我都不记得了,有本事现出身来,本仙再与你斗个几百回合!”
我忍住笑,挥手撤了禁止,“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崆峒海域长欢上神座下爱打架的徒弟!怎么,功力长进了,又来寻上尊大人打架?”
“呸,本仙是来找你的。”阿暖抱着狐狸气势汹汹朝我跑过来,“师父说叫我不要惹你,我偏惹。我不找上尊大人打架了,找你!”
“哦,是吗?那我欢迎得很。”我摸摸她怀中狐狸,笑的无比阴险 “你看你来就来,竟还带了礼物,这么大一只狐狸,膘肥体壮的,让我想想怎么吃才好?要不,烹炸煎煮通通来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阿暖快速将狐狸从我手底下抱开,义愤填膺地道:“枉你还是上仙,竟这样残忍。你没看到这只狐狸受伤快死了嘛!”
我开心道:“那不正好,不用动手杀了。”
“你……”阿暖气得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绷着嘴角气呼呼地盯着我。
“好了好了,逗你的。”我言语间伸手探向昏死过去的涂山陌,阿暖却以为我要动杀手,吓得一个箭步避开好几丈远。
“你要干什么?”
我无奈道:“你再蹦来蹦去,我可不敢保证那只花狐狸还能醒过来。”
“你不吃它了?”
“治好了再考虑怎么吃也成。”
阿暖护崽似的抱着狐狸,“你还是要吃它!”
我心中暗暗地道:这丫头果然傻!
“你觉得我傻?”
嗯?
“我说了吗?”
“你的表情说了!”
“……”我面上收敛了些,“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让你快将它抱进去,再耽搁下去,这花狐狸死了,涂山狐族可不会放过你!”
“涂山狐族?”阿暖狐疑地瞧着我,“你认识这只大猫?”
我纠正她,“这是狐狸……”
“哪里像狐狸,明明是大猫。”
“……”我懒得再计较涂山陌是狐狸还是大猫,随手一扬恢复了禁止,而后领着她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在哪儿碰到他的?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就在距离归灵墟不远的一个林子里,我本来在云头打盹儿,却突然听见几声痛彻心扉的猫叫,紧接着便是一道刺眼金光袭来,害得我险些坠下云头……”
我瞧着她略显凌乱的秀发,以及腰腹处的几根枯草,没忍住声笑了出来,“怕是坠下去了吧!”
“没有!”阿暖失声否认,“本仙术法高深,稳住了!”
“哦!”我点点头,心知肚明,“看出来了。”
她低声哼了一句,将怀中狐狸往起托了托。
我盯着花狐狸看了半晌,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惹到了谁,竟被下如此重手?
涂山陌先前满心欢喜地拿着血玉魂铃回了涂山,难道是被族中仇家所害?可我依稀记得现今涂山狐族之主,名为涂山恃月。而在半月楼,我随口夸了句他的名字好听,他却缓缓摇摇头,说:“我阿娘的名字更好听,唤作恃月。”
恃月,涂山恃月……身为狐族之主,她怎么会容许别人将自己的孩子伤成这副模样?
还是说,她根本不知情?
哎,思来想去,实在是思不透彻,还是等涂山陌醒了,亲自问问他。
可就在我领着阿暖,阿暖抱着涂山陌正要进芳华殿时,千夙突然冒出来,恶狠狠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他垂目,轻飘飘地瞥了眼阿暖与她怀中狐狸,“不许进!”
阿暖瞧见突然出现的千夙,往后退了一步,面上虽无他色,唇角却微微翕动似在低声嘟囔着什么。
我也有些疑惑,“这是我的房间,为什么不能进?”
千夙将我拉过去,“你的房间,那只花狐狸不许进!”
“大人!”我哭笑不得,“他受伤了!”
“受伤也不行!”千夙朝阿暖挥挥手,指着扶桑树下一处草地茂盛之处,“你,将他抱到那儿去!”
阿暖咬着唇没说话,清清亮亮的眸子一会儿瞪瞪千夙,一会儿又瞪瞪我,硬是一动没动。
我左右为难,抬眼之际瞧见不远处的扶桑椅,一锤定音,“阿暖,将花狐狸抱去那儿。”
千夙不满,欲拦,阿暖飞奔而去,赶在他开口之际,将涂山陌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他只好作罢,任由我拽着挪到涂山陌旁边,又不情不愿地帮他恢复了人身,查看了下他的伤势。然不查不要紧,这一查,却查得人心惊肉跳。
分开短短数日,修为不低的涂山陌命门被破,一半元神被削,九尾断的断伤的伤,所含神力皆被抽去,胸前血肉似被刀刃剖去,伤可见骨……
“这是谁,怎么伤成了这副模样?”前川不知何时过来的,立在一旁惊异地瞧着涂山陌。
我道:“半月楼老板涂山陌!”
前川微惊,“涂山狐族?”
我点头之际,见千夙沉眉收回手,面上露出几分难解之色。
我急道:“怎么样,花狐狸还有救吗?”
“剩了一口气,救是能救活。”
我放下心来,默默瞧着涂山陌,“可到底是谁对他下这般重手,这简直是要绝了他的生路。”
“何止要绝他生路!”千夙扬手招来几片扶桑叶化了丹药,一言不发递给前川,示意他喂给涂山陌,而后又望着我,继续道:“命门所在,非至亲之人不可知,且据我所知,一半元神被削,九尾神力被夺,以及失去的那些心尖血肉……这一切都太像涂山狐族逆天改命的手法了。”
我疑道:“逆天改命?改花狐狸的命?”
千夙摇头,“不是,是将他的命格,改给与他有血脉关系却命不长久的人!”
我愕然!
前川刚给涂山陌喂了药,起身时衣袖拂过他膝下两寸的地方,微微一愣,“他双腿腿骨也断裂了!”
“这是什么阴毒的手法!”阿暖在一旁气得双颊通红,叉着腰怒道:“命不长久去地府报道就行了,干嘛做这种害亲人损阴德的坏事?哼,别让本仙碰见他,否则本仙打得他满地找头!”
“说得对。”我压下一抹悲痛之色,转而赞许地望着阿暖,“你看花狐狸多可怜,所以他昏迷期间……”
“我守着大猫,等他伤愈醒来,本仙陪他一起报仇去!”
我很是欣慰,又磨着千夙征得他同意后,让前川帮着阿暖将涂山陌搬进了北侧偏殿。
涂山陌睡一日,阿暖便守他一日,扶桑叶化作的仙草丹药一堆一堆地往他肚里灌,我坐在扶桑树枝头,看着日渐稀疏的叶子,越看越心疼!
如此过了九日,涂山陌终于迎着第十日的朝霞睁开了眼。
@我是凉木汐,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如果你有故事,就坐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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