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诗用意要精深,下语要平淡
七十二、论古
【原文】余雅不喜苛论古人。阮亭骂杜甫无耻,以其上明皇《西岳赋表》云:“惟岳授陛下元弼,克生司空。”指杨国忠故也。不知表奏体裁,君相并美,非有心阿附。况国忠乱国之迹,日后始昭。当初相时,杜甫微臣,难遽斥为奸佞。即如上哥舒翰诗,亦极推尊,安能逆料其将来有潼关之败哉?韩昌黎《赠郑尚书序》,郑权也;颜真卿《争坐位帖》,与郭英乂也:本传皆非正人,而两贤颇加推奉,行文体制,不得不然。宋人訾陆放翁为韩侂胄作记,以为党奸;魏叔子责谢叠山作《却聘书》,以伯夷自比,是以殷纣比宋:皆属吹毛之论。孔子“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所谓“上大夫”者,独非季桓子、叔孙武叔一辈人乎?
[译文]我平素不喜欢苛求古人。王阮亭骂杜甫无耻,因为杜甫有上呈明皇的《西岳赋表》说:“是华山送给陛下辅佐大臣,因而有司空出世。”这是指杨国忠。阮亭不知道表奏的体裁,要求君相都要赞美,不是有心去阿谀奉承。更何况杨国忠有乱国的劣迹,日后才大白。他当初做宰相的时候,杜甫是个小官,难以斥责他为奸佞。就像上歌舒翰的诗,也极尽推崇;怎么会料到他日后会败在潼关?韩昌黎写《赠郑尚书序》,推崇郑权;颜真卿写《争坐位帖》,是给郭英义,本传中郑权、郭英义都不是正人君子,但两位贤者都对他们十分推崇,这是行文体例,不得不这样。宋人批判陆放翁写韩侂胄记,认为他是奸党;魏叔子责怪谢叠山写《却聘书》以伯夷自比,殷纣来比喻大宋,这都是吹毛求疵的言论。孔子说:“与上大夫谈话,态度十分恭敬。”所谓的上大夫,难道不就是季桓子、叔孙武叔一辈人吗?
[笔记]袁枚老先生在这里,提出了“ 余雅不喜苛论古人”的观念。
余雅不喜苛论古人。
(我平素不喜欢苛求古人。)
阮亭骂杜甫无耻,以其上明皇《西岳赋表》云:“惟岳授陛下元弼,克生司空。”指杨国忠故也。
(王阮亭骂杜甫无耻,因为杜甫有上呈明皇的《西岳赋表》说:“是华山送给陛下辅佐大臣,因而有司空出世。”这是指杨国忠。)
不知表奏体裁,君相并美,非有心阿附。
(阮亭不知道表奏的体裁,要求君相都要赞美,不是有心去阿谀奉承。)
况国忠乱国之迹,日后始昭。
(更何况杨国忠有乱国的劣迹,日后才大白。)
当初相时,杜甫微臣,难遽斥为奸佞。
(他当初做宰相的时候,杜甫是个小官,难以斥责他为奸佞。)
即如上哥舒翰诗,亦极推尊,安能逆料其将来有潼关之败哉?
(就像上歌舒翰的诗,也极尽推崇;怎么会料到他日后会败在潼关?)
韩昌黎《赠郑尚书序》,郑权也;颜真卿《争坐位帖》,与郭英乂也:本传皆非正人,而两贤颇加推奉,行文体制,不得不然。
(韩昌黎写《赠郑尚书序》,推崇郑权;颜真卿写《争坐位帖》,是给郭英义,本传中郑权、郭英义都不是正人君子,但两位贤者都对他们十分推崇,这是行文体例,不得不这样。)
宋人訾陆放翁为韩侂胄作记,以为党奸;魏叔子责谢叠山作《却聘书》,以伯夷自比,是以殷纣比宋:皆属吹毛之论。
(宋人批判陆放翁写韩侂胄记,认为他是奸党;魏叔子责怪谢叠山写《却聘书》以伯夷自比,殷纣来比喻大宋,这都是吹毛求疵的言论。)
孔子“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所谓“上大夫”者,独非季桓子、叔孙武叔一辈人乎?
(孔子说:“与上大夫谈话,态度十分恭敬。”所谓的上大夫,难道不就是季桓子、叔孙武叔一辈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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