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01  

林飞细细地将文字再一次核对了一遍，连标点符号和排版的格式都不放过。发现没有任何错误之后，就准备发稿了。

林飞移动鼠标轻点页面底下的“群发”按钮，再点了一下弹出的对话框里的“群发”。这时，页面出现了一个大大的二维码，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扫了一下这个二维码，然后点击“确定”。

微信发布成功，今天的任务终于完成。林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活动了几下，驱散了久坐的僵硬感。

窗很大。窗外夕阳西下，淡淡的暮色开始降临。楼下的商业街里，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噪杂的声音不断传来，街灯也陆续地亮起来。

看着窗外的一切，林飞闻到了一种繁华的味道。他细细地品味着这种平淡却很丰富的生活况味，感觉非常真实和踏实。

对自己目前的工作，林飞很满意。自从从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下来之后就一心一意负责宣传工作，自我感觉也很不错，做得也算是很顺。因此，林飞对目前的处境还是相当满意的。

那是当然的。林飞自幼喜欢文学，是一个典型的文学爱好者，对文字充满着一种偏执的热爱。他现在的工作就是天天和文字打交道，这让林飞感觉很幸福。当一个人从事的工作就是他自己最爱做的事情的时候，他的生活就会充满阳光和鲜花，处处春暖花开。林飞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林飞在工作中不是没有碰到过难题，但他觉得工作有困难这正常，谁的工作没有难题呢？林飞甚至有点喜欢解决困难的过程，他特别享受在自己的努力下将困难一一解决的那种成就感，这种感觉让他很痴迷。因为，林飞骨子里是一个非常上进的人，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干出一番成绩来。

比如，今天发布的这条招生的微信，林飞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星期，这还不算收集素材的时间。文字也是前前后后改了11次，他甚至能清楚地记住每一次修改的细节。今天，终于通过了审核，刚才成功地发布了。梅花香自苦寒来，林飞感觉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这很有成就感。此刻，他的心里洋溢着丝丝小小的自豪。

忽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林飞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余开明董事长的电话。

会有什么事情呢？董事长给我打电话，不会是什么坏事吧？难道是自己又犯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错误了？

忐忑中，林飞按下了接听键。“喂，林飞，你现在忙吗？如果没事的话来我办公室一下。”

手机的质量很好，里面清晰地传来董事长浑厚略带点沙哑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飞从余开明的声音中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丝的愤怒。林飞想，不会是针对我的吧？随即他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小员工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批评或者臭骂一通就好，不可能让董事长如此愤怒。

不过，林飞很疑惑，会是谁呢？是谁让董事长这么愤怒呢？

02  

董事长办公室布置得很简朴。一张大大的老板桌，一张真皮的老板椅，一套办公电脑设备。桌子背后的墙上是一排文件柜，桌子前面靠门口的角落摆放着一套多人沙发，一张茶几，一套茶具。桌子、茶几、文件柜都是深褐色的，紫中带红，显得稳重大气。

董事长余开明约莫60岁，留着平头，一张国字形的脸，眼睛炯炯有神，下面的眼袋不是很重。他头发半白半黑，呈浅灰色。他坐在椅子里，看不出身材，不过从挺直的身姿来看，似乎比常人略高，应该有1米7以上。他的视力保护得不错，阅读文件什么的几乎都不用戴老花镜。

此时，他的心中憋着无穷的怒火，还有一丝憋屈和无奈。

经过20多年的兢兢业业，他把学校从当时创办的时候数十个学生的规模，慢慢发展为近万学生的大校，并且让学校在社会上拥有良好的口碑，颇有点名校的派头。余开明觉得这是自己一辈子中最感自豪的一件事，也算是成就了一番事业。

然而近来，公司的第一董事和第二董事联起手来，要争夺学校的管理权，闹得越来越凶，令他很愤怒，也很无奈。

原来，学校的举办者不仅仅是余开明一个人，而是一个实体——精诚咨询有限公司。在公司中，余开明的持股排在第三位，算是第三大股东。

余开明原本是家乡一所师范学校的校长，对教育很懂行，于是下海办教育。只是，因资金不够，就和董欢、罗俊一起合伙创立了精诚咨询有限公司，然后由懂教育的余开明代表公司作为法人代表来办教育，创办了现在名声不小的开明实验学校。一路走来，余开明把全部的感情和心血全部都投入到了学校，学校也在余开明的悉心经营下逐渐发展和壮大起来，拥有了今天的规模和口碑。

