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 ⑴这里的所谓的“让”就是“不争”。所谓的礼让,就是“以典章制度为依据的不争”。如果君主把“礼”挺在前面,带头落实到行动中,营造遵守规矩、和谐不争的政治氛围,那么,治国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反之,有了礼乐制度,君主却不带头落实,那么,礼乐制度就是摆设,大臣照样争名夺利。用现在的话说:“礼”的生命力在于实施,“礼”的权威也在于实施。
周礼,涵盖了方方面面的制度、规矩,其存在意义就是能够调和各方利益。总体上讲,周礼就像一整套游戏规则,赋予各方以权利、义务,运行路径、程序等。只要周天子能带头遵守这套规则,周朝的政治机器就会平稳地运转下去。但是,事物总在发展变化,最初破坏周礼的,就是周天子⑵。当然,新兴政治力量也需要伺机摆脱周礼的束缚。于是,就出现了礼崩乐坏的局面。大师挚逃到齐国,亚饭乐师干逃到楚国,三饭乐师缭逃到蔡国,四饭乐师缺逃到秦国,击鼓乐师方叔逃到黄河边,摇小鼓的乐师武逃到汉水边,少师阳和敲磬的襄逃到海滨。⑶后来,鲁国要举行祭祀,竟然需要孔子来指导鲁大师如何演奏音乐。⑷
周礼的核心精神在于“让”,也就是“不争”。孔子赞扬卫公子荆善于管理家业。开始有点家业,就说:‘凑合着够了’;稍多一些,就说‘差不多够用了’;富有时,又说:“几乎完美了”。⑸公子荆不争面子,不争财货,确实值得点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很容易犯贪图私利的毛病。孔子说:“放于利而行,多怨。” ⑹如果一个国家号召全民争利、致富,后果将不堪设想。中国古代把百姓分为“士农工商”四等,既是为了“重农抑商”,鼓励百姓从事农业生产,又是为了压低有钱人的社会地位,把富与贵分流,让贵者不富,富者不贵。如果一个普通人就能集富贵于一身,那么皇族就没有什么“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的尊荣,地方上的“土皇帝”就会尾大不掉,不服从管理。
当然,周礼并非无原则的一团和气,在保家卫国的射箭技术方面,还是提倡比赛的,并有一整套规则——射礼。古代诸侯向天子推荐“士”,需要举行射箭测试,射箭不是个人的事情,已经关系到主人的荣辱。所以,孔子说:“德高之人谦以自牧,与世无争。有争的话就是射箭礼上。他们揖让之后到场地射箭,胜者作揖,不胜者取觯立饮,他们的竞争也有君子风范。” ⑺有趣的是,孔子就是用射礼降服“街头愤青”子路的。
禘祭的道理很难讲,说出来会引起诸侯的不满。所以,当有人问禘祭的情况时,孔子就推说“不知道”。⑻孔子病重,子路派门徒去充当孔子的家臣,孔子的病稍有起色,就对子路“行诈”进行了批评。⑼后来,有人说孔子应该谥号“文”。孔子马上推辞,说:“谥号文?不敢当呀不敢当,我只是个普通人;实践以行道,成为真正的君子,我还没有成功!” ⑽
孔子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⑾实际上,孔子不仅远怨,而且真正达到了“圣与仁”⑿。
【注释】⑴见《论语》4.13。原文是: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
参考译文:孔子说:“能够用礼让的具体行动治理国家,这有什么困难呢?不用礼让的行动来治理国家,要礼有什么用?”
⑵周礼规定:不是天子就没资格搞“禘”礼。但是,周成王因为周公有勋劳,所以,特许鲁国搞“禘”礼。
⑶见《论语》18.9。原文是:太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táo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⑷见《论语》3.23。原文是: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jiǎo 如也,绎yì如也,以成。”
参考译文:孔子把乐的道理告给鲁国的太师,说道:“乐是可以了解的。开始演奏乐器同时合奏;继续下去,纯正感人,清晰响亮,处理好结尾。这样来完成演奏。”
⑸见《论语》13.8。原文是: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⑹见《论语》4.12。原文是: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参考译文:只讲究利益,搞物质刺激,人们就会唯利是图,竭泽而渔,无所不用其极。整个社会风气就会崩溃,甚至“笑贫不笑娼”。所以,孔子说:“国家倡导逐利的做法,当官的就唯利是图,就会导致民怨沸腾。”
⑺见《论语》3.7。原文是: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yī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⑻见《论语》3.11。原文是: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参考译文:周朝的灭亡,归根结蒂就在于不能坚持文王、武王、周公三位圣人设立的规矩。最初,只是因为周公的功劳巨大,周成王就允许鲁国以“禘”祭祀周公。一段时间后,各诸侯都用禘祀了。于是,大家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僭越,周天子的统治力也每况愈下。有人问孔子“禘”的来龙去脉是怎么回事?孔子本着既往不咎和为尊者讳的原则,就没有重述历史揭周成王、鲁公的短,而是委婉地说:“我不知道呀。知道‘禘’礼来龙去脉的人,治理天下,可能像掌上观文一样容易吧!”说的时,指着自己的手掌。”
⑼见《论语》9.12。原文是: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参考译文:孔子很担心自己的重病,子路派门徒去作孔子的家臣。后来,孔子的病好了一些,说:“仲由很久以来就干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我明明没有家臣,却偏偏要装作有家臣,我骗谁呢?我骗上天吧?与其在家臣的侍候下死去,我宁可在你们这些学生的侍候下死去,这样不是更好吗?而且即使我不能以大夫之礼来安葬,难道就会被丢在路边没人埋吗?”
⑽见《论语》7.33。原文是: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参考译文:孔子说:“谥号文?不敢当呀不敢当,我只是个普通人;实践以行道,成为真正的君子,我还没有成功!”
⑾见《论语》15.15。原文是: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参考译文:孔子说:“多一点责备自己而少一点责备别人,就可以一点点的远离怨恨。”
⑿见《论语》7.34。原文是: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参考译文:孔子说:“如果说‘圣’和‘仁’,那我是不敢当的。不过,学道悟道永不厌烦,教人求道永不疲倦,那可以说差不多吧。”公西华说:正是这个,弟子都学不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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