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皓让伯父帮自己起身,又简单说了下自己和若依的事,希望伯父能帮自己出点主意。“我现在最怕爸妈反对,我知道若依家里条件不好,但她人好,我真的很爱她,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想跟一个女孩子一辈子在一起。”
宇皓伯父听着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山峦,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伯父参加过越战的事吧?”
“听爸爸说起过,还说您参战回来后不久就去重庆了。”陈宇皓不明白伯父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事,刚才她看若依时就感觉有点奇怪。
“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是1978年年底,我们部队被派到了中越边境,如果没有边境的动荡当时我该去医学院学习。来到云南后因为是个新兵,之前也没有什么经验,就主要负责些后勤的工作,刚去的时候整个连都在当地一个村寨旁边临时驻扎,虽然想打但还没有正式开战,大多数都是自卫反击。1979年2月时双方正式交火,很多战友都去了前线,我和一些医护人员安排在一起,开战后伤亡是在所难免的,后来我又承担了接送受伤战友的任务,我没有直接参与战斗,当时觉得自己没有为国家献身而愧对国家,而更严重的是在那战争的紧张时期,我却动了个人感情。
我们后勤人员前后在那里呆了快两年,当时我刚满19岁,那是个冲动的年纪,驻地旁的村寨只有十几户人家,也是个少数民族寨子,当时也弄不清楚什么族,班长说可能是从越南那边搬过来的,只有几个人会简单的汉语,但大家相处得还好,相安无事。后来驻地的战士少了,伤员多了,他们偶尔也会来看看,热心的会送点东西或来帮帮忙,虽然纪律是不允许的,但几次劝导后也就默许了。伤员转移后有时就只有十来个人,村寨里有个女孩会经常来看,十七八岁的样子,那么大了却没穿鞋子,总是光着脚,也不说话,就呆在附近,要帮忙时就主动跑过来,战友们都叫她‘小雅’,其实就是‘小丫’,我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像我一样心动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抗争,但还是没有控制住。她不是很漂亮的那种女孩,但笑起来很迷人,有很深的酒窝,当时见她就觉得很好看又亲切,总会好奇的打听下。”
宇皓伯父说着,似乎想起那美丽的笑容,眉间舒展,“我和她第一次单独接触是当时总见她没穿鞋子,可怜她,就把你奶奶给我做的一双布鞋给她,虽然知道大了点,但总比没有好,她当时没有收,后来抱来一只山鸡给我才收下。我说什么她似乎也听不懂,又说又比划她才勉强明白一些,有时其他战友也会逗她,但她从来都不笑,而对我她却总会笑,从我第一次叫她小雅,她回头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真的喜欢她,而且她也应该是喜欢我的。有时她会拿树叶包一些肉送给我,但她还是没有穿我给她的鞋,后来听说她还有个哥哥,她把鞋给哥哥穿了,那些肉就是她哥哥打的野味。
我们没有约会,也不谈心,有时就那么远远的望上几眼,没有千言万语,却可以感受到那种心灵沉醉的感觉。直到1980年初,我们陆续回部队,我曾想带她回家,但知道是不可能的,她也看见我们很多人都走了,似乎很急切,经常坐在附近很久很久不离开,生怕她自己一回去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有个晚上看见她一直没走,我坚定的请了假,要求送她回家,理由是保护群众安全,战友都知道我的心思,就让去了。在路上我送了她一枚弹壳,用刀子刻了‘陈’字和‘小雅’,我刻了两枚一样的,给她一枚我自己留一枚,还跟她说我会回来找她,如果我不回来就让她来找我,留了写有家里的地址字条。她也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要走的时候主动抱了我,好久都没有放开,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我当时心软了,有那么一念真想当个逃兵带她离开,最终还是放弃了。”宇皓伯父说到这里时眼睛微微有点湿润。
“那后来呢?您没有去找她吗?”陈宇皓追问,他没有想到伯父也有这样的经历。
“回来后就去医学院报到,直到82年过年前的探亲假,当时边境还是不安宁,我没有回家,而是跋山涉水直接去找她,我想她肯定会等我,我已经下了决心把她带回来,不管你爷爷奶奶怎么想。可惜来到村寨时她已经不在了,问了村里会汉语的人,说她哥哥在我们回去后不久在去打猎时踩到地雷,他们本就是孤儿,哥哥去世后她竟然被人欺负,一个人没有结婚就怀孕,再后来她就失踪了。”宇皓伯父说到这里时眼泪流了出来,这是陈宇皓第一次见伯父流泪,可以感受得到他当时没有找到时的无助、绝望与痛苦。