近一年来，董欢和罗俊看到学校的利润空间越来越高，想要插手学校的管理，更多分润学校的利润。于是，他们联手以公司董事会的名义进行所谓的改革，各种高层会议一个接着一个，董事会文件出台一份又一份。

只是，毕竟董欢和罗俊不懂教育，对于财务审批、教学管理、人事任命等等的架构全都是仿经济实体的运行模式进行改造，让学校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之中。第一线的教师还好一点，他们只是隐隐察觉到学校好像有什么不同了，中层干部和高层干部就惨了，他们不知道听谁的，一时无所适从。

比如，就教学物资设备的采购申请，原本通过董事长一支笔审批制度，很快就可以审批下来。现在呢，那可不得了，先要经过董事会设立的后勤部审核采购合不合理，再到新成立的行政部审批，再然后拿到董事会研究研究。不仅仅是流程复杂了许多，更离谱的是，那些部门的负责人、中层干部们对于新出台的这样那样的林林种种的审核报表、表格非常头疼，因为太精细了，往往都不知道怎么填，返工了一遍又一遍。往往原本半小时可以解决的问题，现在一个审批流程来来回回跑下来，三两天能解决都是好的。精力和和时间都耗在这上面了，日常教学自然会受到影响。干部们渐渐在心中滋生出不满的情绪来。

最让余开明愤怒的是，跟随余开明一起了工作了16年的办公室主任叶彤，在董欢和罗俊的百般刁难下，不得不辞职离开了学校。

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好几个月了，斗争一直进行着，办公室主任人选一直悬而未决。因此，少了办公室主任的协助，余开明的工作受到了严重影响了，许多工作无法开展。

对此，余开明感到深深的愤怒和憋屈。

03 

在学校行政大楼三楼的一间新装修的办公室里，第一董事董欢和第二董事罗俊在正喝茶聊天。

董欢说：“叶彤终究还是走了。”

“我还怕她赖在这里不走的呢。可惜了，很漂亮的一个女人，能力也非常强。”罗俊喝了一口茶，似乎意有所指。

“应该说，跟老余没有那档子事吧。”董欢顿了一下，肯定地说：“以老余的人品应该不至于，我们应该相信老余。”

罗俊徐徐吐出一口气，悠然道：“谁知道呢，这世间道貌岸然的人还少么？我估计，这里面应该还是有点猫腻的。”罗俊的话里明显带了点阴谋论的意思了。

“叶彤做这办公室主任有16年了，跟老余的时间还真不短，算是把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耗在他这里了。”董欢叹息了一声。

董欢说着，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茶。茶叶是极品大红袍，好几千块钱一斤，还有价无市。就这还是董欢托他做茶叶生意的妹夫买的。这茶叶味道真的不错，董欢和罗俊都很喜欢喝这种茶。

放下茶杯后，董欢感叹道：“你说，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叶彤这女人呢？”

罗俊往沙发上靠了靠，也叹了一口气：“的确有点。不过，谁让他挡了咱们的计划呢？”说到后来，罗俊的语气里就有点冷冷的淡漠的味道。

说到计划，罗俊接着说了下去：“董总，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太重要了，我们一定要抓到手。林飞应该不错的！”

“你是说，那个被老余嫌弃太老实，干了一年副主任就被叶彤和老余整下去的那个人？”

“是的。我研究过这个人，非常务实。他文笔非常好，校报、校刊、宣传微信、一些重要文件的起草等等都是他负责的。单就这个方面来讲，他比叶彤不差，甚至要强出一截来。只是这个人比较木讷，不会迎来送往，不讨老余的欢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董欢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欠了欠身，看着罗俊说：“老余今天应该找林飞谈话了吧？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我估计，林飞不会答应。他心中应该有着不小的阴影了吧？”罗俊接过话头，分析着说：“无缘无故把人家提上来又放下去，是个人都会心中有些怨气的。”

