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姐,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董小姐。”
1
遇见你是一次意外。
那时的我太狼狈了,生病了,工作丢了,差点连滚回家的路费都保不住了。
北京的夏天热到每一次呼吸都要起火。大学刚毕业的我为了赚取读研究生的生活费,坐上了北上的列车,去了北京。
初来乍到,不是北京人,大学不是北京上的,研究生也不在北京读,更不能常住北京。所以去了好几家教育机构面试,最后都卡在了合同周期上。没人肯要一个只干两个月的兼职生。
落魄中,去找了中介,结果所有的中介费都打了水漂。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酒店前台的工作,却要交五百元的押金,理由是怕我干不了几天就跑掉。涉世未深的我长着一双谁都可信的眼睛,自我沉醉在找到工作后的幸福中。第二天高高兴兴的去上班,才知道那根本就是一家皮包公司。
绝望中,我在招聘网站上看到了北京新东方学校招兼职班主任,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投了简历,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答复。只是我住的地方到上班的地方太远,不能赶上学生到校的时间。所以我留在了他们的客服部,成了一名课程顾问。
2
新东方的工作环境和工资都是绝对好的,只是工作强度特别大,我住在大兴,到中关村上班,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要起床洗漱、吃早点然后赶公交挤地铁,加上新人业务不熟,每天都要加班才能完成当天的任务,回到住的地方已是晚上十点多。
高强度的工作和漫长的上下班路途,来回折腾了一个礼拜后,身体本就不好的我,终于病倒了。终于不能工作了之后,我拖着病怏怏的自己,把4号线从头到尾又坐了一遍,算是对自己北京兼职的告别。方向是安和桥北方向。一直听宋冬野唱《安和桥》,到北京了,也想去歌中的地点看看。
安和桥北,终点站到了。出了地铁站,就听见有人在自弹自唱《安和桥》。生命中的相遇,仿佛是上帝早已安排好的。我在告别北京前,来到了安和桥北,而你正在此时弹唱着《安和桥》。
出于对民谣卖唱歌手的尊重,本想着走过去往你的琴盒里放点钱就离开的。但你的声音惊艳到我了,真的好久没听到过那么温暖的声线了。从外表看,我们应该相差不了几岁,黑T、浅蓝色破洞牛仔裤、黑色帆布鞋,一看就是那种很清清爽爽的男生。一双清澈的双眸中,隐隐约约的藏着些许的故事。
3
如果那时我就学了摄影,我真的很想拿起相机,逆着光拍下夕阳中抱着吉他认真唱歌的你的剪影。这样的一幅画面,使我不自觉的在你的琴盒边蹲了下来。
你停下来,浅笑着说:“想听什么歌,我唱给你。”
仿佛我们早就认识了一样。
我说:“你唱一首《董小姐》给我听吧!”
他拨动琴弦,唱了起来。
“董小姐你从没忘记你的微笑,就算你和我一样渴望着衰老,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就像安和桥下清澈的水……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不知道是他唱的太投入,还是我太急切想要找个发泄口,所有遭遇过的不幸、委屈在此刻统统聚集起来随着眼泪跑了出来。
他放下吉他,走过来给了我一张面纸。我说我没事,你继续唱吧!然后他在间奏中加了一句歌词唱:“听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他或许没发现,他接给我面纸的刹那,我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震惊。在北京快两个月了,从没有一个人向他一样如此温暖的待过我。
我用那张面纸狠狠地擦掉所有的眼泪,然后站起来跟随他的节奏,打着节拍。若有路人过来听歌给钱的,我就和他一起朝他们鞠鞠躬。
我们都没有感到丝毫的不自在。他从《董小姐》唱到了《斑马斑马》,从《斑马斑马》唱到了《莉莉安》,从《莉莉安》唱到了《卡比巴拉的海》……都是宋冬野的歌。
4
夕阳渐渐西沉,夜的帷幕慢慢在整个城市拉开。他收起了琴盒里的钱,说要请我吃饭。我说,你再给我唱一首《董小姐》吧!他把要收起来的吉他,又抱了起来,开始唱:“……董小姐鼓楼的夜晚时间匆匆,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董小姐你可知道我说够了再见,在五月的早晨终于丢失了睡眠,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这次我没有哭,我坐在琴盒边,静静的听着他唱每一个音符。
他唱完最后一句歌词的时候,我起身鼓掌,跟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身举起右手,用背影跟他说了再见。我们的相遇是一场意外,也该在意外中分别。虽然转身的刹那,我的眼泪告诉我真的有些不舍。就让我们江湖相遇,江湖散吧!
5
后来,我在西安、杭州、济南等城市的街头遇见过很多个民谣卖唱歌手,每一次我都会走过去,点一首《董小姐》,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唱,我怎么听,都没有了当时在北京,在安和桥北地铁站听你唱歌的那种心情。
如果再见,我一定不着急走那么快。坐下来,听听你和你的故事。然后告诉你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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