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仙侠】云笈七侠录（二）悟南柯

【古风仙侠】云笈七侠录（二）悟南柯

（1）

兰柯在枫林里小憩，苔藓与泥土沾满他的粗布衣。一口米酒，将疲惫冲洗。

宋山有枫叶，四季丹如血。大哥说：枫林禁锢着一位佳人，绝世倾城。风王府这次给云笈馆的任务，就是将她从枫林带出。

“南方有佳人，远在宋山里。一怒屠人城，再怒屠人国。殊不知宋山枫作牢，佳人动不得。”

林间有歌谣。兰柯却听不出吟唱者的方位。兰柯并不在意，喝完酒，扛起打樵的斧子。

每一次任务，他都不会专注。太用心，就是太惜命。

兰柯驻足，面前有一棵古老的枫树。枫树盘枝错节，将一个女子禁锢。

女子口吐兰息，将空气中的尘埃吹去。落叶已化作她脚下的烂泥。束缚她胴体的枫树枝，却明净如洗。看着她双眼轻闭，兰柯心生怜惜。

人们穿过漫漫尘沙，穿过逝水韶华，只为在最不美的时候，彼此邂逅。最不美的时光，才能看出相濡以沫的愿望。

（2）

兰柯抡起斧子，砍向枫树枝。树枝坚固，犹如铜铸。他运足内力，却发现枫树枝化作烂泥，令包裹斧子的内力消弥。

“你不是修者，对这枫树枝没办法。”兰柯寻声看去，只见一人，身长一尺，苔藓作衣，菌盖为帽。听那声音，和之前的歌声，属于同一个人。

“原来是菌人一族的前辈。前辈将逍遥境界的修为注入歌声，所以歌声仿佛在十方世界同时传唱。如此修为，晚辈佩服。前辈请容晚辈再试一次，如若再砍不断这枫树枝，晚辈知难而退。”

“你在这儿试一辈子都行。”

兰柯轻轻提起斧子。

他将斧子举过头顶的瞬间，突然天地色变！

宋山上无数草木，开始念诵起古老的咒语。紧接着，仿佛一沙一石，都有了意识，与草木一起，散发出冲天怨气。

“天地本不仁，万物为刍狗！”兰柯一声暴喝，上身粗布衣碎裂，留下粗布掩藏的金缕，金缕上隐约有咒文。

这时，禁锢那女子的枫树枝，也开始随着宋山上的草木舞动起来。

（3）

菌人族的修者脸色阴沉。宋山草木沙石散发的怨力，需要他耗费修为抗拒。

宋山万物的怨力冲向天空。天空像开水沸腾起来。虚无中出现一个个气泡，随即破裂出一个个古老的墨色咒符。

此时，他看到禁锢那女子的枫树枝被草木沙石的怨力扭曲，折断，最后轰作齑粉！

然而，兰柯举起的斧子还没落下，因为枫树枝碎裂后，留下锁链状的黑色虚影，依然禁锢着那女子。锁链散发出森然威压，正来自天地禁锢万物的法则。

菌人族修者的苔藓衣飘扬起来。他感觉自己体内的元气要爆炸开。宋山上每一粒沙石都弥漫出自己的气息。每一粒沙石体内，都似乎酝酿出一片天地。

“晚辈这一斧还没砍下呢。”兰柯对菌人族修者说到。

天地是万物的囚笼。然而万物无不自有一片天地。一沙一世界。任何一片天地，都不甘被禁锢。兰柯举过头顶的斧子，此刻就像一个世界，正要将那虚影锁链砸断。

“你知道放出她的后果吗？”菌人族修者大吼一声，化作一道绿光冲向兰柯。

（4）

兰柯的斧子带着天地之力，撼在锁链的虚影上。

锁链化作一道道墨色咒文，消散在天地间。

没有了锁链的束缚，那女子扑倒在地。她的背部，有一段箭矢露出。

一击之后，宋山的草木沙石将自身酝酿的怨力散走。宋山的一切，恢复宁静，衬托出天上明月。

兰柯举斧断树的须臾时光，竟是白昼走向黑夜的漫长。

一切恢复正常，而菌人族修者的手也触碰到兰柯的胸膛。举斧一击的损耗，让兰柯无力反抗。

这一刻，宋山的时间倒流了。

“前辈竟然是大宗师境界的修者，晚辈失敬了。”兰柯长叹一声，“我不过一介武夫，怎能奈何大宗师的攻击。”

