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开始的地方去告别

作者: 飛魚和迷鷺 | 来源:发表于2015-04-29 08:49 被阅读18089次

    分手第1352天

    我走在香榭丽舍大街上,一个人。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随便走走。在这异国街头,从我身边走过的竟多是中国人,我不禁有点恍惚,我是在巴黎吗?

    我曾经以为,我不会再来巴黎了。可我来了。

    一样的战神广场,一样的香榭丽舍大街,一样的塞纳河,一样的我。没有他。我还能记起我和他在这座城市漫步、奔跑、拥抱、亲吻……但我发现,我已不再为这些回忆落泪。

    夜幕降临,我回到旅馆,打开电视让房间里有点声音,然后就拿了些换洗的衣物去洗澡了。等我回来时,电视机里正传来轻快的歌声。

    我随着旋律旋转,连头发上滴下的水珠也开始跳动。我扑倒在床上,任性地把头埋进被子里,在心里告诉自己,放手吧。我鼓起勇气重回巴黎,不就是为了放自己自由吗?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

    “见鬼去吧。”

    说完,我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拿过干毛巾胡乱擦拭着头发。等到头发不再滴水,我从床上蹦下来,光着腿跑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乱糟糟的发型,我抛过去一个大大的微笑。

    身体跟着音乐轻轻地摇摆,我打着节拍哼起了Les Champs-Elysees

    Aux Champs-Elysees, aux Champs-Elysees

    Au soleil, sous la pluie, a midi ou a minuit

    Il y a tout ce que vous voulez aux Champs-Elysees

    分手第974天

    从朋友那儿听说,他要结婚了。我表现得很平静,一直很平静。

    他穿上新郎礼服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很帅吧。我无数次被他穿着西装的样子迷倒,在晨光的晕眩中送他出门。

    他会带着他的新娘去巴黎度蜜月吗?那曾是我们的约定。我怕是再也不敢去巴黎了,那里就是我的一场梦,梦得太美,醒来发现已是物是人非。

    我多久没见过他了?快两年了吧,上次好像是在某个地方看到了他远去的背影,高大、挺拔,意气风发。那以后,再没见过。

    我下午请假去了婚纱店,店员一定觉得很奇怪,竟然有人孤身一人来选婚纱,但又不好意思问。我假装不知道,站在一排排洁白的婚纱面前,仔细地为自己挑选着婚纱。最后,我给自己选了一件一字肩的拖尾婚纱,穿上后,让化妆师帮忙上妆。站在镜子前看着梳妆完毕的自己,果然很是温婉动人,会是他喜欢的样子。我请店员帮我拍了几张照,说是要拿回去给老公和姐妹看,如果合适再回来。不管是店员信了我的说辞,还是早就看穿我的窘境而出于同情,她把新娘一样的我留在了手机相册里。

    回到家,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我笑了。嘲笑自己。明明要结婚的不是我,明明他成了别人的新郎,明明……他放下我了,只有我还在苦苦挣扎。

    分手都快三年了,我不恨他,但心里一直在怪他,怪他纵容我的一切,连分手也纵容我。我永远只是表面平静,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假装下去,但他结婚的消息还是击中了我,我像是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胡闹了半天,却发现没人在身边。我把自己扮成新娘,其实是想要他知道,但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我告诉自己,别闹了。我删掉了照片,只留下一张当做纪念,万一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呢?

    分手第628天

    外面在下雨,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不喜欢下雨天,感觉所有的东西都潮潮的、湿湿的,很不舒服。

    心情莫名的低落。打开音乐,歌声飘荡在小小的房间里,连随机播放的都是一首首哀伤的歌,是会传染吗?

    C'est tellement court/ Une vie/ Tellement fragile/ Aussi/ Que de courir/ Après le temps/ Ne laisse plus rien/ A vivre

    明明我在房间里,为什么我的脸上会有水珠?屋顶漏了吗?我用手胡乱抹着,情况却越来越糟,好像谁打开了水龙头,水哗哗地流,无休无止。凭什么天气也能主宰我的心情?天漏了,我就要哭吗?

    我拉起所有的窗帘,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拿出日记本,翻开。

    哦,原来我和他分开已经628天了。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虽然我还依稀记得他的样子和他的情话,但我已经想不起他掌心的温度和他笑时的声音。我们之间从没有过争吵,连分手也是平静的,这让我连恨他的理由都找不到,一切都好似是我自找的。

    拿着笔,想写点什么,久久写不下一个字。我在纸上勾勒着线条,如希腊雕塑般的轮廓,两道浓黑的英眉,深邃的眼眸泛着一丝温柔,高挺的鼻子下那柔软而坚毅的双唇。

    这是他吗?应该是吧。

    我在角落写下一行小字:628天,全世界都在下雨。一滴泪落下,晕开了“全世界”,果然,全世界都湿透了。

    爱,如此简单,又如此轻易。就是倾听、环顾、想念。爱,如此捉摸不定,又如此不可思议。爱值得思念的苦,值得用一生去追寻。可人的一生,如此短暂,又如此脆弱。一旦失去了,就不能再重来,生命中什么都不再留下。

