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就被新郎晾在一旁,这是闹哪样?
1
已是戌时,夜已黑透,布置华贵的洞房内,几指粗的红烛燃了一半,流下长长的烛泪。房内红盖头下的女子娴静妩媚,柳眉凤眼,琼鼻樱唇,肌肤胜雪。
今日是她与允州牧李敬大喜的日子,宾客满堂,客似云来。但女子俏脸上并无喜色,而是脸色哀戚,轻咬朱唇,似带雨之梨花,楚楚可怜。
喝酒原是新郎的事情,新娘只需在婚房内静坐,等新郎来揭红盖头即可。她顶着厚重的头冠,乖乖地坐在床沿。她等到手脚麻痹,脖颈僵硬,仍未见新郎的身影。
夫君的面容,对她来说,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拜堂后,她曾偷偷撩开盖头的一角,只知与他拜堂的男子有着矫健高大的身姿,浓眉大眼,还来不及细细观察,便被人簇拥着入了洞房。
心中正百转千回,一个尖厉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宁静:“抓刺客!”
门外传来嘈杂之音,脚步声只在门外停留了片刻,又渐渐远去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终是不堪重负,决意地咬了咬唇,撩开盖头,把头上碍事的凤冠也摘了下来,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她无意中转身,却发现,绣着百子图的锦被高高隆起。正欲惊叫出声,一只长着薄茧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与此同时,一个尖利的东西,抵在她细嫩的脖颈。
“别动!你若敢出声,我便杀了你!”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在女子的耳畔响起。
变故来得太突然,令女子始料未及。她睁大双眼,妆容精致的脸庞变得苍白,全身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利器会刺破她娇嫩的皮肤。
过了一会儿,男子见她温顺,便缓缓松开了捂住她的手。女子脸上的肌肤触感细腻,还有喷在他手上的温热的鼻息,竟令他有些流连,心中微动。
男子跃到了地上,他一身黑衣,黑巾蒙面,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利器已经从女子从身上移开,那是一把发出寒光的飞刀,刀刃处薄如纸片。
男子看向她的神色,由凌厉到惊艳,“想不到,狗官娶的娘子竟是如此绝色。”
2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女子脆声问道,眼神里露出怯生生表情,她脸上已恢复血色,更显得姿容绝美。
“我奉楚相国之命,来刺杀李敬。” 男子倒也老实,只是不知道他话里的真假。
“没想到你家相公竟用成亲为诱饵,对我施行诱捕,我差点中计。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我躲在他的洞房之内。” 男子说话间,眼眸眯起,患得患失。
"你就不怕,我相公这会儿回来?" 女子语气轻松了不少。她注意到,男子一直捂着左臂,鲜血从他下垂的左手一滴滴地往下淌,滴落在地上,地上已经渐渐有了一小滩血迹。
"他抓不到我,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男子多看了女子一眼。她的淡定,倒让他刮目相看了,竟涌起了戏弄之心。“放着美若天仙的娘子独守空房,若不是我受了伤,还真想替他圆了房。”
看到女子突然挪了挪身子,露出后怕的表情。若不是情况不允许,男子真想大笑三声,但是他忍得辛苦,想不到牵扯到了臂上的伤口,痛得他滋了一声。
他是被飞刀所伤的。他自己所用的暗器,也正是飞刀。
没想到,李敬竟安排了好几个使用暗器的高手,他一时大意,才着了道。他清楚自己必须尽快离去,否则就算不被发现,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你受了伤?” 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传过来,“我倒是带了些金创药,你、你别多想,我只是怕血污了我的洞房。”
女子见男子没有反对,撩起衣裙,缓缓移步,好一会儿,她寻到一个包袱,翻腾片刻,一瓶白色瓷瓶出现在她的手里:“喏,给你。”
男子也没有犹豫,从女子手中取过瓷瓶,撕开手臂受伤的地方,牙齿咬开瓷瓶的塞子,毫不犹豫地把药粉往伤口上倒,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问道:“你出嫁时为何会带着金创药?”
“这是我爹爹给我防身之用的。” 女子边说,边注意着男子的表情。
“我唐家,金银不多,唯有毒药最多。” 看着男子渐渐体力不支,女子怯生生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厉之色,“我给你用的,便是十香软筋散。你伤口一旦触到此药,便会全身无力。”
“你还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也不想想,既然我夫君早有准备,为何婚房内竟没有丫鬟婆子守着?”
