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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沙子好柔软哦！”
“哇，好多贝壳。”
“我把脚丫印在沙滩上了，爸爸，你看， 这是我的臭脚丫，哈哈……”
“你们印的是小脚丫，我印的是大脚丫。”
“哇哇，好多脚丫哟，大脚丫，小脚丫！”
“我要在沙滩上画一幅巨型画。”
“我要用沙子堆一座巨型城堡。”
“哇，好漂亮的贝壳，是彩色的耶！”
“妈妈，这么好看的贝壳我用来给你做项链，好不好？”
“海边真好玩，嘻嘻，哈哈哈……”
石头和两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追逐打闹着走向不远处的沙滩。他们的欢笑声随着海浪的拍击声一波波传向我，于我而言，这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像音乐，似天籁。
二月的北海没有一丝寒意，明媚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我的身上，暖暖的，一直暖到我的心里。
我站在海边，看向漫无边际的大海，突然想起海子的诗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我没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但我有我热爱的一切，看着石头和孩子们欢快的身影，我的心里瞬间充满无尽的幸福和满足。
我闭上眼睛，感受大海的深邃与宽广，海风轻抚我的面颊，带来海水咸咸的味道。
“哦，大海！”
我在心里轻呼，我有太多话想对大海说，有太多感情想要表达，最终却只换着了一声轻轻地呼唤。
这是个特别的日子，是我和石头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在这一天，带孩子看海的旅程终于得以成行。
一年又一年的春天，无声地到来，又无声地远去，转眼，我们的婚姻已经走过第十个年头，我不禁感叹，时间真是快啊！
十年前石头说的话犹在耳际。
他说：“我要带你去看山，看海，要带你走遍万水千山。”
他说：“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未来。”
我看着石头和儿子们玩乐的画面，幸福涌满心间，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十年如一日。那一刻，我与石头走过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般浮现在脑际，我内心的情感饱满得似乎要喷涌而出，我转向大海，轻轻地向大海诉说起了我和石头的故事。
2.
“先生，你是自愿结婚的吗？”
“是的，当然。”
“小姐，你是自愿结婚的吗？”
西安雁塔区民政局结婚登记处，坐在我和石头对面的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向我们问话，那时我们24岁，是陕西师范大学大四的学生。
结婚登记处人不是很多，但都是穿西装打领带皮鞋锃亮的男生和长裙飘逸妆容精致的女生。而我穿着绿黑拼接中长款毛衣，石头穿着灰黄相间的条纹T恤和白色夹克外套，我们格格不入的穿着打扮与周围的一切形成鲜明对比，很像路人甲和路人乙。
“石头为什么回答得那么爽快而坚定？他是打定主意要跟我相守一辈子，还是害怕自己一犹豫就会反悔？而我自己呢，果真要这么早就结婚吗？果真要在大学都没有毕业的此时向他托付终身吗？”工作人员问话时，我的思绪在飘飞，各种各样的思绪在我的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
“小姐，你是自愿结婚的吗？”
见我没有回答，工作人员又重复问道。我赶紧将思绪收回，回答道：“嗯嗯嗯，是的，自愿的。”
工作人员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石头，眼神里有几分复杂，颇有怀疑的意味，她大概是在想这姑娘别是被逼婚的吧。
工作人员是位年轻的女士，她穿着工装，竖条纹衬衫扎进深色裙子里，曲线凸显。衬衫的扣子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开，只有最上面那一颗敞开着，敞开处脖颈上系着好看的丝巾，白皙的皮肤在丝巾底下若隐若现，十分性感。她面容姣好，化了淡淡的妆，看起来气质又时尚。
在这样一个庄重而神圣的地方，对比工作人员，和周围的其他人，我们的穿着打扮随意又土气，加之石头那一头长而卷曲的爆炸头发型，引起工作人员的怀疑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正常的男孩谁会留那么一头像刺猬一样的头发呢？石头的发型和穿着都太有拐骗良家女孩的既视感。
“是的，我是自愿的。”我再次肯定地说。
在得到我的肯定回答之后，工作人员还是再次怀疑地看了石头一眼。
“工作人员好像很怀疑我的样子，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石头边走出民政局大门边嘟囔道。
“你这爆炸头反正看起来不那么像好人。”我故意刺激他。
“管他呢，反正我有媳妇了。”
石头笑嘻嘻地拉过我的手，紧握于他的手心，我能感受到他的力量和温度。他又揉揉我的头发，俯身亲吻我的额头，亲热地喊了一声媳妇，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唔，好肉麻，受不了了……”
我羞涩地笑着拍了他一下，并将手抽离。
“媳妇，别不好意思嘛，以后我们要共度余生了。”石头认真地说，语气里又有一丝跟我撒娇的意味。
3.
