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小看小学的班，谁和谁早恋了，谁家的爸妈当官发财了，哪个老师离婚了，各路小道消息此起彼伏。人在台上看到的是一张张童真小脸，其实可爱的笑容之下都各自装着心事。
一连几天，小小都竖着耳朵打听王老师家钥匙孔锁的消息，但一无所获。牛小力每天都一副正经样，见到小小像不认识似的。难道因为她偷听，他们取消计划了？如此宏达而详尽的计划就此泡汤，小小心里莫名一阵内疚。思来想去，小小决定去大楼一探究竟。
下午一放学，小小就偷偷地溜到大楼的墙下角，不想来得太早，反而被后来的牛小力一伙抓个正着。小小被带到大楼内侧的台阶上坐着，他们则站成一排，盯着小小发愁。
“你怎么又来了。”
“我……我来看看你们。”话音刚落，小小发觉自己这话说得奇怪。自己又不与他们一伙，来看什么呢？她没招了，只好从书包里摸出一大把白兔奶糖，递给他们，怯怯地问，“你们吃糖吗？”
小小这动作让他们更愁了。说是友吧，她林小小不是联盟成员，说是敌吧，她也一直没告发联盟。她更不可能是王老师的眼线。谁会把这种任务交给胆小如鼠的林小小呢？现在要紧的问题，是这糖。对于上了一下午课后饥肠辘辘的联盟成员们来说，大白兔奶糖实在太诱人了。
牛小力对着小小想不出个所以然，一旁其他联盟成员已对奶糖蠢蠢欲动，他叹了口气。一边接过奶糖挨个分了，一边问：“你到底来干嘛。”
“我就是好奇，你们成功了吗？”
“什么成功了？”
“就是……王老师家的钥匙孔……”小小一想到这些都是自己偷听来的，不免有些心虚。
”哼，你果然知道了。“牛小力眼睛瞪着小小，嘴里嚼着奶糖，继续说道，“没干成。”
和小孩子谈心就像搬石头，得用巧劲。能用一根杆子撬动的事儿，何必非得大动肝火把石头砸个粉碎。
小小自己都没想到，奶糖的作用居然如此之大。其他联盟成员也相继拿出了书包里的零食。辣条，手指饼干，巧克力，应有尽有。大家一边沉浸在美味之中，一边回忆钥匙孔事件。听了半天小小才知道，这事儿完全不是她的缘故。
反老巫婆联盟的计划做得虽仔细，实行起来却出现各种意外。这事首先该责怪线人，消息从一开始就没打探清楚。他们打听到王老师住在二楼，也算了王老师到家时间。摸清楚是哪幢楼后，他们就按原计划上楼了。5班的在楼下把风把得正紧，6班的拿着502胶水上楼后却傻眼了。二楼有两户，一户贴着门联，一户没有。王老师住哪户呢？犹豫再三，6班的下楼去问5班的，到底王老师家有没有贴门联。这谁知道呢，线人也没说清楚。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次，不知道下次摸上来是什么时候了。5班的说，你快选一个吧，老巫婆就快回来了！6班的没办法，又上了二楼，左看看右看看，实在不知道该找哪个下手。万一滴错胶水了，又恰好碰到人在家，那可不得了。
6班的脑门上直冒汗，底下5班的手心也在冒汗。
6班的点兵点将点了半天，终于选好下手对象。502胶水还没开盖，楼上传来”咔嚓“的开门声。6班的听懵，也没弄清是哪户开的门，撒丫子地往楼下跑。5班看6班的一脸慌张，也吓得一起跑。两个人跑了整整一条街才停下来。
5班的问：“成了吗？”
6班的答：“没成。他开门了。”
5班的问：“谁开门了？”
6班的答：“不知道。”
两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回来交差。
这可苦了牛小力。为了拖住王老师，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从询问题目，到讨论早恋，再到大谈人生理想。整整半小时，直到王老师心中了起疑，他才住嘴。没想到，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却换来这个结局。
“你们6班的就是胆子小。”
“换你来试试，我在楼上头皮都麻了！”
小小全神贯注地听着，想到那样紧张又滑稽的画面，一边觉着刺激，一边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一帮人停下了吵闹，突然也笑了。
过了会，牛小力恢复了认真脸，一本正经地宣布：“虽然这次行动失败了，但是我们知道了很多消息。下一次再找机会，一定要把老巫婆的门锁给堵了。”
联盟成员们啃着辣条，纷纷点头。
大家聊得熟络，小小胆子也大了些，她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非要对付老巫婆不可呢？”
问到这，大家都沉默了。良久，才有人说话。
“她对我爸妈说，我以后都不会有出息了，我爸回家打了我一顿。”
“你那有什么，你看我的腿，这印子还没消呢。”男孩撩起裤腿。
“她老是对我妈说我成绩不好，现在我妈只关心我的成绩，不管我的感受，就知道给我报语文的补习班。我根本不想去！我讨厌语文！”一个女孩低头说道。
“她把我的手机没收了。每次我找她要，她都要骂我一顿，骂完还不还给我。这个老巫婆，真是讨厌！”
“她当着全班人的面骂我是个智障。我最讨厌别人当这么多人面骂我了！我妈知道了也不站在我这边。这个老巫婆，我这辈子都会记住她！”
还有瘦弱的小男孩不吱声。小小认识他。当初他在老巫婆课上憋尿失败的事迹传遍了学校的每个楼层。
王小力的事就更不用说了，大家心知肚明。
“她就是喜欢联合家长一起来打压我们。”一个男孩忿忿道。
“那是你爸妈，我爸和老巫婆才不是一伙的。我爸就说过，老巫婆的教育方法是不对的。”
“你爸敢去老巫婆前头说这话吗？也就在背后嚷嚷。”
“就是，老巫婆一开口，谁的爸妈敢说话，还不是回头把气撒我们头上！”
“老巫婆不但自己是个坏人，还要把我们的爸妈带坏了！”
“必须打压！”
“没错！”
大家看向小小，问道：“你呢？”
小小说不上来。老巫婆让她伤心的事太多了，但不像他们，她没什么刻骨铭心的大事件。但是一件件挤压上来，却让她心里生出了不亚于他们的厌恶之情。
“我就是讨厌她。”
那一刻，小小憋屈许久的心突然亮堂了。对老师的咒怨，说给父母听必会遭批。哪怕是好朋友，也只能偷偷窝在耳边压低音量。而现在，她发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竟是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诉说出来的。
这幢残破的大楼，给了小小像家一样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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