“我们不图别的，人老实一点反而好掌控一些，这样正好。”董欢的嘴角露出一丝阴谋的笑容：“最起码，可以恶心恶心老余！”

罗俊提议说：“万一，林飞不答应，我们再亲自找他谈。让你妹妹找他，最近你妹妹对林飞笼络得挺不错的，他应该听你妹妹的话。”

董欢的妹妹就是董明珠，现在是行政部主任。她除了负责各种行政审批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通过工作结交和笼络学校的中高层干部。林飞是她重点关照的人之一。

“那就这样吧。”董欢作了决定。

04  

林飞来到董事长的办公室。

对这里，林飞一点都不陌生。因为5年前，他就在董事长办公室的外间工作了一年。那时候，他是办公室副主任。不过后来，当时的办公室主任叶彤说他不会办事，再加上人太老实，一年后就下去了，专门负责宣传工作去了，尽管还是一个主任，但肯定是被贬了。

事情的导火索是这样一件小事。叶彤让林飞去邮寄一个快递，是给教育局的。在办理的时候，他付了钱，拿了单子就回来了。这事儿不知道办理了多少次，他熟悉的很。

谁知道，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会塞牙。办理快递的业务员在收了钱之后本应是选择寄付的，结果不小心就勾到收付去了。结果教育局打电话来询问这事。尽管林飞解释 说是办事员弄错了，钱他已经付了的。

但林飞终究落下一个不会办事的名声，然后就下去了。奇怪的是，五年来办公室再也没有设副主任的职位，一切都是叶彤大权独揽。如果林飞品不出这事儿里面的猫腻，那他就不是老实，而是愚蠢了。林飞知道自己该怨谁。他在心中想道，叶彤，你就跟着董事长干一辈子吧！

叶彤终究没有跟着董事长干一辈子。前几个月，她忽然辞工了。林飞很疑惑，怎么好好地就辞工了呢？不过，林飞没有多想，终究叶彤拿下他办公室副主任职位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要说他一点怨气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林飞没有去骂她是报应已经算是比较君子的了。

来到里间的门前，门是开着的。林飞轻轻敲了敲门框。“请进。”董事长略带一点沙哑的声音随即响起。

“董事长，您找我？”林飞来到董事长的办公桌前。

董事长指了指前面的椅子：“林飞，坐下吧。”

等林飞坐下来，董事长说：“今天找你来，是想征求下你的意见。学校准备请你担任办公室主任一职，你以前干过副主任，也还干得不错，相信这个主任的职位你也会干得很好。”

听到董事长的话，林飞愣住了。好半天之后，林飞才说：“董事长，我觉得我胜任不了这个职务，尤其是迎来送往的接待工作，我处理不好。办公室主任这个职位太重要了，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别人吧？”

高度紧张的林飞没有发现，此时董事长余开明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抖动了几下。他转动着手里的笔，目光似乎有点飘忽。他对林飞说：“董事会还是相信你的，你考虑一下再答复我。我个人还是希望你能答应下来！”

“好的，董事长。”林飞只好说道：“我考虑好了给您回电话。谢谢您的器重。”

说完，林飞向董事长告辞走了出去。

望着林飞的身影，余开明脸上露出一种极其难看的脸色。那是一种愤怒、不甘、憋屈。当然，肯定不是针对林飞的，也不知道是针对谁的。

05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的林飞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被动地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斗争漩涡中，弄得不好就会粉身碎骨。

他心里想着：“董事长是绝对不会真正希望我当这个办公室主任的。那样做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那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场谈话呢？难道这里面别有蹊跷？”

林飞觉得现在就很好，他认为做这个办公室主任并不是他擅长的。“我不能答应这事儿！”林飞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回到家里，林飞和妻子蓉蓉说起了这个事情。蓉蓉对林飞工作的事情不是特别了解，她倒是觉得当上办公室主任，既捡回来以前丢失的脸面可以扬眉吐气，也可以让叶彤看看，他终究还是上来了。想想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林飞动摇了。

在犹豫之间，倒是蓉蓉的脑子好使，她对林飞说：“林飞，你可以找找刘校长啊。”蓉蓉口中的刘校长，是学校的常务副校长刘华，他非常欣赏林飞的才华，为人很正直。他觉得，在一个单位里，不能总欺负老实人。所以，他非常同情林飞，也很照顾他，经常为他说些公道话。