“你!......真是最毒妇人心!” 男子怒瞪着双眼,露出怨恨而不甘的神情,缓缓地瘫软在了地上。
女子鼓了三掌,婚房的门开了。穿着新郎服的李敬领了几个衙役,抬走了瘫软在地的男子。
众人离开后,地上的鲜血已被丫鬟婆子清理干净,被褥也换上了新的。
“此计甚妙,只是太过凶险。” 李敬疼惜地给女子脖子上的浅印上药,望着怀中的娘子,浅笑道:“娘子,我们歇息吧。”
红烛已灭,月华似水,一室旖旎。
3
五年后。
“娘,我要那只蝴蝶!”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粉嫩的襦裙,在花丛中追着蝴蝶。
允州牧府邸的花园内,海棠花的花瓣一片片落下,海棠树下,一个姿容秀美的少妇温婉地笑着,宠溺地看着女儿小柔。
小柔今年三岁,声音软糯糯甜美,正是人见人爱的时候。她的小脸圆嘟嘟的,右边的眉梢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在夕阳的暖光照耀下,竟殷红似血。
“小柔,爹回来了。”
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从回廊间移步入花园,看到看到了海棠花树下,妻女沐浴在海棠花雨中的绝美场景,心情大好,“宝贝,想不想爹啊?”
“爹爹,帮我捉一只蝴蝶。” 小柔迈着小短腿,一下子扑到了李敬的怀里,声音拖得长长的。
允州牧李敬五年前新官上任,用计抓住了刺客,名声大振。这几年政绩不错,做了一些安抚民心的实事,还把一些扰民的流寇一举歼灭,深得民众拥戴。
“好!好!爹替你抓蝴蝶。” 李敬慈爱地举起小柔,将她抛在空中,小柔开心地大笑。这种游戏他们经常玩,并乐此不疲。
唐婉看着在夕阳下玩乐的父女,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唐婉所在的家族是蜀中唐门的一个旁支,家族中善于使用暗器和毒药,尤其是飞刀,使得出神入化。只是唐婉自小不喜欢打打杀杀,独喜欢琴棋书画,只是随身带了些毒药防身。
那年海棠花开得特别好,粉红的花瓣像簌簌飘落,她就在那花瓣雨里第一次见到了李敬。那时李敬一如现在一样高大英武。只是距离很远,看不清他的眉眼。
直到李敬向她父亲提亲,她的内心是欢喜的。得知未来的夫君会被同僚刺杀,她便献了计,让同门的师兄用暗器打伤刺客,更是将婚房弄成陷阱,自己为诱饵。终于将刺客抓捕归案。
只是听说在将刺客送官府途中出了差错,刺客挣脱了官兵,没命的跑到了山崖边,眼看无路可走,纵身跳下悬崖......
经过那一次伏击后,李府一直很安宁。她和李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似一对神仙眷侣。而李敬为了唐婉,特地命人在花园里栽种了海棠花树。
成亲一年多,唐婉腹中怀了骨肉,十月后,替李敬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小柔,日子更是甜美,似在蜜罐中一样。真希望,这种幸福直到永远,永远。
4
夜,静悄悄的,李敬及妻女进入了梦乡。
房中小床内恬睡的小柔,许是梦见了好吃的,咂吧着小嘴,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这时,纸糊的窗纸被人濡湿,一根手指伸入,将濡湿处捅了一个洞。仅接着,一股黑烟从洞中吹入。过了一会儿,一个黑衣人打开了房门......
“走火啦,走火啦!” 后半夜,李府中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直烧到第二天才结束。
包括李敬和唐婉在内,还有仆人丫鬟,一家十五人,全部遇难,只有小柔不知所踪。
此事允州民众一片哗然,案情重大,惊动了夜郎国君,皇帝夜朗大发雷霆,命楚相国彻查此事。
经仵作验尸,李府中人皆在梦中吸入迷烟,床帐被飞刀所携带的火种燃起,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死相凄惨,见者无一不哀痛流涕。只是旁人不明白,为何不直接用火把,而使用了飞刀。
更诡异的是,经查验,飞刀竟是唐门所出,而李夫人唐婉正是唐门中人,案情扑朔迷离。查到最后,竟引起了唐门内讧,随之而来的是新一轮杀戮。
为避免唐门灭门,唐婉的父亲只好推出一个忠仆去领罪,案件结案。
在允州街头的一角,一个独臂的男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沿街乞讨。小女孩满脸污垢,衣不蔽体,从衣服的破烂处,露出白皙的肌肤。只要细心留意,她右边的眉梢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干爹,你的左臂怎么没有了?”
“干爹被歹人逼下山崖,左臂被毒蛇咬伤,为了自求,只好用飞刀自削左臂。”
“干爹,你割自己的肉,疼吗?”
“疼,被算计的感觉更疼,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干爹,我的爹妈都死了吗?他们怎么死的?”
“被楚相国杀死的,你长大了,要替他们报仇。”
十五年后,百里外的越州,出现了一位叫月娘的花魁,一身红衣,绝代风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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