“走，媳妇，给你买漂亮衣服去。”
“买衣服，哪来的钱？”
“这你别管，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必须给我媳妇儿买漂亮衣服。”
我不再争辩，跟着石头来到学校对面的临街商场，那是我平时连进都不敢进去的地方。
我看上了一条牛仔裙，标价三百多，不打折，我心想好贵，还是别买了，三百多块，可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
“喜欢吗？试试吧。”石头像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拿着衣服走向试衣间，穿好衣服走出来时，石头的嘴都张圆了，一副被惊艳到的表情。我朝镜子看去，镜子里是谁？是我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美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美，果真是人靠衣装啊！
牛仔裙漂亮归漂亮，它的价格却远远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外。我和石头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要不是上免费师范，不要学费，每个月还有生活补助的话，估计学也没得上。
我高考的前一年，国家出台政策，全国六所师范大学免除学生的一切学杂费，每个月还有生活补助，我们恰好赶上了好时机。国家的这项政策旨在给我国广大农村地区培养优秀的人民教师。
但享受了政策优待，必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那便是我们毕业后必须回本省就业，且必须在农村教育行业服务两年以上。当初填报志愿时，我们就签订了同意这些条款的协议。
我再次走进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试衣间时，我爱不释手地将衣服交回到售货员手中，拉着石头往外走。
售货员小姐姐却甜甜地说：“小姐，您稍等，我给您包起来。”
我看向石头，石头也正看着我，满脸得意，就像一只等待奖赏的哈巴狗。
走出商场，我没说话，径直朝前走去，石头追上来又揉了揉我的头发，说：“没事儿，媳妇，有我呢。”
我有些生气，刚才我们花掉的是他下半个月的生活费。虽说不需要我掏钱，也不需要我操心，可落下的亏空，他只能通过做兼职或勤工俭学来填补。
这又何必呢？衣服原是可以不买的，我心想。
回到学校，石头破例带我到学子食府二楼包间吃饭，他执意要我点菜，我看了一遍菜单，不知道点啥好，最终点了一份自己也不知道是啥的海白菜，那天的菜非常难吃，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不应该让我点菜，我不会。”我懊恼地说。
“没事儿，不试，咋知道海白菜是啥味呢？况且，这不还能加深咱们结婚这天的记忆么。”石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唉，反正以后我再也不点菜了。”
“没事儿，以后你不用点菜，我做给你吃。”
那一刻，我才惊觉，以后我们就要共度余生了，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们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是的 我想，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为了这一天，我们曾经走过一段多么艰辛的路啊。
4.
