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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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二奶奶

      记得小时候，我老家的东边邻居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孤寡老人，她的老伴早年因为患食道癌去世，女儿也嫁到邻村去了。她老伴在世时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我们都叫她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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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院子很大，周围也没有围墙。里面种了好多树，有杨树、槐树、桐树、榆树，夏日里整天被笼罩得遮天蔽日的，中午我们附近的邻居都爱到她家树荫下吃饭、纳凉、聊天，很是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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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中午，邻居们像往常一样，又都到二奶奶家的院子里树下吃饭，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算命先生，说算的不准不要钱。大家都怂恿着让他给二奶奶算一卦，他看了看，掐指一算，嘴里默念道：“看你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命中注定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有人问算命先生看她有几个儿女，那人看了看二奶奶脸，又信口开河地说到：“你印堂发亮，两眼眉毛弯弯，必有儿子二三。”

      大家都哄然大笑起来，其实二奶奶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根本没有儿子。

      这时有人又大问他说：“你再算算她的儿子都命运都咋样啊？”

        那个算命先生又继续说，她的大儿子大权在握，权倾一时；二儿金钱万贯，富甲一方；三儿勤劳能干，生活虽不如他的两个哥哥，但也不愁吃穿。

      大家笑得越来越厉害了，还有人鼓动着他继续算下去。但那个算命先生看着局势不妙，灰溜溜的走了，根本就没提要钱的事。

      二奶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是却是我们村里年龄最长的老寿星，现在已经103岁了，依然健在，眼不花耳不聋的，依靠政府发的补助安度晚年，也算是衣食无忧。

                  02  二先生

      我们村里有个二先生，是一个文化人，早年上过高中，但没考上大学，却落了个高度近视，戴着一副眼镜，有人便叫他“四个眼”。回家后农活干不了，又不愿意外出打工，就只好想法弄点别的营生挣钱。最初是学中医，针灸、推拿、拔火罐等，啥都干过，可以一直是不温不火，后至无人问津，只好关门。后来又养过家兔，由于不会经营，结果全兔子死了，除了一屁股债外，什么也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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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不知听了那位高人指点，他竟然又研究起来《周易》，开始算命了。

    1994年农历五月十三，村里好吃懒做的二流子死了，二先生逢人就说这是他命中注定该这样的。他说，在这以前，他曾给二流子算过命，说五月十三这天有大灾大难，让他出十块钱化解，他不肯。到了这天，二流子对妻子说：“二先生说我今天有大灾，我今天一天都不出门了，你把饭给我端过来吃，我看能不能躲过去。”

        他妻子大骂他一顿，说他是神经病，二先生的鬼话也相信。当时正处在麦收季节，地里又收又种的，忙的不可开交，他却在家里睡大觉，真是作死。

      但是，为了他的安全，他妻子也就按照他说的做了。

    有句话说得好，人都是作死的，不作就不会死。二流子就是这样作死的。

        他强忍着在床上躺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实在睡不下去了，就起来到村头溜达。那时候农村还没有实行机械化，麦子都是在一片空旷的麦场上用拖拉机撵的。二流子刚站在场子边上不久，悲剧就发生了。司机开了半天的拖拉机，又累又困，两眼一闭朝着他开了过去，二流子被当场活活压死。

      二先生说的有板有眼，这件事到底是不是这样呢？有人还问过二流子的妻子有没有这回事，但是她却总是摇头，什么也不说。后来还有人说二先生故意拿二流子的死来给自己做宣传，他暗地里给了二流子的妻子一部分钱。

