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毫无阻力的插进她平坦的腹部，犹如一块灼热的铁片，随后慢慢下划，洁白的皮肤如绸缎般被整齐的撕开，淡黄色的脂肪争先恐后从刀口涌出，紧接着紫红色的肌肉向外翻了出来，鲜血顺着刀刃前行的方向流淌，但量越来越少。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那是一把电刀，切割过程中已经将划过的切口烫熟。
黄雅文的眼睛已经快要瞪出眼眶，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咬着圆筒的牙齿咯咯作响，她的声带已经麻痹，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却表明她正在承受着不容置疑的剧痛。
雷言拔出刀，歪着头端详着刚刚完成的切口，好像在看雪地上的一抹车轮印一样普通，随后他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利索的剪开腹膜，接过递来的外腔扩张器，将几根支架固定在切口边缘，慢慢旋转上面的按钮。支架缓缓向外伸展，将切口越撑越大，直到腹腔中的器官完全暴露在视野中，如一捧鲜花肆意绽放。里面粉红色的肠子还在缓缓蠕动，附着的体液在灯光的照射下如蛇鳞般闪着光。
黄雅文的意识在剧痛中似乎已经和身体分开，游荡在半梦半醒的空间里，却在肾上腺素的束缚下无法完全脱离。她能感受到自己腹部如针扎般密集的刺痛，皮肉的撕裂感顺着神经直冲大脑，脑中似乎有根保险丝，烧得无比炽热，却一直无法断掉。她的胸腔不断起伏，想要把肺泡中所有气体挤出来完成一次呼喊，但换来的只是一阵阵痉挛。
“想点什么！”她在心里大声的哀鸣，“快想点什么来熬过去！”
有生以来她从未如此渴望着死亡。如果可以，她情愿将头颅乖乖送到死神的镰刀下，或者直接跳入地狱中沸腾的油锅。
“怎样都可以！”她绝望的瞪着眼，“只要可以结束这一切！”。
意识出奇的清晰，慢慢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居然是自己无数个夜里悄悄写下心事的日记，一页页淡黄色纸张在她眼前翻过。
“4月13日，晴，今天在路上我又遇到了他，他依旧那么温柔又充满活力，擦肩而过的时候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厉害，但是你能感觉到吗？海军。”
雷言舒了口气，似乎对眼前的成果十分满意。他拎起一根肠子慢慢向外拉扯，越拉越长，将滑腻的东西放在指缝中梳理着。随后他剪断两端，快速的用小夹子将断口夹住，将切下的那段仔细的码成一排放在塑料袋中。
“肠子！”他用欣赏艺术品般的眼神观察着，“美索不达米亚人将动物或人的肠子拉出用来进行占卜，惊叹于肠子精密的构造与形状，于是创造出了以肠子为原型的迷宫。但就算现在看来，它也仍然充满了神秘与美感。”
他转身朝向双眼迷离的黄雅文。“肠子上没有神经，它的离开只会让你感觉身体轻一些。” 说着他示意郑亦申，将腹腔中残存的体液抽到脚下的空桶中。
“前奏结束，接下来，乐章正式开始。”
雷言微微扬起着胳膊，似乎在指挥着乐曲的弹奏。“第一乐章Aria，哥德堡变奏曲的核心，象征着的是——”他埋下身子，麻利的而粗暴的操作着，嘴里轻轻哼着曲调。不一会他抬起头，眯着眼将一条像里脊肉一样的深褐色器官捧在手心，递到黄雅文的面前。“我们体内免疫的核心——脾脏，脆弱而又重要。摘除它很容易引起大出血，不过放心，我下刀的技术与郑亦申的厨艺一样好。”
黄雅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器官被理所当然的取了下来，丢到陌生的容器里。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滚落，她的头发像被水泡过一样完全湿透，日记仍在眼前缭乱的翻着。
“4月25日，小雨，今天下班后我没有走，被老王在门口催了好几次。我知道他没带伞，我想等他一起离开。我准备了好多台词，一整个下午都在不停的背诵，该怎么打招呼，该怎么将伞递给他，该怎么邀他一起回宿舍。可是等他出现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一个女人，他们有说有笑从我身边走过，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样。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
“第二乐章，充斥着愉悦气息的降A大调，那即是帮助我们消化食物的胃。”雷言喃喃的低语，“进食时愉快的过程，消化美食同样也是令人愉悦的，不过……”他拿出一团皱巴巴的胃袋在黄雅文眼前晃了晃，“你的胃似乎已经罢工很久了。”说着他小心翼翼将体内的切断面夹住，防止胆汁流出。
“5月1日，晴，今天是劳动节，我在更衣室看到了那天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她换好洁净服后忘记锁柜子就离开了。我不喜欢她，我讨厌她，我恨她，我嫉妒她。趁没人进来我将她的所有衣物都收了起来，丢进了锅炉。烧吧，贱人，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和他一起，我就要烧死你！”
音乐如水般在房间里荡漾开来，雷言活动了下脖子。“第三乐章，全曲的第一次卡农。”他变得兴致勃勃，“音阶完美的循环往复，亦如我们体内的体液循环，推动它的，是如钢琴家指尖般美妙的肾脏。”
他拿起刀，小心翼翼的切割下一颗拳头大小的肉球，放在掌心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摆动着，暗红色的静脉血从割下的器官断口流出，滴在他的衣服下摆，不过他似乎毫不在意。“很可惜暂时只能切下一颗，不然你恐怕撑不到曲终。”
趁着郑亦申清理创口出流出体液的空档，雷言走向桌子，将已经摘下的器官整理了一下，每一颗都规规矩矩的摆在各自的小盒子中，如博物馆里展品般整齐的陈列成一排，在深秋的空气中渐渐冷却。
黄雅文的眼前忽明忽暗，她已经不是那么疼了，呼吸似乎也顺畅了一些，但脑海中却充斥着一个女人的尖叫。
“5月15日，大雨，我站在路口，等着那个贱人。她匆忙的走过时没有认出穿雨衣的我。我把她推到，狠狠地踢她，鞋尖陷进了她的腹部，我感到一阵快意。她不停地叫喊，哀求，她越喊我却越兴奋。之后我告诉她，离海军远一些，不然就杀了她。”
雷军折回床前，盯着黄雅文敞开的腹腔。“接下来，我们此次的重点。”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冰冰的，好像回想起什么不快的记忆，“第四乐章，狂野的舞曲，生命的孕育与绽放。”
“我恰巧配合过一台手术。”雷言语气越来越冷漠。“一个流产的可怜姑娘，你的同事。但你似乎对自己鲁莽行为的后果一无所知，因为大出血，她被摘除了子宫，就像这样。”他从黄雅文下腹粗鲁的拽出一坨红肉，鲜血随之喷涌而出，郑亦申连忙走上去配合止血，将腹腔内的溢满的液体抽进桶里。
“还没完，你还不能逃。”雷言看着黄雅文渐渐闭上的双眼与惨白的嘴唇，冷冷的说。他快速转身抄起几枚注射器，狠狠地将药注射进她的颈动脉，“给我回来！”
“唔……”受到药物刺激的黄雅文突然瞪大双眼，喉咙里挤出一丝哀鸣，麻药的作用已经开始消退，剧烈的疼痛像一头怪兽，无情的撕扯着身体。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她可以漂浮在半空中俯视房间里血腥的一切，但现在，一股力量将她又重新拽回身体这座炼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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