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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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挎着背包，漫无目的，只等着夜里的火车带她离开这里。

往来的行人，在街道穿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故事，也许雷同，或许迥异。林立的高楼，封存着彼此的秘密。就像小鱼，除了阿洋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逃离。

行人车辆和路口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裹在尘埃和淡淡的轻烟里，一切是那么遥远，这个爱恨交织的城市，已经开始陌生。

手机设成了静音，关闭了数据，小鱼隔开了外面世界，她觉得轻松，解脱和释然，同样也滋生着一份落寞和惘然。

小鱼有些饿，前面一家面馆，灯光有些昏暗，看不见食客，冷清得好像小鱼心里阴暗的角落。小鱼坐在靠窗的位置，掏出手机解了锁，愣了一下，呆呆的，接着又放了回去。

老板娘古铜色的脸，粘着几片香菜的手端来了小鱼的面，小鱼仿佛闻到一股过了伏的干抹布的油哈喇味儿。

褐色的面汤下面隐约闪现着细软的面条，几叶香菜无聊地飘着，两片牛肉，生硬地扔在面条上，小鱼漫不经心地挑起两根面无味地嚼着。

窗外依然车水马龙，天空飘起了柳絮一样的雪花，这条街道有些朦胧有些清寂了，来往的人稀疏起来，来来去去的身影也如同梦中的某个桥段。

票是半夜的，小鱼打算在附近住下。

找个便宜的小店，显然已不是当年寻求返璞归真的超然了。老板娘一脸冷漠：就剩下楼梯下的一个房间，五十元，住不住？

小鱼掏出身份证和押金。老板娘交给她一把冰凉的钥匙。

房间狭小黑暗，屋里有些冷，灰白的墙壁，灰白的床单，一个古老的电视放在一个掉了漆的柜子上，小鱼和衣躺下，脚搭在床外。

连上WiFi，手机安静得如同窗外的世界，没有微信，她早就拉黑了阿洋。

阿洋应该会疯狂地找她，疯狂地喝酒，狼嚎般大哭。这些小鱼都看不到了，早就失去的激情，在一起的麻木，小鱼厌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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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有人上楼，小鱼这才想起楼梯是铁的，那敲击心脏的震动，越来越近，夹杂着男女的说笑声，女孩娇嗔着。床和房间都在嗡嗡做响，小鱼真想跳起来骂他们一句：他妈的，嘚瑟！

咣当，门关上了，说笑声远了。什么旅店，一点他妈的不隔音！

小鱼望着斑驳的房顶，白色的节能灯蒙着一层灰尘，灯罩倾斜在上面，像个喝高了的醉汉，上面荡着两根聚成条的蜘蛛网，蜘蛛早已不知去向。

隐约又传来那女子的笑声，就像小鱼和阿洋在一起时小鱼的笑声，幸福娇嗔又有些撩拨的味道。小鱼忍不住想看看阿洋的朋友圈。

小鱼，你在哪？接着是小鱼和阿洋流连过的公园树林，一个大哭的表情……

泪，落在枕头上，吧嗒吧嗒响，小鱼咬着嘴唇把阿洋放回黑名单。

吱嘎、吱嘎……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声音，接着是女孩柔软地喊叫和带着颤音的呻吟，甚至是越来越猛的啪啪声，小鱼捂上耳朵，声音还是穿过缝隙敲打着耳膜。

小鱼打开电视，调大了声音，找了个唱歌的频道，歌手声嘶力竭地演绎着爱情，小鱼想用不间断的乐声来抵抗那无孔不入的声响。

小鱼突然开始想念阿洋，阿洋的爱抚，阿洋凶猛里的细腻，阿洋坚实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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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洋越来越远了，大学时那个优秀俊美的男孩，已不复存在。那个在午后，在傍晚暮色渐淡的霞光里，坐在小鱼冷饮店小口嘬着橙汁的大男孩，小鱼记不清他是哪一天走进她的冷饮店，她只记得忽然一天她发现了这个一直坐在靠后边窗台位置的他。他时常望着窗外，有时发呆，有时眼里略过一丝喜悦，有时又装着忧伤。

小鱼开始注意这个男孩，这个男孩也会偶尔朝她笑笑，示意小鱼再加一杯。

一个细雨绵绵的傍晚，清凉的风从门帘的缝隙滤进来，小鱼的店里冷冷清清，那个男孩破例要了一杯啤酒，并问小鱼能否同他共饮，小鱼端了一杯酒，在对面坐下来。

男孩徐徐开始了他的故事，他叫阿洋，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他家在偏僻的农村，他不想回去，想自己在外面创业，他知道会很艰难，而且目前还没找好项目，资金和合伙人都是问题……

他爱过一个姑娘，一个天真纯情的姑娘，一个眼里是蓝天和湖水的姑娘。那个姑娘和他不在一个城市，他们逐渐变得疏远，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拿起电话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决定今晚和她分手，和过去做个告别。

估计那个姑娘身边也会有追求者，她一定会幸福的，他知道他们其实早就该分手，他不想说，是因为舍不得他们的过去，是把自己一直存放在这段似乎还在延续的爱情里，分手应该需要勇气，虽然面对一段远走的爱恋。

男孩举杯，笑着，落日的余晖刚好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折射着太阳最后的鹅黄。

男孩醉了，小鱼也醉了，男孩最后一个离开了他的小店。

后来男孩依然是每天都来，依然是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望着斜阳，小鱼不忙的时候就会陪他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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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的电视还在大声歌唱，小鱼关了电视，不知何时，那边没有了声响，只有雪簌簌落地的声音。小鱼觉得苦闷，想找个朋友聊聊，微信里的好友从头翻了一遍，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那么疏远，小鱼突然觉得这两年，她的世界里除了阿洋再无其它。一种无形的孤独向小鱼压过来。

