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

屋顶下的村落

文/娟子

        在深山中长大的人，很少会迷恋大自然秀丽的山水，他们所向往的，往往是繁华都市中纸醉金迷的生活。能让他们静下心来，开始审视家乡蔚蓝天空中漂浮着的朵朵白云，以及白云下的青山绿水时，大概是已经在大城市打拼多年并且安家之后的思乡之情；或是意识到了在时代的变革中正逐渐消失的熟悉景象后的惋惜之情；还有一种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心灵所探寻的一种最原始的依赖之情。

      选择安定下来的我，有一部分是对家乡的牵绊，还有一部分是对于命运的无奈。因为在我的计划中，回到家乡是在多个大城市辗转之后的事情。好在“突然的”安定之前，我便无法自拔的迷恋上了家乡的一草一木，除了上述的部分原因外，最主要的是从喜欢上旅行开始，在看过了宽广大地下美丽绚烂的景色后，自然而然所培养出的对自然景色的审美观。

五月份，是一个美的不像话的季节。我拥有了第一辆属于自己的小毛驴，每日在家与县城之间往返，穿梭在乡间的蜿蜒山路上，心情总是欢喜的。曾忽略过的天空竟能蓝的如此透彻，矗立在烟雨中的老屋也散发着朦胧的美感，迎面吹来的微风温柔而又利落的从耳边刮过，哪怕在暴雨中前行，犀利的雨水常常模糊了视线，我也能把自己想象成海燕，是迎着暴风雨勇敢前行的海燕。那些时刻，我真的感觉自己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飞过漫漫长途后终于停顿在了春天的小窝。

很多次，我都有一种冲动，想要停下来用相机记录这美丽的景色，想要用文字描绘当前的心情，但均以失败告终，不过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世间的美景不是一句“风景如画”所能概括的，除了它所具备的硬件条件外（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文化底蕴），还需一颗欣赏之心，欣赏之心却又因着人的阅历、心态、环境而变化，就如我看待美景的欢喜之情，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并且认同的，即使我用尽所有的才华去描述，得来的也许不过是他人不屑的眼神。所以，保持一颗美好之心，去探寻、去感受他人轻易不能欣赏到的事物，在天地间，保存着专属于自己的独特的美丽印象。

由于每日至少两趟的来回穿梭，我见证着相同道路上的景色开始发生着的细微变化。长时间的雨水天气，全国多地遭遇了洪水的袭击，好在政府在此之前已经大力的整顿了城市的排水通道，很多商户依旧像往年般做好了各种防守准备，在紧张压抑的氛围中，除了乡村逐渐上涨的雨水淹没道路外，上栗县城却安然的度过了“洪水”这一头猛兽的侵袭。

风雨过后的菜园中，红红绿绿的花朵已经结成了累累硕果，经过雨水洗礼后的城市更是出现了美丽的彩虹，这是我记忆中很少见到的景象。我依旧乐此不疲的来往于乡村与县城的山间道路，老牛低头吃草的画面由远而近的映入我的眼帘，成为了我路途中的一道美丽风景，天空更是透着一股清新的蓝，洁白的云朵悠然的漂浮在空中，特别像日本动漫片中定格的场景，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美，我的心情始终是欢喜的。

随着逐渐炽热的阳光，田野乡间开始闪现出一副忙碌的景象，许多的机器像是顺应着某种号召从四面八方赶来似的，一夜间便散落在乡村的田野上、城市的道路中。那些写着“拆”字的房舍，也在一夜间被夷为了平地，为着这些房舍，突然会有些伤感，它们曾是那样的美丽。

我的心不再是欢喜的，烈日下的田地满是尘土飞扬，远处的青山像是秃头了似的，走在熟悉的道路时我竟有一瞬间迷路的疑惑，常常不得不加快油门走在其它车辆的前面，因为我害怕要迎着漫天的黄土走上一段很长的道路。我也害怕下雨的，虽然所有的机器停止了作业，地面也不再扬起灰尘。可是，泥泞使我有些怯步，迟子建曾歌颂过的“泥泞”，在我记忆中也有着情感的泥泞，此刻却完全失去了诗意的美感，我害怕我的小毛驴会突然打滑，在现实可能面临摔倒而导致疼痛时，我会暂时忘记了那一份诗意。

我心里是知道的，在这一切满目苍夷的背后，是一个城市的崛起，是一个在时代改革中逐渐变得繁华的都市。烈日下忙碌的身影换来的是一个崭新的、朝气蓬勃的城市。那些因为炽热的阳光而很少出门的人，看到蜕变后的景象时，定会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吧！那是惊喜的感叹，就好像迎着朝阳就出发的人，看着一夜间突然变得宽敞明亮、干净整洁的街道时，带着梦游般不可思议的表情，不住的感叹着，却又神气的在柏油马路上悠闲漫步，像是专为他而铺展的道路似的。

仍然行走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道路上，脸上的表情也许带着对尘土的厌恶，速度更是匆匆，但心是坦然的，因为我知道，这是一场蜕变前所必须经历的。我必然会喜欢蜕变后的城市，就像当初向往繁华都市的我，果断决定留在家乡发展的原因，不正是在这个小县城看到了大城市的影子么？也许若干年后，我们都会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这渐渐变得模糊的记忆，然后不断的惋惜着逝去的年华与风景。

从家通往县城的道路有三条，它们都在不同程度的接受着能工巧匠们的精雕细琢，相邻的村落也在默默的改变着它的模样。我自私的希望，家乡的那个小小村落永远不要被开发，我深深的相信，凭借着家乡人勤劳的双手，辛苦的耕耘，这块土地能够顺应着时代的潮流，在富饶的同时依旧保持着它的纯粹、简单、自然。我们并不奢望所谓的拆迁能够给我们带来的富足。

有时我会从这座蜕变中的城市联想到人生，要完成一场人生的蜕变又何尝不是艰难的，有些东西总要或被动或主动的舍弃，那段岁月必定是苦涩的，当漫天的尘土飞舞而来，你只能咬紧牙关，唯有穿过这段路途才能再次看到蔚蓝的天空，山谷吹来的清风也会为你拭去残留的尘土。历经蜕变后的你，会更加的淡定、从容，也许常与孤独为伴，失去了那份热闹的心情，呈现不了昂然的斗志，内心也承载着超乎年龄的沧桑，但它是充实的，是丰富的，是明亮的，是透彻的，也是自信的。

我想，无论历经了怎样的故事，在你的内心深处，依然会坚持着初心，那是善良、单纯与美好。就像那个小小村落，保持着大自然的纯粹，还能让我爬上屋顶，望着天空发呆，会傻傻的伸手想要去采摘云朵，可以这样无所事事的悠闲整个下午。

（文章《被美景牵绊的游子》中有家乡的美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