    分手第359天

    今天看到了一个跟他很像的背影,我傻傻地站在原地盯着那个人远去。要不是同事过来把我叫醒,我或许会一直站在那里,等他来找我。

    下班回家,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我特意打了一个鸡蛋,因为他喜欢。吃完面,洗锅洗碗,一切收拾停当后,回到房间,打开电脑,随意点开一个综艺节目的视频,顿时欢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我缩在椅子里,满脑子都是那个远去的背影。

    突然,手机响了。是他。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还好吗?”电话那头传来他该死的充满磁性的声音。

    我撇撇嘴,“没什么不好的。”

    “我今天好像看到你了。”

    “是吗?”

    “我突然很想你。”

    “我们早就分手了,记得吗?”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但我们都跨不出那一步,你不该给我打这个电话的。”

    “对不起。”

    “请不要再联系我了,谢谢。”

    我挂断了电话。每次都是我在扮演决绝的角色,是我提的分手,是我不再见他,是我让他离开我的生活。因为我不够勇敢,我对我和他的未来没有信心,我不敢面对终究会到来的分离和他不得不下的狠心。

    我仰面躺在床上,举起手机,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夺眶而出的眼泪顺势而下,流到耳朵里,流到枕头上。

    分手第1天

    我终于还是跟他提了分手,在我考虑了很久以后。

    他一如以前每个空闲的周六在家陪我,我也一如以前每个空闲的周六和他一起做饭,跟他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等电影结束,我从他的臂弯中起身,坐到沙发的一角,看着窗外,坚定的说:“我们分手吧。”

    他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又说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他把我转向他,抓着我的肩膀,望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再说一遍。”

    “我们分手吧。”我机械式地回答。如果说,第一遍花尽了我毕生的力气,那第三遍和第三百遍已没有什么区别。有些话说出口以后就再也收不回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他狠狠地靠进沙发,微颤的沙发暴露了他平静的语气中压抑的情绪。

    “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我起身走到窗前,不敢看他。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遥远。

    “是的。”我开始佩服自己。

    沉默,可怕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他拿汽车钥匙的声音,我走到门口帮他开门,一如每个送他出门的清晨,只是这次他不会再回来。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时候,我轻轻关上了门,转身靠在门上,又慢慢滑落到地上,双手抱膝,埋下头,任眼泪肆虐,喃喃自语,“对不起,请一定要原谅我。”

    在我第一次去他家以后,我就知道我和他没有未来。在他面前,我可以是高傲的公主,恃宠而骄。到他父母面前,我瞬间丢盔弃甲,不再自信,不再骄傲,但他们客气的举止和疏离的语气都在告诉我,他们不喜欢我。

    我从不觉得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在巴黎相遇,开始了一段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情。在相恋的日子里,我们因为不同的原因数次飞去法国,足迹踏遍了整个巴黎。无数人记得的是埃菲尔铁塔,我们记忆里的是战神广场上的拥吻;无数人记得的是香榭丽舍大道的繁华,我们记忆里的是法国梧桐树指引的方向;无数人记得的是塞纳河畔的咖啡馆,我们记忆里的是牵手走过的桥与岸……

    回忆抽丝剥茧般将我所有的力量带走,我浑身无力,侧躺在地板上,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他应该到家了吧?

    番外·遇见

    我走在香榭丽舍大街上,一个人。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随便走走。在这异国街头,从我身边走过的竟多是中国人,我不禁有点恍惚,我是在巴黎吗?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想找一家咖啡馆坐一坐。香榭丽舍大街上的咖啡馆里挤满了人,太热闹。我拐去了一条僻静的小马路,看着脚下的青石路,心想该是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在第一家咖啡馆映入我的眼帘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咖啡馆不大,没有几个位子,昏黄的灯光和仿佛从上个世纪飘来的音乐,让我觉得自己误入了另一个时空。我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从包里拿出笔和本子,随手写写画画。咖啡送上来后,我一手托腮,一手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当我看着被我搅出的咖啡色漩涡看得正入神的时候,咖啡馆里响起了我最爱的旋律。我抬头,看见一个高挑的男子推门进来,在Edith Piaf慵懒低沉的歌声中,我紧盯着他柔软而坚毅的双唇。

    Des yeux qui font baiser les miens

    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

    Voila le portrait sans retouche

    De l'homme auquel j'appartiens

    我幻想他的双唇吻我的眼,嘴边掠过他的笑影,这个男人,我属于他。

    他直直向我走来,在我对面停住,“Mademoiselle, puis-je m'asseoir ici?”

    我迎上他的眼睛,“Oui, assieds-toi.”

    歌单:

    Les Champs-Elysees (Joe Dassin)

    L'envie D'aimer (Daniel Lévi)

    La Vie En Rose (Edith Pi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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