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自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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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1日〕应友人老李约,今天要到北镇参加其儿子的婚礼。早上七点半出门,坐班车到北镇。08:20下车,步行到市场。
市场颇具规模,内外均是做生意的档口,商铺,亦有超市,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我在一熟食档口吃了一碗猪杂汤粉,量大,味佳,仅5元,比城里的实惠。
档口经营者仅两人,一位白胖的少妇掌厨,见人就笑,话甚甜,颇精灵,很会招徕顾客。另一妇人在打杂,瘦黑,脸皱,对人爱理不理的,也不吭声,好象我拾到了钱不同她分似的。
1968年12月23日,我们100多位知识青年,坐着解放牌汽车,在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中,唱着语录歌,来到北镇,开始了我们的知青生活。那年,我19岁,恰如现在刚入学的大一新生。
那时候的公社礼堂,石砖草顶,我们开会、学习、住宿均在里面。夜里,女生睡在主席台上,男生睡在会堂的排椅上。而如今市场一带,则是当时的甘蔗地、番薯垅。
同我们一起下乡的英、梅,年仅15岁,稚嫩如初二的学生。她俩紧紧跟着我和娟姐,想与我们分在同一条村。结果未能如愿,她俩当场大哭一场,如今想起都心酸。
我们在公社逗留三天。晚饭后总会跨过公路,到野外散步。看到薯垅裂开,露出一穴穴拳头大的番薯,梅天真地说:这地方土地肥沃,一定好做食,饿不着。
第三天下午,我们被安排到各村插队,同当地农民一起在雷州半岛的红土地上耕作,开始了我们的知青生活,一待近十年,吃番薯吃到心发酸,如今看见番薯都怕。
十年的乡村生活,认识的当地人自然不少,有许多故事,总在脑海里飘来荡去,至今萦怀。
一个叫安的退伍军人,堪与国家篮球队员比身高,不胖不瘦,白净斯文,被安排在北镇唯一的一家饭店掌砧。因其父母兄弟与我同一生产队,得以与他认识。他比我年长,我叫他安哥。
1972年初春,春水发时,夜里我捕了数十斤青蛙。翌日借了一部单车,载去北镇供销社卖。他们收购时挑挑拣拣十分严格,每斤才0.29元,只是每斤配给化肥若干,可作自留地肥料。
我从供销社后院提着挑剩的青蛙出来,正好从饭店餐厅经过。安哥一见我,就笑着迎过来,招呼我坐,给我端来一碗清汤,又招呼我吃饭。其时确实很饿,且打算将剩下的青蛙载去湛江卖,总得先填饱肚子,便坐下来。
他切了一大盘鸡肫鸭杂,打了一海碗饭给我。我边吃边想,这么多,得多少钱啊?心里直打鼓。谁知吃饱后,他只收两角钱,这是有意关照我。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有力量。我飞快地踩着单车,赶到湛江新圩市场,恰逢人家下班买菜,我将青蛙以每斤9角钱卖了,得了20余元。高高兴兴,悠哉悠哉踩着单车,回到赤坎新华书店,花4元钱买了一部4册的《红楼梦》,始归。
此刻,我坐在原供销社对面的榕树下,早已是折旧建新,物去人非。安哥早十几年就退休,随一家人迁到城月建房安享晚年了。
我从安哥想到他的同事老关夫妇,其实她俩比安哥更有故事。
那时候,一个叫桔的漂亮女孩,才18岁,就同生产队长的儿子阿照谈恋爱。常在队屋互相放电,那眸子发亮,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定定的盯着对方。他俩在阿照住的阁楼上玩过了火,桔怀了孕。那个阿照害怕,到外村亲戚家躲避去了。
大哥大嫂押着她去卫生院做人流,她誓死不从。她大哥将这事告诉好友安哥,安哥又原原本本将事情告诉好友老关。老关听了,不吭声,牙齿咬得咭咭响。
翌日,老关对安哥说:“安哥,那个阿照不是人!下午下班后,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女孩罢。”
安哥和老关原是初中同学,又一起在同一部队当兵。人世间有些缘分真是巧,两个人如今又成了同事,更是知心知肺,情同手足。只是安哥成家早,老关尚未婚配。
安哥说:“兄弟,我知道你心好,富有同情心,同情桔的遭遇。但婚姻大事,你要考虑清楚,不要轻易作出决定。”
老关说:“安哥,我知道。我们去看看再说吧。不去看看,我心里为那女孩难过,昨夜眼光光的都睡不着。”
那时候,桔妹家就住在我们知青屋后面,她家的大门正对着我房间北墙的窗户。当我第一眼看到老关时,见他身材高大,威威武武,也白净,真是个好后生。
胆小的逃兵自然不可留恋,桔的心已被照伤透。见老关如此义气,不嫌弃自己,桔也不管他家境如何,点头认了这门婚事,决心随老关去,远离这伤心之地。
桔告诉哥嫂,自己愿意去做人流。大哥将桔的意思告诉安哥,安哥征求老关的意见。老关郑地有声:“那也是一条生命,到时候就剖腹产吧!”
奉子成婚,本已尴尬,何况奉的是别人的儿子?但老关大人有大量,自此同桔成双成对,恩恩爱爱,后来有了他们自己的儿女,仍然将那一个当长子,并无任何歧视。
我回城工作后,有时候去北镇乡村访友,曾见桔在供销社门前摆水果摊,归程中车总会在北镇停十把分钟,上落站又正好在供销社对面,我会跑过去同桔说几句话。见她总是满面笑容,心宽体胖,知道她过得很好。
桔有时开三摩来城里进货,也到我们家坐坐,谈谈家常,说说乡村新闻,对那个爱情的逃兵自然只字未提。再后来呢,老关一家也在城里买了房定居,桔含饴弄孙,忙得很,已很少来我们家。倒是老关,常在公园同那些音乐发烧友拉二胡,容易见到。
想到这儿,看看已是11点,我便步行去老李所订的酒家,参加其儿子的婚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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