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一夜宿醉醒过来之后,师傅就变了。往年的这个时候,师傅虽然不会太多的过问,但还是会提那么几句,毕竟还有三日,最后十六人的大比就要开始了。
可今年到好,师傅昨晚一醉,今日把什么都忘了。清晨起床就直奔山下,一直到日落西山也没有影子,更别说指导的话了。云雨妍有点失落,一个人带着小白在翠云峰上呆着,饭也不想吃。
秋日的翠云峰如立着的画卷,沿山脚慢慢展开。山脚的土地有些已经泛黄,一片一片的田地如同色彩斑斓的格子布点缀着。山腰的树林多是一些常绿的大树,叶子还是泛着青绿,偶尔会有一群群山鸟呼啦啦飞过,如同一条绿色的腰带绣上了一片一片的落叶。山顶一片翠竹林,掩映穿插着不多的几栋房屋,青砖黛瓦,加上一个架着茅草的小屋,仿佛明目善睐的女子,头顶插着的发髻。秋风拂过之后,一身衣裙就开始缓缓摆动。
云雨妍带着小白枯坐在山顶,如同两只安静的小虫子蛰伏着,等待着升起的月光,只有那个时候,才能高歌鸣唱。
可月儿总是那么不懂人意,出门走的又慢又稳,直到师傅回来的时候,才抛洒出一片银色。
云雨妍还是有些气恼,因为师傅回来后就进了屋子,连声招呼都没打。唉,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这还得去问问师傅啊。
小白有些疲倦了,微闭着眼,云雨妍就抱着它,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是云儿吗?进来吧。”师傅嗓音有点沙哑,语气有些消沉。这不应该啊,昨天还那么高兴,今日却如此消沉,云雨妍想着,还是进了房间。
师傅并没有休息,正端端的坐在椅子上,身前的桌子上放着半赞茶,杯子边散乱的铺着一张纸,似乎写了一些字迹,乱乱的,没有章法。
这有些不像师傅的做法,云雨妍疑惑了。但还是施礼唤了一声师傅,然后就眼巴巴的盯着,小白也醒来了,从云雨妍的怀里跑了下来,在边上蹲着。一人一狗静静的等着,可师傅却只是长长的叹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雨妍觉得有一团微暖的棉花团落在了头顶,慢慢的抚摸着,心里暖和极了,整个人都很舒服。云雨妍缩着脑袋,有点想把整个身体都埋进那团棉花里。
“唉。”头顶上又传来一声哀叹,那团棉花也越来越柔软。云雨妍抬起头的时候,师傅的脸正好对着她。
云雨妍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师傅的眼角爬上了一条细纹,虽然很短很浅,却异常刺眼。一双眼微红,像是哭过了一样,眉头轻蹙,仿佛压了千斤的重物。
“云儿。”这一声拖着哭腔,云雨妍还没回答。师傅又接着开口了,“师傅对不起你?别怪师傅。”话还没说完,那张脸就转到一边去了。
云雨妍微微张着嘴巴,话到嘴边却还是没能问出,她想等着师傅的答案。
“云儿,你来。”师傅拉起她,坐到桌前,左右看着,开口道:“今年,你就十六了吧?”,“是个大姑娘了,唉,该找个好去处了。”师傅扬手摸了摸云雨妍的脸,轻语道。
“你小时候,师傅做了一件错事,唉,怎么说呢?”师傅喝了一口水,稳定了一下情绪。
“给你订了一门亲事,那个孩子,你也见过了。”师傅又停了下来,云雨妍疑惑的张张嘴。
“就是我姐姐家的孩子,今年刚刚十六岁,比你大三个月。如今他来了,师傅不得不告诉你。”师傅艰难的说完这一句话,就又一次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云雨妍,一双眼噙着泪水,可怜巴巴的样子,仿佛等着一场审判。
云雨妍觉得头顶轰鸣,一声炸雷把脑子震的混乱不堪。那个孩子在脑子里乱窜,有唉声叹气的样子,有意气风发的样子,有的笑脸迎风,有的泪啼垂地,有的张牙舞爪爬树上墙,有的安静沉默举书朗朗。这些头像在这一刻都开了口,扭着头,眯着眼,吐着舌头,大声的喊着,“娘子、娘子。”腔调怪诞似有戏谑之意。
然后这些人儿就绕着云雨妍的四周不停的旋转,越转越快,那些人影都伸出了双手,拉住云雨妍的手脚,把她拉进无穷尽的深渊里。
头顶的一方天空越来越小,光线愈来愈暗,像两扇缓缓关上的门,把光明和温暖拒在了外头。
最终门哐当一声关住了,门外有急切的呼喊,“云儿,云儿。”似乎还有一双毛茸茸的爪子探了进来,想把她拉上去,可还是迟了,一切都埋进了最深的夜。
坐在椅子上的云雨妍就这么直直的摔了下去,师傅扑了过来,小白跑了过来,呼喊声,小狗唧唧咛咛的叫声传了出来,让照进窗户的月光开始闪烁、颤抖。这一夜翠云峰异常冷清,就连秋虫和夜鸟也歇息了。
第二天中午,云雨妍醒来的时候,眼前有一个人影老在晃动,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是师傅。终究师傅还是爱自己的,云雨妍想着,慢慢的睁大了眼睛,想要坐起来的时候,才觉得全身酸困难耐。还好房屋里就只有自己、师傅和小白,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云儿,你醒啦,都是师傅不好,难为你了,要不……”
“不用了,师傅。”师傅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云雨妍打断了。和师傅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知道师傅从来不会害自己的,就是突然闯入的一个人,让自己一下很难接受。
可这是师傅希望看到的样子,更何况小白的事也绝不能让师傅知道。那个人来就来吧,自己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难而退。想到这里,云雨妍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师傅,都是云儿不好,让你担心了,他已经来了吗?”
“云儿,你不用担心,师傅也想好了,这儿女情长的事就顺其自然吧,改天师傅给姐姐说说,我想她也会同意的。”说完有给云雨妍拉了拉被角,让她好好休息。
云雨妍想说话,却被师傅用眼神制止了,然后师傅就出了门,连小白一起带走了。窗外有阳光照了进来,在屋子里映出一条条金色的栏栅,细细的浮尘如同秋虫在金色的空间里游蹿,鸟鸣声也挤进了屋子,“喳喳喳,喳喳喳。”一遍又一遍。
应该是竹林大树上的喜鹊一家,云雨妍脸儿开始泛红,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太羞人了,她蒙上被子开始傻笑,不知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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