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我们不懂爱情

缘是天意，份是人为。

年少时总以为牵了的手就不会再分开。殊不知月老的红绳比风中的弱柳还细，稍不留神，就不知被风吹向何方。

01

记不起什么时候开始留意他，只是视线天然地被他牵引。

他的座位刚好在她右边三十度的方向。课间，她的目光习惯性越过桌椅，落在他的黑发上。他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她就用左手支着头，慢悠悠地看一会，然后满足地收回眼光。

上体育课时，老师喜欢叫他做示范。于是经常能看到他高挑的身影，演示着各种干净利落的姿势。这些身影常常在她的梦里回放。

她为他写了一本诗集，还是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

后来班里来了个实习老师。他们都很喜欢那个老师，经常往老师的宿舍跑，帮忙改改试卷，请教一下问题什么的。

有天自修后问完题已经很晚了，老师就叫他送她回去。

不承想，这一送，就成了习惯，一直送了三年。

她把为他写的诗集拿出来，读给他听。他把抄的歌本拿出来，唱给她听。

午后的阳光在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洒在他们身上。那时候的笑容很灿烂，笑声很爽朗。有时候她困了，枕在他腿上睡着了。他就用歌本摊开盖在她眼睛上，帮她遮阳。

有一晚他送她回家，中途拐进了一个小公园。湖边有一棵很大的榕树，他们并排坐在低矮的树枝上。月色朦胧，两人久久没有说话，他揽着她的肩，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后来两人的唇碰到一起，不愿分开，也不敢有其他动作，任脸蛋烧成了红云。直到惊觉天色已晚，才勿勿跳下树，赶往回家的路。

从此，每晚经过小公园，他们都会默契地进来，在树荫里相拥亲吻。那时候的吻，是甜甜的玉米味。他们几乎没有说话，却又似乎说了很多话。

傍晚时分，他们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宣传栏，里面每天更新着报纸。他们会把单车停在一边，然后看报纸。余光里偷偷地看着对方，心里满是默默的小欢喜。

后来分班了。他们在不同的班级。她经过他班的时候，他常会心有灵犀地抬头，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高中三年，她收到很多情书，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

他性情温和，永远包容她的小任性。他们连吵架都没试过。她以为，他们会一直相伴下去。

02

大学。他们不同校。同城。

每到周末，他会辗转坐车，来到她的学校，陪她吃饭、散步、去图书馆、看电影、学跳舞。

走在校道上，紫荆花的花瓣落在头发上、肩上，随着笑声散落一路。两旁的桅子花在清风中摇曳，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有时会寄一些漂亮的贺卡过来。在平常的日子里，这些信件泛着一种稀有的浪漫色调，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落到她的手里。他的字俊逸洒脱，仿若仗剑天涯的白衣少侠，纵横肆意，快意江湖。她每次收到，都要赏玩半天，才舍得拆。

斯人若彩虹，遇见才知有。

他阳光帅气，在大学延续了之前的好人缘。又因为学业的压力减轻，他开始频繁地参加社团活动。陪她的时间渐渐少了。

有时候她发一个短信过去，他半天都没回。她的热情渐渐冷却。再对比身边那些热情周到的追求者，怨念丛生。

有时想试试冷落一下他。可是每次一收到他的信息，又禁不住怦然心动，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一股暖流在胸腔回旋，满得快要溢出来。有时一整天没他的音信，眼前的世界就仿佛褪了色，味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空落落得闷得慌。直到联系上他，一颗心才着了地。

只因为，他是铭哥，不是别人啊。

他的身影活跃在学校的广播室、电视台和舞台。他有时会充当晩会的司仪，和各种漂亮可爱的女生搭挡。

她在台下为他鼓掌，心里既骄傲又有一丝失落，羡慕那个和他配合默契的女生。

有个叫倩怡的女生和他搭档得比较多，两人的友情也从台上延续到台下。节目结束后，常会三人一起去吃宵夜。

这天是阿铭生日。阿兰早早打电话过去问他准备怎么过。他说晚上还有活动，让她到他的学校来。

她提着蛋糕刚进校门，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飘过。那不是阿铭？后座上坐着倩怡，她抱着他的腰。他们没看到她，只甩下一串笑声。

阿兰把蛋糕放在宿舍门卫那里，就直接回校了。

晚上阿铭的电话打过来：

“你在哪？”

“我回学校了。”

“为什么？”

“有倩怡陪你过生日就够了，我是多余的。”

“她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就这么亲密了？果然是个大众情人呢。”

“怎么亲密了？”

“你自己清楚。”

阿兰把电话挂了，阿铭也睹气没打过来。

过了几天，还是没有阿铭的消息。阿兰终日以泪洗脸，心如刀绞，最后还是忍不住发了个信息给他：

“你打算以后都不理我了吗？”

“你不拿个梯子来，我怎么下去？”

“晚上过来陪我吃饭，我快饿死了。”

“好咧！媳妇儿。”

“讨厌！”

阿兰终于破涕为笑。笑完心下又叹息，如果自己不服软，两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和好的一天？

03

阿兰虽是个公认的小美女，她依然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一直想去割个双眼皮。她平时试探着问阿铭的看法，结果他强烈反对。他说他喜欢的就是纯天然的阿兰。

阿兰心下纠结好久。转念一想，没有不喜欢漂亮女孩的男孩吧？只要自己变得更美了，他没理由不喜欢的。于是趁阿铭假期回家的几天，就去美容院做了手术。

长假回校，阿铭兴冲冲地过来找阿兰。远远见她戴着墨镜，他心下一沉。待她摘下眼镜，他看到一个生涩陌生的阿兰，往日会说话的一汪清泉，如今变得呆滞无神。他觉得心头堵得慌，掉头就往回走。

他们在手机里吵了一架。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还要去做。你已经完全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吧？”

“你喜欢的只是个听话的洋娃娃吧？”

“我喜欢的是自然的、温顺的兰妹。你让我觉得好陌生。”

阿兰心下凄然，自己受了那么大的罪，不就是想为了他变得更好看吗？他居然不关心一下自己的感受。一气之下，就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删掉了。

阿铭生了一晚闷气之后，想想阿兰的疼痛，觉得不忍心，想问候一下，才发现自己已被拉黑。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04

过了很多年，微信开始流行。

高中的同学牵头建群。他和她都被拉进群里。

他还是一样的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她默默地看他聊天，看他朋友圏里的妻子和小孩，心想：当年两人要是不那么倔强，也许会是另一种结局？

同学组织了第一次聚会。大家都说他发福得快认不出来了。原先的一头黑发已变成光头。只有她觉得他没变，眼神依然温暖清亮，只是更柔和了。

她还在犹豫着怎么打招呼，他已快步走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兰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漂亮。”

众人哄笑起来。

他大大方方地坐在她身边，整晚都在照顾她。好像他们从来没分开过。

聚会之后，他们经常象老朋友一样聊天，彼此心中再没芥蒂。没有猜疑，没有争执，没有斗气，这段友情平缓柔美得象蓝色多瑙河。

有次聊天，阿兰不禁感慨：

“如果以前我们懂得这么相处就好了。”

“这是生活教会我们的。没办法提前学。现在珍惜也不迟啊，我们还可以做几十年的朋友。”

“说得也是。”

阿兰想起阿铭的时候，就会问候一下。他没及时回复，她也不会有想法。每次收到对方的消息，都能感受到一股暖流。想到这世上还有个喜欢的人在默默地关心着自己，就有种暗暗的幸福感，仿佛心里藏着一个甜美的小秘密。

年少时，我们不懂爱情

和风微熏，阳光正暖，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