是该找谁问问，林飞思考着。终于，林飞拨通了刘校长的电话：“刘校，您好！我是林飞。”刘华说：“林飞啊，是不是因为纠结当不当办公室主任的事情啊？”林飞一愣：“是啊，刘校，您都知道了啊？可是我拿不定主意，想请您帮我指点指点。”

刘校长在电话里说：“林飞，这看起来是个好事儿。但你千万别答应，我不会告诉你原因，但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

“怎么会呢？刘校，我听您的。”林飞当然知道刘校长不会害他，他心里其实是最清楚的，在学校里，刘校长是真心地对他好。林飞接着说：“刘校，我这就回复董事长去。谢谢您，刘校。”

放下电话，林飞把刘校长的意见讲给蓉蓉听。蓉蓉说：“我不懂。但我知道，刘校长是真的对你好，咱们还是不要做这个办公室主任了吧。”

于是，当天晚上，林飞给董事长余开明打了一个电话，委婉地告诉他自己担任不了这个职务。

这一夜晚，林飞睡得很踏实。

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到，他在这个巨大的漩涡里面，越陷越深。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毫无察觉，他才如此的心安理得吧。

06 

转眼间，放暑假了，林飞决定好好地陪妻子蓉蓉和孙女丫丫好好玩玩。他计划把附近的商场逛个遍，把周边的美食城的美食都尝一尝，把周围的风景点都游一游。然后到义工联做做义工，为社会做点贡献。

林飞按照计划享受着惬意的暑假生活。他感到非常开心和幸福，觉得生活很美好。

这天，晚上8点多，林飞陪着妻子和孙女在逛商场。突然电话响了，他很疑惑，这么晚了谁找他呢？

林飞拿起手机看了看，打来电话的居然是行政部主任董明珠。对董明珠，林飞还是心怀感激的，在交往中董明珠流露出对他才华的欣赏，也隐隐透出对他从办公室副主任位子上被赶下来这事儿表示同情和不平的意思。这让林飞感到一种被认同和尊重的感觉，所以他一直心怀感激。

林飞赶紧按下接听键：“林飞主任，我是董明珠啊。”林飞连忙说：“董主任，您喊我林飞就行，千万别这么客气。请问董主任，您有什么指示呀？”林飞想，这么晚了打电话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飞，很不好意思，现在这么晚了还打扰你。”董明珠好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是这样的，听说你拒绝了余董事长，不想担任办公室主任。大董事和二董事非常关心这个事情，想找你谈谈，看看你有什么顾虑。”

啊？这事还没完？我不是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吗？林飞感觉这里面实在是有一点不正常了。不过沉默了几秒种后，他说：“董主任，您是说，我现在去找您吗？”

“对对对，你来我办公室，我带你去见两位大老板。”

“好的，董主任，我马上就过来。”

07 

半小时之后，林飞出现在董明珠的办公室。董明珠很热情的招呼林飞，然后带他来到董欢和罗俊的办公室。

当林飞随董明珠走进董欢的办公室的时候，只见一位个头不是很高，看起来很慈祥的50多岁的男子，身穿小白兔碎花衬衫。他热情地和林飞握了握手，嘴里说：“哦，是林飞老师吗？你好，你好，我是董欢。”

这时候，董明珠连忙介绍：“这就是林飞老师。林飞，这是我们学校举办者董事会第一董事董总。”然后她又指着另一位和董欢差不多年龄的男子说：“这位是我们董事会的第二董事罗总。”

林飞赶紧恭敬地说“董总好！罗总好！”

“行了，坐下说话吧。”董明珠和董总、罗总非常热情地给林飞泡茶、端茶、递纸巾。本来天就热，现在大董事和二董事这样热情过头的模样，让林飞很不安。世上哪有领导对待小员工这么热情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林飞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起来，汗水不由地直往外狂冒。

董明珠又连忙递过纸巾，说：“林老师，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

这时候，罗总笑眯眯地说：“学校呢，是由我们三人合伙办的，董总是第一董事，我是第二董事，学校的董事长余总是第三董事。请你做办公室主任是我们的集体决议。”林飞想，难怪余董事长和他谈话时神态有点怪怪的。