我和石头是大学同班同学，虽然是同班，但刚开始大家并不熟，同学之间关系甚至是淡漠的。大学里课不多，大家在一起的机会自然更少，课下更是各忙各的。
我和石头相识于“马原”（《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课，深交于足球场。
有一天上“马思”课，我捧着《悲惨世界》坐在教室后排，旁边座位上坐着一位爆炸头男生，那便是石头。一开始我只是自顾自地读书，没太注意他。
“《悲惨世界》，很好的书。”石头盯着我手里的书说道。
“你读过？”我有些怀疑，又有些好奇，在我的印象中，男孩子大多不爱读书。
“很久以前读过，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读得难受，主人翁冉.阿让的命运实在太悲惨了……”石头一副深沉的样子。
我细细打量起旁边这个男孩子来。他穿着白色棉质T恤，上面没有一点污渍，皮肤很白净，下巴上有刮过的胡茬，笑起来露出两颗又大又白的门牙，给人阳光明朗的感觉，而他那长而卷曲的爆炸发型又透着一丝野性，让人印象深刻。
“小时候在山上放羊，我躺在草地上读书，羊群就在边上悠闲地吃草，太阳光照在身上，暖和和的，吸进鼻子的都是青草和泥土的芳香，那日子才叫美……”石头沉浸在对往事地追忆之中，又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的经历和我的是多么雷同啊！我也有一段与牛作朋，以书为伴的放牛生涯。六岁到十二岁的六年间，我一边放牛一边读书，苦是苦了点，但那些悠闲散漫自由自在的日子，是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光。相同的人生经历，相同的体会和感受，瞬间让我觉得和他很亲近。
那节课，“马原”老师在台上口若悬河，我和石头在下面窃窃私语，不知不觉间下课铃声已经响起了，我们却还意犹未尽。
接下来的日子，上课，下课，吃饭，睡觉，上自习，去图书馆……时间平淡地滑过，似乎没有一丝痕迹。唯一的变化是我和石头经常偶遇在食堂、去上课的路上或自习室里。
偶尔，没有晚自修的夜晚他也会约我去足球场散步，或去积学堂看电影。我们已经变得很熟，他习惯性揉乱我的头发，亲切地叫我丫头。渐渐地，我们成了很好的哥们儿和朋友，他是我在大学里的第一个朋友。
有一天夜里石头发信息给我：“你可不可以到足球场来？”
我抓着手机飞奔而去，不知为何，我竟毫不犹豫。
足球场的灯光有点暗，塑胶跑道上许多人在跑步锻炼，草坪上三五成群坐着男生女生，我沿着主席台一侧往里走，四处搜寻石头的身影。
西侧观众台在一片法国梧桐的阴影里静默着，只见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远远地，我看不清他的脸，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但直觉告诉我那就是石头，我疾步走过去，果真是他。
他将头深深地埋向膝盖，一手扶着额头，一手自然下垂，下垂的那只手里拎着一个空了的玻璃啤酒瓶。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怎么啦？不开心吗？”我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他始终没有回答，“啪”一声巨响，啤酒瓶飞出去砸在观众台最下面一级台阶上，摔得粉碎。
“他妈的，他怎么可以打我妈？他总是那样……”
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原来，石头的父亲总是打他的母亲，那天母亲在电话里向他哭诉，他的父亲又打母亲了，把她的脸都打烂了……
那一刻，他那么愤怒，却又那么无助。我在他的旁边坐下来，轻轻地掰过他的肩，他将头埋进我怀里，压抑地抽泣着，浑身颤抖，像个受了委屈却不敢哭出声的孩子。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周围静悄悄的，晚风拂过，法国梧桐的叶子发出窸窣的声响，他压抑的抽泣在那无边的寂静里显得有些突兀，我轻拍他的后背，希望给他安慰，希望他能好过一些。
“我没有妈妈……”过了好久，我无头无脑地说。
石头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我，他的眼圈还是红的，可我的话就像一颗炸雷一样，瞬间将他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我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我不喜欢随意向人展示自己的伤口，因为觉得没人会懂，也没人会在乎。
“我才两岁，我妈妈就离开了，妈妈的爱是什么感觉？”
这些话像没有经过我的大脑就从我嘴里蹦出来的一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只觉得悲伤对悲伤才公平，秘密换秘密才对等。而深藏于我身体里的无边无际的悲伤随着说出口的话语正被一点点释放出来……
“去他的吧，咱们走……”
石头突然拉起我的手飞奔在夜晚的校园，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我披散的长发迎风狂舞着，一阵酣畅淋漓的奔跑，我升腾起来的忧伤竟一扫而光了。
刚回到宿舍，石头的短信就来了。
“你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要开心。”
从此，我和石头之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却说不清，像是多了一些理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5.
