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24岁那年,被一辆花轱辘马车接到十几里外的婆家,小路曲曲折折,泥泞不平,充斥着满怀期待和不安嫁给了父亲。
这片黄土地,没有巍巍高山,没有汩汩流水,没有如霞似锦的果园,只有满地的荒芜和杂草丛生的庄稼地。
每到春天,母亲跟着牛犁,在布谷鸟的伴奏声中,走向田间,她向新犁出的散着泥土芬芳的垄沟里撒种着种子:高粱、玉米、大豆、谷子……撒下一年的希望。
小苗破土了,母亲便上地里薅草,嫩草喂驴,喂羊。薅到扫帚草,就用来编蝈蝈笼,编小房,编小塔……编出孩子乏味童年里最有深刻的乐趣。
殚其地之初,日子也艰难。母亲凭那双长满老茧的双手,用那口十二印的大锅,熬着香滋辣味的生活。榆树钱可以做成香甜的疙瘩汤,苣荬菜可以做成可口的干饭,南瓜花可以打成黄的卤子,羊奶颗(一种家乡野菜)可以蒸成面团子……
日子虽穷,能吃的东西极少,都尽她最大的巧手变出惊喜,直叫别人家的孩子眼馋,留着哈喇子。
夏日里太阳毒辣,地里的苗都蔫了,她依然顶着炎热侍弄着土地,直到漫山遍野没有一个人影,她才拖着疲倦的双腿回家。
到了家,又赶紧的张罗一家的饭食。菜园子里已经绿油油一片,各种蔬菜都相继的供上餐桌,而且还有剩余送给别人。
地里活忙差不多了,也快到端午节了,她总是搬上小凳子,泡好马兰绳,捋好粽子叶,一个一个认真的包着,要包半天才妥当。
粽子锅里围一圈鸡、鸭、鹅蛋,煮上好几个小时,香气飘散,萦绕着屋里院外。艾叶洗脸,孩子带着新买的五彩绳,极尽雀跃欢呼。
夏天快到尾巴的时候,地里没有多少活了,雨水过后,她会去采蘑菇,草蘑、榆树蘑、鸡腿蘑……跟在她身后的孩子,疯跑打闹,采野花,掏鸟窝,编花环,林子里的各种动物都是我们的“宠物”。
回到家,采过的鲜美蘑菇配上一把小白菜,那味道直接俘获了全家的味蕾。
秋天是个忙碌而又喜悦的季节,母亲每天起的很早,晚上披星戴月才回来,“三春不如一秋忙”,所有的庄家都忙着收割,进场院。
虽然劳累,疲倦,但是却满满的干劲,看着玉米剁一天比一天高,看着满袋子的高粱、谷子……她的心里都带着笑。直到粮食都进了家,她的心才算安稳了。
母亲上山,我们影子似的跟在她后面,山上的野果子是美味,一把把黄的沙枣,一串串红的沙棘,吃的滋滋啦啦可带劲了,还有紫色的“烟粉豆”(类似紫蓝莓的东西,甜甜的),吃的满嘴都是紫色。
母亲又开始忙着去打野草籽,割麻黄,满地里的风沙刮着她跑来跑去,不知疲倦。
家里面没有应季蔬菜了,但是早都腌好了酸菜,雪里蕻、咸辣椒、脆黄瓜、韭菜和香菜,小茄子包……各种咸菜就是入秋后餐桌上的主打。
吃一口玉米面饼,带着一口咸菜,香鲜爽口,非常下饭。
母亲还会买一些果园子里的水果,储存起来,给我们解馋,一打开她那陪嫁的红木柜, 就会闻到水果的香甜,整个冬天我们都会惦记那里面到底还有多少水果。
入了冬,该闲着了吧?没有,她还是没有一天的休息,每天打狗撵鸡,缝缝补补,孩子的衣服没有布,就用大人的衣服毁,补了一次又一次,补成百衲衣,但是干净合体。
然后她开始做一家人的鞋子,每个人都要做三四双,一针一针衲鞋底,顶着昏黄的灯光,一声声锥子哒哒的节奏伴着我入眠。
冬日的晚上,母亲把地瓜和胡萝卜放在屉上隔水蒸,然后你抓一块,我来一块,吃的满口糯甜。如果蒸的太多,母亲就把剩余的部分晾起来,弄成地瓜干。
白菜土豆是餐桌主菜,但是很多花样,从来没有吃腻过。
有时候晚上没事还会炒上一锅瓜子,或者是沙土炒爆米花,用那种自己家种的大粒玉米,爆出花来特别香 ,吃起来嘎嘎脆,真是越嚼越想吃,有时候吃的腮帮子生疼。
母亲总是辛苦地劳作,在村里是能干的典范,出了名的过日子好把式。没有读过书,识过字,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但是她却是我们都不敢忤逆的、勤奋的精神支柱。
她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只要肯干,不懒都饿不死。
她的四季是忙碌辛苦的四季,她的人生都在为家里家外铺垫,她的一辈子都是这样循环往复。
她是所有天下母亲中最平凡的一个,也是最让我感激、感谢、感恩的最亲的人!
——谨此文献给母亲节天下所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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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母亲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