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家姑娘
从小，我就是个不大会撒娇的人。因为撒娇该得到一切福利，我都没有得到。
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很会撒娇的女生。开学的第一天，她就挽着我的手，将头靠在我的颈窝里，整个人像无脊椎动物那般挂在我的身上。我对这突如起来的亲密感无所适从，甚至从心底里抗拒。后来，她也许意识到了这种失礼，也就不再和我一起做早操，上厕所。
于是，我也常常一个人。
后来有一次，我们一起办黑板报，她接起电话，用很柔软的语气说着普通话，要知道在我们粗犷霸气的方言下，她的普通话显得那样的端庄和软糯，她说：爸爸妈妈，你们先吃。
某个高中晚自习结束，天气又冷又干，雪花又小又轻盈，我们一群人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就像一个个行走的粽子。
我悄悄走在她后面，因为害怕尴尬所以没有上前去打招呼，假装没有看到她，也假装她没看到我。
那晚，她奶奶带着一个黑着脸迈着小短腿的小男孩站在门口等她，黑暗中看不清眉眼，即使只是在路灯下，依然可以看出不俗的容貌，所以你大概猜出来了，我那位女同学也是个美人。
甚至班上有位敢为人先替女生容貌打分排名的男生，也对其表示出了九分赞许，称赞她是我们班惟一一个集才华与外貌于一身的女生。
我不置可否。
就是那个晚上，她那么高的个子，倏地一下蹲在小男孩的身边，亲亲他的脸颊，揉揉他的黑发，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又是亲又是抱，高冷的小男孩那张黑着的脸，很快也柔软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一幕的我，即使很多年过后，还是会觉得非常动人。我总是对这种和睦的家庭里突如其来的温暖击中和感伤，并因为自己得不到而嗤之以鼻。即便是这样，依然无法遏制我对那温暖的渴望和由衷的羡慕。
也是在一个相似的夜晚，我看到她和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的男生走在一起，他们有着微妙的距离，恰到好处的疏离，恰到好处的亲密。她的双手贴在脸颊上，呼出的白气下看不清楚面容。此时的她却并没有了那种温暖和热闹，于是让这层关系显得那样暧昧和扑朔迷离，那时候我想，她真是天生就讨人喜欢啊，不笑的时候也有人愿意逗她笑。
班上举行英语测验，她是英语课代表，负责分发试卷，轮到我们这一组时，她一边发一边将嘴型嘟起来，发出很可爱的声音，说，发礼物咯。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我一下子愣住了，觉得她怎么这么奇怪。但她丝毫不以为意，又去另外一组发卷子去了。
虽然我的成绩比她好，可是班主任就是很喜欢她。她经常会毫不在意他人眼光，发出一些很有意思的声音或者是属于她自己的独特语言。她英语很好，很有语言天赋，所以一切精妙的语言都能信手拈来地使用。甚至连我的女同桌，也感叹道，“某某好会撒娇啊。”某某指的就是她。
很多年之后，我得知她去了美国，驾着车在美国的第一公路上自驾游，驶过最急的弯，带着父母四处旅游。照片里，她和爸爸搂在一起，她称呼他为发哥，说，年轻的发哥也是很帅的。她穿着蓝绿拼接的冲锋衣，在泉水清冽的小石滩上光着白皙的小腿，中分的长发别在耳后，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左手搂着笑得同样灿烂头发花白的爸爸，右手提着一直刚钓上来的大鱼。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毫无来由的，猝不及防的。
“你还在后悔那时候没有和她成为朋友吗？”佳佳问我。
“没有啊，都过去了。”我拢拢头发，目光里没有焦距地看着天上又冷又轻的雪花。
2
和初恋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刚从食堂回来。他突然停下来，对我说，你叫我一声亲爱的吧。
我面露难色，喊出来的时候语气特别僵硬古怪。
拥抱的时候，他在我耳边小声说，我爱你。我没办法感同身受，并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没必要用言语表达出来，其实我明白，他只是希望我也用相同的话来回应他罢了。我不愿意，是因为更希望感情的表达是自然流露，而非刻意为之。有时候我对自己说，就撒一下娇，会死吗。会，心底的那个我，对我说。
小时候不大会撒娇，长大后反而在遇到合适的人或者合适的时候，倒学会了某些时候撒下娇。多数时候是在认定了周围没有太大的威胁存在时。
有时候，不会撒娇，是不愿意把自己的肚皮暴露给人看。在职场上，在陌生的城市，一旦带上了陌生危险的气息，我便重新成为了满身是刺的人，仿佛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工作后，和一个朋友认识，男性。我们去爬山，那时候我挺喜欢他，因此也愿意袒露出率性可爱的一面。他问我累吗，我摇头，说好重。他问，什么重，我从身后拿出一片刚喝完可乐拽下来的拉环，放在他的手心，背着手在他面前无邪的笑。我自觉那一刻还是可爱的。我偶尔喜欢卖萌，但还是不怎么会撒娇。
有些人天生会撒娇，做起来自然不做作。去吃火锅，会用很甜的声音对服务员礼貌地说：姐姐，帮我拿下调料。结账的时候会客气的说，谢谢姐姐。而另外有一些人，像我，就常用看似讲道理的姿态解决着生活中出现的种种难题。与会撒娇的人相比，我失去了很多次向喜欢的人表达爱意，以及用天真可爱蒙混过关的机会，每一次成功，都是自己踏踏实实的努力换来，固执，轴。
后来，我遇到很多人，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对身边的朋友说出“好喜欢你啊”，“爱死你了”，可是并非全然真心的，网络隔着距离，说肉麻话也丝毫不以为意。可是我再也想不起那时候，把每句撒娇的话当作有额度般，十分珍惜的收藏妥帖。站在喜欢的人面前，别扭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的样子。
3
春娇与志明里，杨千嬅对徐铮说，不知道啊，喜欢一个人，才变得和他越来越像。甚至他做过的那些根本算不上有趣又很奇怪的事。我喜欢志明和春娇，就是因为他们爱得一点都不做作，那么自然。可以像哥们儿那样互相推搡着对方的脑袋，开什么玩笑也不会生气。
会撒娇是种天赋，就像美人的泪，随时随地让人降伏，只要她愿意。不会撒娇的人，硬要撒娇起来，怎么样都是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这世界有会撒娇的人，也有不会撒娇的人，就像这世界上有红烧肉，也有清蒸鲤鱼。你我生而不同，实在没必要勉强。
如果真有不会撒娇的女孩，她也只是没有遇到那个愿意为他放下坚硬外壳，变得软糯明亮的人。因为习惯了在这充满善意和恶意的社会里，扛着那把辟荆斩棘的刀，不轻易，也不妥协。如果有个向来独立的女孩爱上了你，愿意在你面前展现出她柔软的一面，请你善待她。因为对她来说，一句亲爱的，已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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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沈家姑娘，写酸甜苦辣的呛人故事、写美食和身边人，也写千姿百态的人生。不求多少人喜欢，只求爱的人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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