之后的日子，我们一起上课，一起上自习，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出游，一起做很多事情。
石头会用自行车载着我穿梭在校园的每个角落，还记得放学时他载着我在人群里左突右进，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时的心跳。
他也会载着我去周边兜风，我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微风轻拂我的发梢，阳光洒下一路芬芳，我迎着光，笑靥如花。那些天蓝蓝的日子，我忘却了一切忧愁与哀伤。
偶尔，我们也会和驴友们去爬秦岭，石头总是背大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出行所需的一切物品，吃的，用的。那个包就像一个百宝箱，有我需要的一切，仿佛我根本不是在野外。
他依旧喜欢揉乱我的头发，温柔又亲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伴随我多年的焦虑症，一点点散去。我突然很害怕有一天他也会撤离我的世界，就像妈妈当年离我而去一样。
“咱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我发信息给他。
“叮”他秒回。
“当然，我一直都在。”
升入大三，要从雁塔区搬去长安区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未知的恐惧向我袭来，让我无所适从。
去新区的前一晚，我和石头坐在老区足球场上，百感交集，却相顾无言。有对老区的留恋，有对未知的茫然，又有对我们之间微妙关系的不确定。
许久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仰躺向草坪，双手枕于头下，看向苍茫的夜空，天幕上挂着稀稀疏疏几颗星星，不时钻进云层，不时又闪身出现，像是对着我们眨眼睛，又像是在跟我们躲猫猫。
夜有些深了，突然，石头侧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我，他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脸上，痒痒的，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周围的嘈杂声不在了，似乎茫茫宇宙间就只剩下我们俩。
我不由自主地向他挪了挪身子，他的脸离我如此近，我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和我怦怦的心跳。他也一点点靠向我，我的心狂跳着，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像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等着他拥抱我吻我，等着那甜美一刻的来临。
我等待着，期盼着，时间被无限拉长，像没有尽头一样……可就在他的嘴即将碰上我的嘴的最后一秒，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能……”
我的嘴空落落地静默在空气里，以微微上扬的姿势，我突然感觉有些冷，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
“你知道，我们是没有未来的。”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说。
“因为距离？”
“是的，因为距离，因为我们相隔大半个中国的距离。”
“我可以，随你去你的家乡。”
“不，你不会……”
沉默再次在我们之间没边没际地蔓延开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不是单纯的友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不再只想做彼此的朋友和哥们儿？
其实，我比石头更清楚，我是不可能丢下父亲随他去大半个中国之外的他的家乡的，没错，我们确实没有未来。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压抑我们的感情，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明知爱着对方却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守候在彼此身边，这种爱而不得让我如此难过。
那晚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凌晨一点多才迷迷糊糊睡去，早上醒来打开手机，看到他凌晨两点多发来的信息。
他说：“我们依旧是好朋友，好不好？我一直都在。”
可是明明就不一样了，我们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朋友，我不知道这样的假装是否还有意义。
6.
大三那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冷，宿舍的暖气刚来没多久，天空就飘起了雪花，洁白的雪花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大地万物之上，一夜之间上帝的魔法之手就将世界变为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王国。
我站在银白世界的中心，对着石头喊：“来，抱抱，好不好？”
石头张开双臂拥抱我，“哦嚯”，他将我抱了起来，在雪地里转圈，他笑着，呼喊着，恍惚间，我似乎随雪花一起飞了起来。
在雪地里拥抱心爱的人，是我那一年最大的心愿。虽然没有未来，可他是我这辈子最想珍惜的人。不能在一起，在那片洁白的世界里给彼此一个拥抱总是可以的。
积雪在脚下，雪花还在飞舞，石头就在我的身边，我突然很想任性一回。
我们就那样紧紧相拥于那场漫天飞雪之间，画面定格，多希望时间停止，多希望那一刻永恒。
石头俯下来吻我，他的唇覆上我的唇，轻轻地，像亲吻一个易碎的水晶公主。
我一阵战栗，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我眩晕，心悸，无所适从，却又如此兴奋，如此幸福。那甜丝丝的味道，大概就是恋爱的味道吧。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开我，继而又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有共同的未来。”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我也和他有一样的向往，都希望我们能有共同的未来。但我更清楚现实的残酷，如此有责任心又如此爱家的他怎么可能为了我离开他的父母和家乡呢？
那天，我在仅他可见的日志里记载我们拥抱的那一历史性时刻，他在评论区写道：“我们要一起看山，看水，看星星，看月亮，看日升日落，我们要携手走遍万水千山……”
7.
