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说出的爱

冬天在不经意间到来，带着寒风和雪花，第一次向整个大地敞开心扉，展示出洁白如画的茫茫景观，虽不及银装素裹份外妖娆，却是端庄优雅不失亲近。

随后风渐渐吹来，给这沉闷的空气中注入新鲜，陶醉着深吸一口便能叫人忘记了寒冷。不久有人冲出房间，一个两个、一对一群很快便到处可见，他们跑着、跳着、追逐着、叫喊着⋯⋯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快乐之中。

欢笑过后莫名的伤感袭来，思绪异常清晰，时间仿佛被凝固了，现实突然一片空白，让人开始怀念从前。郑少俊坐在窗前望着屋外的人们，脸平静得如水面结成的冰、正透着凉意，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只是习惯了冷漠。时间再长些，这生活一天又一天的重复，却又使人心生渴望⋯⋯终于期待中秋日的暖阳回来了，将纠结在内心深处的冰冻融化，让身在远方的人儿有了回家渴望。

也不知在此呆了多久，郑少俊回头看身后依旧人行匆匆的省医院，他记不清什么时候来，从知道躺在病床上那刻起，就一直期盼早点离开这里，现在终于可以走了，却并没如期待那般轻松。他突然闭起双眼，脸上肌肉酸痛似的一阵挣扎，只那脚步却动弹不得，任由身体被轮椅车推着向前。很快就到医院街道的尽头，他依旧面无表情，随后由两人驾拽着上了辆黑色小轿车，消失于还未散去的雾色里。越来越远、只剩模糊一片，叫好奇的人看不透悲喜，只感觉清晨的空气凉意渐浓。

轿车缓慢匀速地行驶着，不慌不忙地沿直线跑在变幻不定的车流中，穿过时隐时现的隧道，随后来到一条略带弧线的国道旁。一根断裂水泥柱和周围剩下的残渣划过视线，突然郑少俊脸上烦躁不安起来，他用力握着座椅的扶手，眼睛带莫名慌恐地望着窗外，这一切是如此地熟悉。记忆聚拢、将脑海中模糊的底片洗刷清晰，而后把剪断的画面重新拼凑，没错绝没有记错，前面就是自己开车出事的地方，他心里默念到。此刻回想起，这事就好似前不久才发生一般，当天心情非常不错，可结果怎么也不会想到。

那时夏天刚到，太阳还并不热烈，他驾车去城市为喜欢之人准备礼物。也许是心情舒畅的忘乎所以，或者是太期待早点看见她的笑容，不知不觉中加快了速度，就在一条弧形转弯口的尽头，险些与一辆逆向行驶的汽车相撞，眼看刹车已来不及，于是顺势转动方向盘来个大转弯，最后冲破护栏，躲避不及与旁边路上行驶的货车相撞，小车翻个身滑行十米开外⋯⋯小伙子醒来时，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完全看不清模样。

等他醒来已是几天之后，整个身体缠满了纱布，手指努力地动着尝试了好久，却发现自己丝毫动弹不得，双手死死拽着被子不放，脑子中混乱不堪。索性生命是保住了，可留下残疾的双腿，庆幸中这滋味恐怕也不好受。他大多数时候看着天花板并不说话，沉默不语中看上去一脸平静，反而使得亲人们更加的担心。除日常的照顾外，母亲总笑着给他念道些新闻，可看着那用白布条缠成如木乃伊般的身体，转身就忍不住悄悄落泪；生活啊！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幸福哪个先到，一不小心却让魔鬼插了翅膀。父亲也装了满肚子的话，可终究没吐出半个字来。

汽车缓缓停下来，郑少俊被重新扶上轮椅，就在抬头那刻他面如死灰的脸突现光亮，默默注视着二米之外的她，那个长发飘飘一直令自己心动的女子。可愉悦中带一丝微笑的嘴角突生变故，装作故意的冷漠：你怎么来了？女孩并不回答，脸上略带失落，面对如此尴尬母亲马上插话：这姑娘很关心你，晕迷时她一直守在你身边。

“都是因为要给我买礼物，才会⋯⋯女孩心怀愧疚地说。”郑少俊轻蔑地笑笑，可能脸上好久没有如此动静，显得如太阳天突下雨模样极不自然，却继续强扮轻松说：少自作多情了，谁为了你。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女孩说完准备过来扶他，郑少俊迅速挣脱了她的手，激烈反抗到：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那你之前说喜欢我，女孩愤愤不平继续追问，那些骗人的鬼话而已，你也相信，说完他自鸣得意地低头苦笑，可谁也没留意看见。

她十分不解地呆望着，这个打扮朴素却平静温柔的女孩，是郑少俊之前苦苦追求的，虽然对方开始对他并不喜欢，而从见到她的第一刻起，郑少俊便不可自拔。他期待看见那清澈的眼神，既使什么不说，那热情的心也能感到踏实安稳，于是下决定要追逐幸福。起初的表白被善意拒绝以后，郑少俊坚持如初，计划着在她生日时送给惊喜，想借此继续打动对方。

不要骗我了！你昏睡中还一直呼喊我的名字，女孩此刻重新带着微笑。母亲马上接过话尾：是的、是的。当郑少俊微低着的头抬起那刻恰好与她眼神相遇了，那满满爱意的一瞬间他却不敢留恋，甚至落荒而逃地侧过脸去。好久才说：梦中的东西也能相信，又摆出一脸轻浮的笑。姑娘再也无法停留下来，转身走向叉路口，那上午太阳光线过于强烈，叫人无法多看一眼，他能感觉那长长背影渐渐越来越远，而自己的心也越来越空⋯⋯

这世间的事千奇百态，时常是带着遗憾，你总期待心愿有一天能达成，真的来了却无法欢喜地接受。郑少俊曾无数次盼她能来到自己身边，了解自己的心意，脑中模拟着表白时的情景，可现在都变了样，拿什么给对方幸福，难道靠这不会走路的双脚吗？他愤怒得可打碎所有，可当看到她满脸欣喜出现时，他便平静了，他多么想拥她入怀抱，但可恶的双脚什么也给不了，而现在她走了再也看不见。

一连几天郑少俊呆坐在阳台上，想着倔犟编造的那些谎言，情绪再也无法平静下来，窗户外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

时光冬去春来，万物从沉睡中苏醒，两支麻雀经过，停歇在电线上亲密而谈，睹物思人又勾起隐藏的悲伤，积压的泪水夺眶而出，这是他车祸以来的第一次哭泣，春风吹绿了小草，午后阳光正温暖地照着大地。

无法说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