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我穿上男式衬衫,打上暗格领结,脚上的皮鞋锃亮,头发一根根的热气腾腾。我没有捧花,手里举着一棵从冬珑提回来的凌树,来到太平家。
我没用钥匙开门,而是反复敲了三次门,她穿着碎花小袄给我打开门,嘴里吐出烟圈。眼角上还带着白腻腻的眼屎。“穿成这样干嘛.”她面带嘲弄的神情。我没答理她。径直走进屋子。暖气烘的人有些睁不开眼,我拿起她的杯子从里面倒出些水扑到脸上。她进了卫生间,从里面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我在她的化妆镜前照了一会儿,发现桌子上有一盒避孕药。我打开盒子,里面一板药空了五个。我打开其余抽屉翻看,发现里面除了几条白色蕾丝内裤,还有几盒。我统统装进自己的挎包。
这时,她的手机嗡嗡作响,吓了我一跳。我看到屏幕上显出“老龙”。我拿起,走到卫生间门口,朝里面大喊:老龙给你来电话了接还是不接。接还是不接。
流水声像在讽刺我,女人在此刻只需要它的温度和爱抚。其余的都靠边站。我无趣的在她的房间里转了几圈,没有发现可爱的物件(我一向如此,在她这看到合心意的东西无论大小,一律归入自己腰包。)
“亲爱的,周三晚上见喽。”嘭瞪一声,好像肥皂盒子掉在了地上,我轻笑着想,和我一样,每回洗澡总会掉一次在地上。
2
周三的无情酒馆里,人不多。我找了个旮旯角坐进去。这里的光线较暗,不过可以掩盖我的细小皱纹,我喜欢。
“你好,我能坐这儿吗?”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站我跟前。他有些拘谨。“当然,”
我挪一下屁股,示意他坐我旁边。他脸一下子像吹满的气球,红通通一大片。“你还在上学?”我撩着眼皮问。“嗯,大四了。”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愣头青,想在外面找点鲜儿或刺激开拓自己,我可不免费包教包会。他从双肩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了几行字递给我。我懒得看,本子歪斜着身子横在那。
咣当,门好大的一声响。他的身子猛的一颤像只鼠看到猫哆嗦起来。“快跑,跑。”他拉起我,我忽然觉得很好笑。不过,我还是极度的配合他。跟上了他的步伐。我从来不知道无情酒馆里还有个后门,不知道从后门出来居然是霞飞路,号称小姐一条街。
3
我的头发乱了,鞋带还开了。我们钻进了一家“理发店”。靠在门口的女人斜我一眼,我们这儿不理女人头发。
我指指他,“他需要。”女人热情的贴上去。他躲在我身后。我从玻璃窗向外望,有两个人朝东边跑过去。我们应该安全了。
“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他拽拽我的袖口恢复了腼腆的样子。刚刚奔跑起来的马,变作一只兔。
我们走出霞飞路。“你叫什么?”“贺翔”
“贺翔,给我解释一下,刚刚是怎么回事。”
“你是杀了人吗?我哥哥是刑警,我前两天听到他在电话中说要抓捕你,我是学心理学的,所以……”
我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扔给他。他满头大汗。“学心理学的,心理素质可不过关。”
他抽了一张又一张。
4
我们两个又坐回到无情酒馆。他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我在心里盘算,刑警嘴里说的“我杀了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虽然整天游手好闲,什么事都不放心上,可我还算正常人不会做伤人性命的事。
“我听到我哥在电话里说到死的是个女的”
他挠着头发,头皮屑落在沙发上。清晰坦白
“女的?”我心里咯噔噔。我平日里和女人的关系最好。
“我可能有大麻烦了,贺翔。”
我看看手表,十点一刻。太平怎么还没来。我掏出手机,拨过去。关机。关机?
“太平怎么会关机?”我嘀咕着。
“对,就是太平。死的女人就叫太平”贺翔喊起来。招来周围几对诧异的眼光。
“什么!”我手一松,手机摔在地板上。
5
外面起风了。我和他走在路灯下。他打了几个喷嚏。“我老师说,人的心理会随环境进入角色。我们要不要去太平的住处看看。”
我默许。我的包里她家的钥匙发出咣啷声。她也同意。
门还是老样子。没被公安封住。我开了门。他跟着我进来。我刚想摁开关,他阻止了我。他从背包里摸出一只手电筒,我们朝里面走。
家里还是上周日我来过时的样子,基本没有变动。我们又去厨房看了,他提议再去卫生间看看,我打开门顿时惊呆了:浴盆里有大滩的血,浴帘上也有血,我手扶的面盆上有星星点点的血印。
我不敢出声。眼里含着泪。“怎么办,我们报警吧!”他拧了一下我的胳膊,我们从里面退出来。
“现在我哥说是你杀了太平。是你。”他瞪着我。
我怎么可能杀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还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
“对,我叫她亲爱的。她叫我大圣。”
6
咚,咚,咚。午夜十二点钟声响起。
“明天一早,我找公安说明情况。”
“别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到你?”
“我看到了太多我哥贺斌违法办案,他什么证据都能搜罗到,只要他想。”
“可惜,我又扳不倒他。我只能尽我所能去帮助你。”
“所以,你学心理学。安慰自己?”我眼里流着泪调侃他。
他走过来,抱住我的肩膀。我从没被人这样抱过,没有肉欲,还隔着一点距离。像在战场上即将分别。
“我希望他变好。真的。特别希望。”贺翔拍着我的背。
他的话语又像个老父亲或者兄长。
“总之,我会想到办法,他不能一直这样错下去。”
7
太阳露出一点头时,我睡了过去。贺翔,不知道几点离开我的住处。
接下来的几天,我买了去贵州的车票。找同学娟子散散心。在我们俩个爬到祖母山山顶时,我突然想给贺翔打个电话。
第一遍无人接听。第二遍,是个苍老的女人她可能不太会用手机,喂喂了好几声。我说贺翔方便接电话吗?那边啊了一声,哭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震的我耳朵疼。我说,我是他的女朋友,他怎么了?
轰隆隆,忽然间雷声巨响。娟子夺过手机。我们两个大步往山下跑。娟子在前面,我的脑子里全是贺翔,他到底怎么了,那个苍老的声音想要告诉我什么。
啊,我脚下一滑。身子掉进半山下……
潜意识中我只觉得无数双手在向我涌来。可惜没有贺翔。
8
我躺在县医院的木板床上。这间病房的布置让人一下倒退80年代。可心无比的平静。
我的腿骨折了。大夫给打了夹板。我下半身像个石膏人。一动不能动。
娟子来来回回的给我洗衣送饭。她说,我的意外培养了她的自理能力。意外的好。
我朝她扔去半个梨。
三个多月一晃过去。我下了床。我想对她说感谢的话,可是说不口。
“这可不像你,快走吧,你走了我又可以自由了,不用扮演贤妻。”
娟子给我买好了车票。送我上了车。又塞给我一包开了口的瓜子。
车发动了。我伸手抓一把瓜子,却抓到一张纸:亲爱的,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贺翔死了
9
这世间的好人哪能一生平安。
我去了趟公安局。做了询问笔录。办理太平案子的刑警叫蒋大鹏。
临走前,我开玩笑:大鹏展翅。希望您能把太平的死查个水落石出。他笑笑,朝我挥挥手。
我又去了贺翔的学校。他的同学小刚告诉我,贺斌发现了贺翔跟踪他,警告贺翔不要再这么跟下去,否则亲兄弟也要反目。贺翔把他收集到的录音交给了小刚。
结果,兄弟真的反目。贺斌本想拿枪吓唬一下贺翔,没想到贺翔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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