“所以为了她,爸爸结婚了,您还没有结。”
“85年你爸爸结婚前我不死心,又回去找了一次,当时想着反击战基本全部结束,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会回去。可是去了还是没有消息,当时没有网络通信,最后去时那村子都还没有通电,那次回来就彻底绝望了,再也不想来云南,安心上班也没有考虑谈恋爱结婚。直到三十五六岁,实在扛不住你奶奶的恳求,就和你伯母结婚了。没有找到小雅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在感情上我也对不起你伯母。如果当年我能早点去找她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些,可惜没有‘如果’。”
陈宇皓想安慰下,但终究没有开口,他应该让伯父恢复下情绪,这样的事情陈宇皓从来没有想到就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也许可以拍部电影或写本小说。他突然想用现在的信息手段帮伯父找到小雅,可已经三十多年了物似人非,这事还是要征得伯父同意才可以。
调整好自己情绪后,宇皓伯父换上一丝笑意,“所以我可以理解你,我会跟你爸爸说的,你妈吃软不吃硬,她这里就看你的了。”
“谢谢您,若依知道了也会感谢您的。”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伯父是不想你像我一样留下遗憾。”
陈宇皓想着不怪陈家的男人都有着相同的Y染色体,性情也这么相似,看来老头子不是他的阻力,除非不是他亲生的,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怎么顺服老妈了,这可是项大工程。
陈宇皓正想着,老妈和项目杨经理走了进来,看来宇皓妈妈是下定了决心。
“宇皓啊,我看了一下,你负责的工作年底也没什么大事,你既然受伤在工地也不方便,刚好就跟你妈妈他们一起回家!反正还有二十来天也就过年了,过完年再回来上班。”杨经理是刚才被宇皓妈妈乱了一番,也不是说宇皓妈妈没有道理,主要是她让自己亲自批准陈宇皓回家,不然陈宇皓不回去。他也是做父母的,可以理解,看来下工作近况除了事故的事其他也没有什么。
“可是……真的没有必要回去修养。”陈宇皓无奈,不上班谁不喜欢,只是让他会成都他有点不情愿。
“怎么没有必要,冬天伤口难愈合,不好好调养怎么可以。”宇皓妈妈改用普通话,她可不同意儿子的看法。
“你妈妈说的对,回家养好了再好好来上班也是一样的,在这里还没有人照顾你,我看你的腿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杨经理也只能帮宇皓妈妈做到这一步了。
“宇皓,还是听你妈妈的吧,反正过年你也要回家,到时候你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宇皓伯父虽然支持宇皓的爱情,但现在也要考虑实际,长时间让若依照顾也不是办法,而且回去个把月就回来了,若依也不会不理解。
陈宇皓有口难辨三雄,毕竟三个长辈都在劝他,而且宇皓妈妈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陈宇皓尽管有几百个不愿意但也跟自己妈妈折腾不动,况且她真的是很关心自己,但本质的原因是老妈不想自己见到若依吧!
“同意了那我明天上午让司机送你们到市里,两位就在工地暂时休息一晚上,我找人给你们安排,你们聊着,我忙先走了。”杨经理说着离开,在门口时撞到了若依。
若依已经听见他们的谈话,她也想陈宇皓留下来,可想想还是回家里好些,在城里医院也多,恢复得也更快更好些。她不能自私地把陈宇皓留在身边,况且陈宇皓家人在,一起回去也有照应,确实再好不过了。但若依心里还是很难过,害怕陈宇皓就这样回去再不回来,她现在还不敢正面接触宇皓妈妈,她猜不透也不敢去猜她怎么看待自己和陈宇皓的感情。
若依回家了,没有跟陈宇皓告别,只是发了条信息‘你回家安心养病吧,不要让家人为你担心,药在书桌右边的柜子里,记得带好,按时吃。’她内心很复杂,但还是笑着回家。
陈宇皓一个晚上打若依的电话都是关机,他有些生气,这个女人是搞什么名堂,自己要走了也不来陪下自己,更是关掉手机,难道要和自己断绝了吗?等他回来看自己怎么收拾她。在收拾东西时,陈宇皓特意把若依送的香袋装着,上面有若依自己绣的杜鹃花,里面装的也是当地的香草,上次回家都忘记带在身边,这次一定要带。老妈照顾自然是件舒服的事,但如果若依也在就好了,也许有那么一天若依和老妈能一起照顾自己,那他身上再痛也会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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