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初春的风是醉人的,风带来的不仅有青草的芳香,还有河堤微润的水汽。田间弯腰劳作的人擦了擦汗,起身迎风散了散身上的热意。微风中夹杂着些细雨,三三两两,吹酥了杨柳,也吹皱了一池春水。
河堤两岸垂杨柳随风飘动,雨不大,小城的人们不急不缓朝家中走去。“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的诗朗朗上口,这句最喜欢。家乡的柳很多,谁家稚子不折柳,每一棵柳都有它的专属名字。路过大塘,我停步看着大塘口那棵记忆里的老柳树,一切都在不言中。微风习习,老柳树落下一两片枯叶,打着转在我身边一圈又一圈,慢慢停下。
一群孩子嬉笑着从我身边窜过去,一个个头戴折柳做成的金花冠,翠绿的枝叶上镶嵌着一个个金黄色铃铛状的花骨朵儿,神气十足,活像大胜归来的少年将军,好不威风。我看着其中一个男孩子头上独一无二的金花冠,不禁莞尔,这孩子的王冠带着絮,在一众王冠中显眼至极。我突然想到小弟,想指给他看,瞧,又是个和你一样的“傻小子”呢。可惜,小弟走远了。
小弟不是我的亲弟弟,他是我的堂弟。我爸那一辈男孩子比较少,在到我一辈的还都是男孩,还都是独生子。因为大家住的很近,拢共也就几个,也不喜欢叫什么堂哥,堂弟什么的,就直接叫哥叫弟。
小弟从小和我一块长大,不过他初中就辍学了。在家呆了几年后,他就跑到厦门打工去了,很早就接触社会,去讨生活了。本来家里也不同意,不过二姑在厦门生活,也能照顾一二,和二姑联系商量好,家里一再叮嘱小弟后,也就让他去闯荡去了。
小弟小时候瘦瘦弱弱的,总感觉他营养不良,这小子吃的也挺多的,就是不长肉。不过,小弟从小运动细胞多,像个猴一样,东窜西凑的,好不安稳。
家里的大哥和小哥年长些,我和小弟玩泥巴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小学初中了。用现在的话说,他们和我们兄弟俩有代沟,我们玩不到一块去,所以我们平常玩的小伙伴是家边几个姐妹们。
我们的秘密基地就是大塘的那棵大柳树,大柳树是方圆几里树叶长得最密,花儿结的最多,絮飞得最多的柳树了。当时,我们小分队看遍了周围的很多了柳树,什么这棵柳树叶子太疏,那棵柳树叶子花开的太少,那一棵旁边人家的狗太凶什么的,我们小分队考察了许久,最终定下来这棵集结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大柳树。
大柳树是大塘赵家栽种的,看着树龄很大了,当时感觉我和小弟两个人手拉手都不够。大柳树是斜着长的,我们几个小伙伴走上去都纹丝不动,大柳树中间有一个树洞。有时候,树洞周围会长一圈蘑菇还是木耳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有毒没毒,反正小弟会把它掰开扔到水里,防止有人中毒。
我们小分队一般是四个人,我和小弟两个男生,我姐和我妹两个女生。我们先在秘密基地集合,再开展活动。春天时,我们一个个走上大柳树上,折枝做冠,比较谁的金花冠最好看,我们一个个热火朝天地寻找着自己最钟意的那一个柳条,将他编织成自己认为最好看的金花冠。
有一年,年幼的二宝也加入了我们小分队,一年一度的花冠评比大赛开始了,大家谁也不服谁,二宝的金花冠是我姐给她编的,小巧可爱。最终,小弟的带着絮的金花冠赢得了“最有创意金花冠”的称号。那年春季,微风之下,白絮飞舞,宛如鱼龙舞。
春季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大塘边的野地上野草长得张牙舞爪,年幼的我们萌发了给小鸟筑窝的想法,真是啼笑皆非的想法。小孩子哪管办法到底行不行的通呀,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去野草地薅了一大堆野草,你一把我一把,有哨子草,香附子,小蓝花(阿拉伯婆婆纳)等等。我们将这一大簇野草叠在一起,做成鸟窝的圆状,看着很蓬松,想着小鸟睡着应该还舒服,我们特地多做了几个,给小鸟换着住,当时开心极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做成之后的鸟窝,放在大柳树自认为最好看,最安全的位置上,期待有一只小小鸟能够接受我们给它做的家,我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幻想着小鸟入住我们做的鸟窝,喜笑颜开,心满意足地早早回家。那一天,我们一群人心中藏着一个秘密,共同的秘密,这是大人不知道的秘密,专属我们小孩子的秘密。大人们问起时,我们眼珠子转的飞快,像吃糖了一样,一个个心照不宣地笑了。
不久后,大柳树旁的河堤上出现了一只小花狗,黑白相间的,小小一只,看着就很可怜。当时那段时间,小妹很少过来,我和小弟还有阿姐有了做一个狗窝养这只狗狗的想法,我们给这只狗狗其名为“花花”。花花很听话,我们每次去看它的时候,它都很摇尾巴对我们示好,温顺的舔了舔我们的手掌。这可比巷子的那只母黑狗乖太多了,我记得那只黑狗有一次追着我和小弟跑,我和小弟当时恨不得长八条腿!