小鱼突然觉得可怕，以至开始怀疑要去的那个城市对于她有没有意义。小鱼想加个附近的朋友聊聊，和陌生人坦言自己的苦痛，也许会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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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小鱼顺理成章的和阿洋恋爱了，阿洋有时间也会帮小鱼的忙。他很钦佩小鱼，一个异乡的姑娘自己打拼，他很喜欢小鱼的活泼开朗，喜欢小鱼白白净净的脸上闪烁的阳光。他们约定他毕业了也留在这个城市寻找机会，而小鱼是他时时刻刻也是最后的温暖。

金秋时节，他们恋爱一周年的日子，阿洋毕业了，找了份销售的工作，至于自己的梦想，边工作边努力。

小鱼觉得这样很好，阿洋有份工作，她打理她的小店，她想和他结婚，再有个孩子，那才是家的温暖。而阿洋不这么想，阿洋一直没有放弃创业的梦想，而如今他就像一位在海边彷徨的水手，他知道再过几年，他的梦想就像当初的那位姑娘一样越飘越远。

阿洋逐渐变得沉默，焦虑，酗酒抽烟，然后是摁着小鱼一次次地发泄，小鱼越来越感觉到了两个人世界的孤单，那种孤单如蛆虫一样啃噬她的心，她一次次被小鱼强奸，被他们的感情强奸……

她跑了好几次，都被痛哭的小鱼追回，她的心被小鱼一遍又一遍的誓言点燃又熄灭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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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还在盯着手机，感觉都是些落寞的人，竟是些：你是我的思念，深夜想你，我约你敢来吗，孤独的狼……

这时有一个打招呼的人，名字还算中庸：蓝火焰

原来他是已经工作了五年的大学生，没车没房没老婆，苦闷烦恼，小鱼倾听着倾诉着，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对方一阵沉默，说女朋友嫌他没钱离开了，自己非常孤寂，问小鱼能不能视频？小鱼还没回复，视频发过来了，小鱼犹豫着接了起来。

小鱼一怔，好帅的脸，透着淡淡的忧伤，头发一丝丝柔韧地伸向各个方向，每一个发尖都是一个诉说，一种情怀……小鱼心里一紧，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力量。

小鱼心里很忐忑？可是那张脸还是吸引了小鱼。

两个人聊着过往聊着孤独聊着生活的千疮百孔，越聊越近，如同两个偎在一起烤火的人，共同面对冬天的冷，不知不觉小鱼已泪流满面。

蓝火焰突然说：“你来吧，退了火车票，我想要你，我们不远，才十公里”。

小鱼沉默了，有点儿抗拒不了那句邀请。她觉得自己不可思议，怎么会开始添加陌生的人，又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人充满渴望？这几年自己是不是也在一步步毁灭，从关闭了冷饮店的那天开始？她觉得蓝火焰的话无限温暖，蓝火焰的怀抱充满诱惑，而她的心需要一团火。

“来吧，要不我去找你，你在哪？”

小鱼依然沉默，心底却燃烧起来……蓝火焰一直躺在被窝里，露着白白的上体，一身结实的肌肉，蓝火焰肯定是光着身子的……

小鱼开始浑身燥热，心口发紧。

“你在哪？告诉我！”

小鱼挂断视频，手抖着发了位置。

小鱼坐在床上，心一阵狂跳，脑子里一片混乱，阿洋在她的眼前晃动，小鱼手抓着背包，随时准备离去。

突然，楼道里咚咚响了起来，小鱼紧张极了，有些呼吸困难。

“你在哪个房间？”手机蹦出一条微信。

小鱼站起身，打开门，蓝火焰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蓝火焰冲过来，抱着小鱼压在床上狂吻起来，边吻边撕扯着小鱼的衣服，小鱼有些窒息，接着便融化在蓝火焰的狂风骤雨里……

蓝火焰伏在小鱼身上，不断起伏着，迅猛而柔情，小鱼扭动着，呻吟着，如梦如幻……阿洋和蓝火焰交织着压向她，她想喊，她的声音，应该穿透房间，穿越城市，在大山震荡……蓝火焰死死地拽着小鱼的头发，小鱼抠着蓝火焰的肌肤，他们想把彼此拉进生命……

一跃而下的蓝火焰随即又伏了上来，蓝火焰又一次燃烧起来，如疾风劲雨，如万马扬蹄，猛烈而深情，蓝火焰燃烧着小鱼，汗水顺着蓝火焰的发丝一滴滴落在小鱼的脸上，小鱼如同一滩软软的泥……

几个小时后，筋疲力尽的蓝火焰睡着了，打着均匀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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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瞪着屋顶，有几块白皮几乎要掉下来，热气在蓝火焰身上袅袅蒸腾，鼾声在寂静中回荡，小鱼拉了拉被子觉得有些冷。

良久，小鱼望着熟睡的蓝火焰，陌生得如同自己想要去的那个城市。小鱼觉得自己应该离去，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小鱼匆匆穿上衣服，打了车，奔到检票口，过道里已经没有人了。小鱼分辨好方向，拽着行李跑上站台。

火车徐徐启动，列车员隔着玻璃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鱼，小鱼被扔在冷冷的站台上。

雪依然飘落，覆盖了铁轨，淹没了城市。

小鱼拿起手机轻轻一滑：别了，蓝火焰！手指一点，删除了他。

小鱼拉着行李去了售票口。她想奔向自己的城市，自己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