    这件事内幕具体是怎样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有人却亲眼见证过二先生真实的算命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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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见证人就是我的哥哥。那天，他和两个同村好友一起去邻村参加一位初中同学的婚礼。正好遇见二先生也在那里支摊算命，围了一圈人，听他在那里吹嘘，可就是没有前来算命。看到这一情景后，为了让他尽快开张，哥哥便挤进人群，蹲在最前面，说老先生给我算一卦吧。二先生看了看我哥哥，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啥也没说，就煞有介事的算起命来。说我们家里怎么样，老人怎样，以前经历过什么事等等，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我们家的前后过往他当然清楚了，说的是一字不差。哥哥也装模作样地夸奖了他一番，然后给他十元钱。跟着同来的两个好友也是如此照做，也都夸奖他算的好。

      其他人看到这一情景，认为他算的很准，便跟着都争先恐后地让他算起来。

    最后有一位中年妇女也让他给算命，二先生毫不客气地说她是个有福之人，家境如何殷实，丈夫多么能挣钱，儿女多么孝顺，将来一定大富大贵之人。只见那个中年妇女脸色越来越难看，怒目圆睁，最后恶狠狠地说了“胡说”两个字，便扬长而去。原来她的独生子才因溺水身亡不久，丈夫也因此迁怒于她，和她离婚了。

    回到家后，二先生又把我哥和另外两个同村人的钱还给了他们。

                  03    本人

      我从小就接受马克思主义教育，信仰共产主义，相信唯物主义辩证法，是个典型的无神论者，但是，也经历过一次算命，至今仍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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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是这样的。

      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最后一个年头，我刚上班不久，还在老家农村居住，距单位也就三四公里的路程，每天都是骑着摩托车上下班。

      那年冬天特别的冷，有一天下午黄昏时分，我下班回家，见家门前围着一群人，便走进看个究竟。中间坐着的是一位大约五六十岁的瞎子在算命，旁边还坐着一个十二三岁模样大的小男孩。村里邻居见我来了，便怂恿着让我也来算一算，我摆摆手示意不要，扭头便要走。只听背后那位先生慢悠悠地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在在异地他乡能与你萍水相逢，也是前世有缘。先生若不介意，让我给你看上一看也无妨。无论对错，我决意不收你分文。”

      我倒不是在乎那十元钱，而是从来对此不感兴趣，认为那都是在忽悠人，只是现在的情况真的令人难以拒绝。我只有转身面对那算命先生，接受他对我人生的第一次评判。

      那位先生水平确实前面那两位要高出很多，无论说什么而且都有根有据，实在令人佩服。最后还给我建议，说我的院子风水很好，就是厕所所在位置不大好，处在西北角，有点压运，如果能迁到东南角就好了。

      最后，我给他钱，他说什么也不肯要，还说做人说话要算数。我抬头看了看，这时天色已晚，便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回家跟我吃个便饭吧！”

    他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和他儿子一起跟着我进了家。

    我让妻子做四个精致小菜，又到村里超市里拿了两瓶店小二酒。

    酒过三巡之后，脸酣耳热的，话语也逐渐多了起来。听算命先生讲，他姓杜，名斌，家住浙江金华，原来是七十年代的高中生。有一天在路上遇到一劫匪正在抢劫一位妇女，他便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谁知那劫匪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扬手一挥，便划破了他的右眼。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也没治好，最终导致右眼失明。学不能上了，回家什么也干不了。不甘心被命运摆布的他自学《周易》，当起了算命先生。

      他一生也因眼部残疾未娶上媳妇，一直单身。身边跟的那个孩子是他十年前在路边捡到的弃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他积攒了好多年，才筹够了钱，给他做了手术。

      最后，也许是酒喝过了头，他向我透漏了一个秘密，原来他每到一处算命，都让先让这个孩子打听这附近人家里的情况。同样给我算命前也是这样。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有点同情他的不易来。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聊到深夜，才安排他们爷俩到配房东屋里休息。

      第二天一早醒来，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给我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感谢老弟昨天晚上的盛情款待。他日若有缘，我们再相见！”

      从此以后，我这个“无神论者”也开始相信算命起来，每遇到这类人，总喜欢前去算上一卦，不为别的，只因他们都是斌哥的同行。

                                2017年1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