我们三个人每次吃饭时悄悄藏一点食物,饭后直奔大柳树,带来的有的是骨头,有的是肉,也不知道小弟从哪里弄来一个牛角,花花喜欢极了,虽然没什么肉,但就是舔着不放。后来花花不见了,大概是旁边的人家害怕伤到孩子赶走了。很可以呀,那么温顺的一只狗狗,不知道它后来有没有找到一个家。
童年的我很喜欢在大塘边玩耍,有一次和邻居的哥哥在那玩耍,不小心脚滑,溜到了靠岸的水里,大概水到我的小腿肚那么深。其实,轻轻一拔就出来了,我当时还小,非常害怕,六神无主,只知道哭喊,幸好邻居家的哥哥喊来了妈妈。但是我妈没能把坑里的萝卜——我给拔出来,幸好是种下大柳树的那户人家的哥哥把我拔了出来。
说起来,当时有一件很神奇的事。我和妈妈没有见面,但是我的脑海中却闪现出妈妈从家到大塘的画面,分毫不差,妈妈听后也很诧异。当然了,事后我被妈妈狠狠训斥了一顿,带我感谢了那个哥哥,那个哥哥认识我,可惜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还有一件很可惜的事,我当时穿着小球鞋,妈妈说当时打捞了很久只找到一只,另一只已经找不到了。
大柳树有时候作为我们的中间驿站,停靠后开始探险。我们那有一座小石膏矿,因为有点远,田野路间多少还有点溪流,小小的身体跳跃那些“大坑”难免会带有一点泥水。小孩子才不管那些呢,这是孩子们的荣耀,这是孩子们的“长征”,浩浩荡荡出发,历经千辛万苦到达石膏山后,登顶后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气魄。不过,转身就被石膏山后的“小房子”们吸引了视野。凑近一看,呀!老坟,小伙伴们撒腿就跑,长征大军刹那间溃不成军。整整齐齐来,慌慌张张退。回到家,难免又是一顿责骂,大家偷偷做了个鬼脸,乖巧地上床睡觉。
大人们常说不要中午去塘边,水里有水猴子,会把小孩子拖走。年幼的我们都很害怕,但又忍不住偷偷中午约定去大柳树旁的小水塘边钓鱼摸虾,不过我从来也没吊上过鱼,就像小弟从来没摸过虾一样。他们也说查柳条能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小柳树,我们就在大柳树旁的土地上插了很多柳枝,希望能够有很多很多的大柳树,这样大柳树就不寂寞了,可惜没有一颗生根发芽。
后来,我们慢慢大了,去大柳树边的次数也很少了,大柳树也目视着我们一点点走远,像一个长者静默少言。而我们像它那飞舞的柳絮,在别处生根发芽。我上学离开了故土,阿姐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小弟也去了很远的厦门,小妹也有了自己的路,大柳树下的那群孩子只有我回来的次数最多了。前几天,在外面和母亲视频通话,母亲说大柳树被砍了,我愣了很久,眼前仿佛又闪过那年柳絮满天飞的场景,真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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