后来，他花了很长时间说服他的父母，他要随我去我的家乡。我何德何能让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况且，我又怎么忍心？
他安慰我说：“没事，家里还有弟弟，以后等我们安顿好了，如果父母愿意也可以一起接过去。”
为此，我决定一辈子守着他，对他好，对他的父母好，把他的父母当亲生父母对待。
但另一个问题又随之而来，按照当初签订的免师协议，他是不可以跨省就业的，除非他的配偶在另一个省份。换句话说，如果他要去我所在省份就业，结婚是唯一的选择。也就是说，为了签订工作，我们必须在毕业之前登记结婚。于是，我们的婚事就此仓皇提上日程。
然而，我们的爱情和我们的计划却遭到了我父亲的极力反对。
那天，我打电话给父亲，征求他的同意，父亲劈头盖脸给我一顿吼。
“你还没有毕业，结什么婚？这不是闹笑话吗？”
“再过几天就毕业了，只是领个证而已。”我嗫嗫地说。
“什么叫只是领个证而已，结婚不是儿戏。”
“我们没有把结婚当儿戏。”
“你和他结婚图什么呀？他有什么？没钱，没车，没房，没权，没背景，什么都没有……”父亲对我的失望和恨铁不成钢表露无遗。
我不想再跟父亲争辩，我知道这样争辩下去毫无意义。我一直都是个倔强果决的人，想要做的事不会因任何人而妥协，即使那个人是我挚爱的父亲。
所以，我和石头结婚的决心，没有因父亲的反对而动摇。
事后想来，我大概是算准了父亲最终一定会同意我的决定，才会如此任性和不管不顾。因为父亲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只要我幸福，他什么都愿意。同时，我也相信，石头一定会给我想要的幸福。
不过，与石头的婚事，我不是没有犹豫过，我甚至一度纠结不已。我是否要和他结婚？是否要现在就结婚？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未来的不确定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如果和他结婚，除了他，我便什么都没有，可如果不和他结婚，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我的心早已被他俘获。我想与他携手共度一生，我希望余生的一切都与他有关。
我对自己说，有他就足够了，虽然现在一无所有，但我们有勤劳的双手，将来，一切都会有的。我决定遵从自己的心，将自己交给他，我相信他定会给我想要的未来。
8.
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的前一晚，我们在图书馆上自习，走出图书馆时已是晚上十点。石头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我们走过格物楼前的小树林，走过安静的人工湖，又走过热闹的溢香楼、开水房和水果店，微风带着春天特有的生命的萌动，拂起我的衣角，轻抚我的面颊，夜变得无限温柔。
真希望那条路无限长，真希望石头牵着我的手一直走，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然而，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到了我的宿舍楼下。
石头再次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你确定你愿意嫁给我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说这话时，他紧张又决然。
“怎么啦？怎么问这个？”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有你，就足够了。”我脱口而出。
石头终于放下心来，他再一次揉乱我的头发，又重重地亲了亲我的额头，非常笃定地说：“但将来我们什么都会有。”
石头站在原地看着我往里走，就在我即将转过墙角时，石头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亲爱的，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生活。”
“嗯，我信。”我转过身，笑着向他重重地点头。
“如果不信，我又怎么肯嫁给你？因为我爱你，我愿意用我余生的幸福做赌注；因为我爱你，你说什么我都信。”
因为你是我这辈子最想珍惜的人，所以，我想和你携手共度一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走向宿舍的路上，我在心里对石头说。
9.
转眼间，十年飘然而过，我们的爱在我们的两个小子身上流淌，石头依旧会自然地牵起我的手，他的掌心依旧有力而温热，我们携手走过了多少山山水水，而未来，我们将继续一路携手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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