停了一下，看林飞在认真地听，罗俊接着说：“我们了解到你曾经在办公室当过副主任，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被叶彤和余总打压才离职去做宣传主任的。我和董总很同情你的遭遇，决定要给你出一口气，请你回来当办公室主任。”

林飞有点紧张。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除了文笔好一点，做事认真一点，其他还真没有什么特长。董总和罗总这么热情实在有点反常。他谨慎地回答说：“谢谢两位老总的好意。我觉得我在交际方面是一个很大的短板，我是做不了这个工作的。”

这时候，董总说：“我们知道你是一个老实人，我们只要你替董事会保管好公章和资料就好，其他的我自然会安排人来做。”

林飞又提出一个情况说：“家里妻子身体不好，要带孙子，很辛苦。我要帮着分担一些家务，再加上我年过半百，恐怕精力有限。”

这时候，董总拍板说：“学校有很多套房子空着，我给你安排一套房子，让你妻子一起来学校住，问题就解决了。你看这样行不？”

这时候，林飞有点恐惧了，世间哪有上级求着下级要给下级升官的道理？甚至都到了如此百依百顺的地步！他觉得很不对头，但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头。

林飞赶紧擦了擦脸上冒出来的汗，小心翼翼地说：“董总，罗总，董主任，这事儿牵涉到我妻子，我要跟她商量一下。晚一点，我跟您答复？”

董明珠看到林飞真的太紧张了，就说：“林老师，不要怕，一切有我们给你做主！”

林飞连忙说：“谢谢！谢谢！”然后林飞告辞，出了办公室。

08

被两位董事的反常举动给吓到的林飞出了学校来到外面大街上。清凉的晚风吹来，让林飞稍微好受了一点。但他还是心有余悸，冒汗不止。

想了想，他拨通了刘校长的电话，把事情跟刘校长讲了一下，并告诉了自己的恐惧。刘校长说：“林飞，你应对得还是不错的。现在，你先跟余董打个电话汇报一下，然后再回绝董总他们。”

于是，林飞也不顾时间不早了，给余董事长打电话，并汇报了刚才惊心动魂的一幕。余董在电话里笑了笑：“林飞，没那么可怕。关于这个事情，你可以跟刘校长他们聊聊，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我个人还是希望你能答应下来，帮我们一个忙。”

放下电话的林飞沉思了起来。董事长再次提到了他个人希望我能答应，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他为什么要我找刘校他们征询意见呢？

忽然，林飞灵光一闪，他想到好像职场上说话是很讲究的，在特殊的场合往往说的是反话。他希望我能答应下来乃是希望我不要答应的意思，他让我征询刘校长他们的意见就是肯定知道刘校长他们会劝我不要答应的。一定是这样，董事长不希望我来当这个办公室主任！

想明白了的林飞，给董明珠回了一个电话：“董主任，很抱歉，我妻子觉得我应该多帮帮她。”虽然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林主任，你不要有思想顾虑。我们会尊重你的选择的。”董明珠的话说得很客气，称呼也从林老师变成了林主任，这就是公事公办的意思了。虽然话说得很客气，但其中失望的意味林飞还是听出来了。林飞感觉有点对不住董明珠。

09

很快到了8月底，快开学了，林飞上班了。

开学不久，林飞发现董总和罗总再也没有在学校露过面。学校的一切都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一切恢复了正常。

无意中，林飞看到了一个密级很高的文件，由于他是做学校的宣传工作的，他看文件的权限很高，可以看到这样的文件。他从文件中了解到，有关部门明确指出：学校是独立的单位，有独立的法人和管理机构。举办者要进行学校管理，只能通过公司的内部运作来进行，决不允许直接干预学校的工作。

再后来，办公室有了一个新的办公室主任，叫做余婷。她是谁呢？据说，是余开明董事长的侄女。

这下子，林飞终于明白了。董总和罗总对他好，并不是真的为他撑腰，而是拿他挡枪，占住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既打余总的脸，也让余总想安排自己人当办公室主任的计划流产。

原来，自己曾经不知不觉间掉进三位老总斗争的漩涡里。

好险！林飞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