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有些东西,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我捏着手机的手指因为形变而失去了血色。他不知道我重复说“不分手”的时候,我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墙壁很凉,也很硬。他不知道他说“别烦我”的时候,我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是的我不会说话了。我最后的声音停留在了毫无意义的“不分手”上面。我做不到和任何人进行交谈,不管是说话,还是打字。我做不到再用语言描述我的思维,首先我暂时性的失去了思维的能力,其次,我不知道描述我的想法的意义。我怎么说,怎么哀求,都是徒劳。说话,做不到,也不做了。
我把自己留在了不大的房间里。每天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哭,和昏迷式的睡眠。有时候我会突然惊醒过来,看见自己像一个空掉的米袋一样蜷缩在黑暗里。那种空洞的感觉,从心脏的位置一直扩大,直到脚底。我不得不把自己消瘦的躯干紧缩起来,收紧脚底,把双手收回放在胸口。同样的姿势,他总是从后面环住我,他的嘴唇会停留在我的后脑偏上方的位置,他一呼气,暖暖的。
这段关系里我把自己修炼成了不粘人功夫好的美厨娘。从来不偷看手机,他和朋友出去聚会我催都不会催一句,等他回来,我早就熬好了清粥放他的床头。穿得了lingerie扮得了小护士,声娇体柔会求饶。川菜粤菜东北菜,韩餐日料东南亚,意菜法餐小甜点,我都给他做。不管是带我去哪里,我都给足他面子。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就不爱了。
我开始怀疑自己。我觉得我什么都做好了最后他还是不爱我了,只能说是我这个人有问题。我脸太肉,胸太平,腰不够细,腿不够直。我性格太软没有热情,我工作太多忽略了他。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身上的问题。我搞砸了一段美好的感情。于是我开始惩罚自己。朋友撬开我家门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饿晕在了房间里。
之后的一个月,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废人。躺在医院里,营养液一刻不停的往我的身体里面流。我还是不能说话,朋友来看我,我就安静的看着他们。他们走,我就看着他们走。其余的时候,我就静静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血管突出,青色蓝色的交错让我沉沦。
不知道谁,把这事儿告到了我妈那里。某个早上,涂着鲜艳口红的她一脸鄙夷的站到了我的床前,她还是那么好看。“医生说你早就可以进食了,你为什么不吃”,我静静地看着她。她突然就哭了。她说,我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她快要和我爸离婚时的样子。并没有楚楚可怜,有的只是自暴自弃之后肿胀的脸颊,额头暴起的青筋,巨大的青色眼袋,还有瘦骨如柴的身体。
她坐了下来,拿出一袋糕点放在我的手边。我不知道刚刚回国的她是怎么找到的这一包糕点,这是我小时候,她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最爱吃的点心。家乡特有的椒麻味道透过塑料袋飘进了我的鼻腔。我想起那时候上学前她总会叫住我,“喏,带包糕点去学校,不要一个人吃,分别人点,越吃越胖”。她不该让我带去学校,因为第一堂课还没上完,我就偷偷吃完了。糕点酥脆,咔呲咔呲的咀嚼声有时候没隐藏好,就会招来老师的罚站。
我就是在罚站的时候,看见了隔壁班因为迟到站在门口的他。典型的坏学生,穿着宽松的牛仔裤,脚上是耐克的air kobe3,他回过头看见我,微微的笑了一下。之后全年级都知道,那个胖女生在追他。准确的说,我每天都会给他带妈妈给我的零食,糕点、牛肉干、果冻。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和他的女朋友一起站在校门口,吃着我送他的小桃酥。我站在街的对面都可以感觉到那个咔滋咔滋的咀嚼声在我耳膜上不断的剐蹭,然后我没出息的昏了过去,然后我转了学。
再见到他的时候我已经不是那个胖姑娘了。我有棱角分明的马甲线,每周去四次健身房。我有优质的工作,在不错的地段租了一个单身公寓,精致而平静地活着。交往三个月之后,他搬来和我一起住。交往两年之后,他搬了出去。
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那一袋糕点捏碎了。眼泪一滴一滴不争气的往外掉,我身体猛烈的颤抖,椒麻的味道被我大口的吸进鼻腔,又变成眼泪流出来。我妈鄙夷的看着我,然后她说,“你是把自己看得有多轻”。
之后的半个小时我妈旁征博引,回望过去展望未来。她声音尖细的告诉我,我的文章经常让她流泪,她把我的照片放在客厅、朋友都说好看;她说我原来虽然“丑了点”,但是成绩很好、乐于助人,贪吃是贪吃,但是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非常坚定;她说,“那个@#¥(手动消音)以后就是跪在我面前求我让你嫁给他,我都不会同意”。就在最后一个字落音,我听到了两声急促的短音,这是我给他设置的信息铃声,像是冰块撞击威士忌杯底的声音,美妙而短暂。
“你还好吗”。我看着这四个字,手足无措。我以为我看到他的信息会欣喜若狂,会立刻告诉他我是多么的爱他,会告诉我我需要他的拥抱,会告诉他我错了回来吧,即使我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然而如今,看着这四个字,我愣住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同时我也无法回复,我还不能与人交谈。然后我妈,抢过手机,快速的打了一行字发了过去。我听到发送成功的声音,抢过手机来看。是一行大写的,FUCK OFF。
抬头再看我妈,她笔直的坐在医院的板凳上,气定神闲的用粉饼压着鼻头的油光。“干什么,你怂你妈难不成也怂”。我笑了,看着那一行FUCK OFF,和再也没有回信的界面,我笑了。
“喏,拿去吃”,妈妈从包里又拿出了一袋点心丢到我的面前。
椒麻椒麻的味道,好香。
失恋小桃酥 失恋小桃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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