“你一个武者，居然有修者大宗师境界的感悟，我自叹不如。”菌人族修者说。

宋山的风物地貌，随着时间的倒流改变。那女子身后被砍坏的枫树，恢复如初，又慢慢变成树苗，最后化作一副镣铐。

（5）

兰柯立在菌人族修者的身边，与他一道看着时间的洪流冲刷着宋山。

在时间的洪流里，一个红衣女子，容颜妩媚，正是之前被枫树枝禁锢的女子。

她尖尖的下巴长着一条长长的兽齿。无数城郭被她击毁，无数人被她吞噬。“她叫凿齿，以人为食。”菌人族修者淡淡的说到。

天空中射下利箭，从背部将凿齿射穿。凿齿跌落在宋山，身边正有一副锈迹斑斑的镣铐锁链。

云中吞吐着喃喃的咒语声。镣铐化作一片如果火丹枫。枫树枝将垂死的凿齿禁锢。她在囚牢中休眠。

“你还会想去救她吗？”菌人族修者问。

“我只知道我还是喜欢着她。”兰柯的回答让那修者惊讶。

（6）

“那是她的过去。现在的她，不是曾经的她，不该承受她曾经的罪。”

“曾经被她吞噬的人，又能因为现在的她没有罪，而起死回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现在的她，遇到了我，就是她得以解脱罪孽的命。”

兰柯身形动了。菌人族修者没有阻拦。兰柯握住凿齿背后露出的箭矢，一把拔了出来。

菌人族修者构筑的时间洪流的世界，轰然崩溃。

凿齿的气息不断攀升。在她睁开双眼的刹那，兰柯看到她瞳孔深处有一抹深蓝色，散发出诡异的光。

他看着她，她亦看着他，相对无言。有枫叶飘落，覆盖住她绝美的身段。天地似乎想要逃避她。而他却想走近她。也许自己只是喜欢逆流而上的豪情，他这样对自己说。

“凿齿果然是大宗师境界大圆满的修者，我才步入大宗师境界，怎么是她的对手！”思及此，菌人族修者的身形消失在空中。

“你是我的命。”她对他娇媚一笑。

（7）

她的唇覆盖着他的唇。

“你一直都这样？”他说。

“你是第一个。”

“我不是你的命，你有你自己的命。”

她伸出手指，指甲划破他的颈动脉。

凿齿的元气引导兰柯的血在空中凝结成一道符箓。

“你是我的命，所以，我现在要你的命了。”她嫣然一笑，笑得他寒彻心扉。

“晦朔，该你出手了。”凿齿望空一喊，那个菌人族修者又凭空出现了。和他一起的，还有无数的菌人族族人。他们念诵着咒语，将兰柯的血符引向禁锢凿齿的枫树根处。

“现在，还需要时间之力。”凿齿说罢，伸手隔空抓向晦朔。晦朔的身体在空中炸开一朵血红的花，只留下他的魂影，暗淡的停在空中。血红色的花抖开花粉。花粉带给虚空一阵氤氲。大宗师境界领悟的时间之力，被注入兰柯的血符。

“还不够！”凿齿颦眉的瞬间，一脸狰狞。她一挥手，有数十个菌人族的人爆体而亡。

“太慢了！”凿齿抬起手，她的元力凝聚成空中一片黑云，缓缓压向宋山上数千菌人！他们此刻，竭力呼喊着晦朔，而他们，连喘息都困难。

（8）

晦朔，是菌人族第一修者的名字。朝菌不知晦朔。菌人族的人，活不过黄昏。

生命正因为短暂，而不惧死亡。菌人在白日里仰望天空，忍住被烈日晒出的泪花，去看那被阳光隐去的星辰。

白日的星辰，隐藏着天道的秘密。有天赋的菌人族的修者能在一个上午就破境，从明心境界，养生境界，到物化境界，再到逍遥境界。

而菌人修成的逍遥境界，能在时间的洪流中逍遥傲游。由此，越过齐物境界，直接步入大宗师境界。大宗师境界的菌人族修者可以用自己的元气，带族人一同徜徉在时间的洪流中。

“风王府不是说好了，只要我用时间之力帮你们找到蚩尤之血，你们就给我菌人一族修到真正的大宗师境界的功法吗？我死不足惜，可是你们为何要灭我菌人族！”晦朔的神魂在空中颤抖的质问凿齿。

“真要有那样的功法，风王府的每一个人都是大宗师了，还会找你们帮忙？”凿齿手中抓着兰柯。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9）

多年前，兰柯初事修行，就在短短一天，修到明心境。大哥对他说，别再练，要巩固。那天夜里，他心境通明，没有做一个梦。

做梦，是活着的人的权利。兰柯对大哥说。

十三年前，大哥在云笈馆山下的小溪旁，捡到了一个婴儿。婴儿的胸口烙上了“一號”二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特点。他叫一號吗？大哥觉得不雅。看到小溪边兰草丛生，柴棵经年无人拾，他就为婴儿起名兰柯。

从此竹山云笈馆，多了一名小孩童。他只习武，不修行。因为他有梦，他珍惜自己的梦。

（10）

“你一直都这样吗？”她手中奄奄一息的他，无力的问她。

“你问过了吧。啰嗦。”她不屑的说。

“因为我不是修者，但我的血液里却有大宗师境界的感悟，所以你们要我的血？”

凿齿听了一怔。

“我的心脏更有用。”兰柯补了一句：“我把它挖给你吧。”说完他揭开胸口处一块肉色药膏，一块腥红的肉被他雪白的胸膛衬出。肉上，烙着“一號”二字。

兰柯出手插进了这块腥红色怪肉。

凿齿忽然感到不安。就在兰柯的手进去怪肉的瞬间，怪肉爆炸了。爆炸的有武者微不足道的内力，也有兰柯对天地的领悟。

这些没有形体的感悟冲进了凿齿的大脑。凿齿的每一个毛孔都迸射出血线。紧接着，她的毛孔开始淌下散发着腐尸恶臭的黏液。伴随着黏液坠地，凿齿仿佛瞬间脱胎换骨。

凿齿，还是凿齿的容貌。而气质，却变得温柔善良。没有了妩媚，却甜美的温馨。

“原来，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啊。”兰柯累的坐在地上。

她说：“谢谢你，将我的身体还给了我。”

还没有习惯重回自己身体的感觉，她脚下一滑，扑倒在兰柯的身上。

她的唇贴着他的唇。时间愿为此刻停留。

（11）

兰柯对晦朔道别后，与凿齿离开宋山。

“你怎么知道我的体内有这个我？”凿齿指着自己问兰柯。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改口：“是我？”

他吻上她的唇，回答说：“就这样知道了。”

她说：“我做了一场噩梦。”

他说：“人生就是一场噩梦，活着等死的噩梦。”

“丹枫对月寒，往事心中谙。

谁为故人登宋山，望尽草木与世间的枯乱？”

丹枫如火。枫树囚牢处，一团燃烧的精血浮动，吟唱着歌谣。凿齿排出体外的黏液汇聚成人形，将那团精血制在手中。

空间裂缝中走出三名白衣修者。翩翩白衣后绣着一个“风”字。为首的修者对晦朔的魂影说：“风王对你们很失望。”

一道空间裂缝在菌人族背后开启，里面发出一道气息，将所以菌人轰成齑粉。

缝隙中走出二八。他对人形黏液说：“风王果然算无遗策。这片蚩尤的镣铐化作的枫树林里，果然能找到蚩尤精血。凿齿，我们回风王府吧，你用蚩尤精血重筑肉身，省得占用别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