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了外地上学,跨越了半个中国的路程给予了我很多飞行的机会。当飞机穿过云层,稻田般的云朵和天际线上橙色的霞光,朦胧地罩着所谓的人间,这样的上帝视角带来的平静和遐想是以前从未发觉的。
很多风景,尽管有着一眼万年的美丽,但若没有相爱的人在身边,仿佛眼前的一切就怎么也配不上“浪漫”这样的词语。当我从小睡中醒来,看见机窗外的夜色一点点地吞噬掉天空中所有的色彩,我突然很想念周先生,也突然发现,原来爱情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对于一个以生活为素材的写手来说,爱情一定是很大的主题。但一直以来,担心母亲作为一个母亲而有的、对于子女爱情片面的看法,害怕经历太过年轻而受嘲笑,吝啬地控制自己思考的分配……尽管在过去的日子里无论多么感动,或者痛彻心扉,在我写下的文字里,关于爱情,只字不提。然而今天在夕阳里起飞,独自一人欣赏霞光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心里是多么希望此时爱情能来插上一脚。蓦然懂得,自给的羁绊使得我不自由,自我的捆绑使得心灵虚假——我用对山川河海的赞叹来掩盖我此时为谁跳动的心,我用对物质以外虚无的思考来掩饰我在云端上想你。
我的爱情,此时,我在云端上想你。
十八岁遇见周先生,是我至今仍然感到恰逢其时的美好。不乏冲动的年纪,也浅浅地知道一些关于现实的事情,因而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便多了一份考虑,但也充满勇气。细想起来,这样的相知相爱是不可思议的——书卷给予我的清高,对抗着周先生从上海都市带来的利欲;偶尔多愁善感产生的抑郁,是他在随心所欲的生活里无法理解的事情。我们似乎本该是彼此都无法容忍的人,却不知道在哪里找到的一个平衡点,在平凡日子里夹着浪花地爱着。
我曾经问周先生:“你知道的最美好的现实是怎么样的?”他毫无表情地回答:“现实不美好,现实是因为有你才美好。”以他的直男性格作参考,至今我都难以相信这句话是他发明创造的。后来,我再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很是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注定和偶然。
有一次和周先生逛夜市,在返程的公交车上,没有座位,车厢里很吵闹。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我们喊着嗓子讨论起宇宙与哲学,当我们说到“如今人类所认知的一切规律在实际上是不是偶然”的时候,他认真思考的模样成为我心里最深的印象。在每个人都忙着生忙着死的生活里,烦恼太多,欢乐太杂,能有一个懂得自己古怪思想并且可以参与的人陪伴左右,这种遇见,怎能不充满感谢?
周先生话不多,我觉得有两方面的原因,这是我从未告诉过他的揣测。一是他本来的性格,二是他有些糟糕的表达能力无法承载他时常深刻的、和冲动性格不太匹配的思想。我们日常的吵架和商量都如同打辩论赛——列出理据,逐一攻击。但获胜的多半是我,这其中应该不乏他让着我的成分。他的聆听对我来说已经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的想法对我而言更是弥足珍贵。
我总把每天的生活经营得忙碌而紧张,其中有无法避免的,也有自找苦吃的。在保持压力的生活状态下,我会感到舒适,同时,也会对周先生的无拘无束感到不满。可我也没有办法否认,他这样的有些吊儿郎当的性格,就像紧张生活里的一份甜品,让我时刻紧绷的神经能够及时得到温柔的安慰。
济南的夏天,炎热得让人难以忍受。一天傍晚,周先生牵着无精打采的我走在路上,一般这种时候,我都会挑起一个很无聊的话题和他从谈天到论地。那一天,知了叫得格外响亮,我一边踩着地上干枯的梧桐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他:“大哥。”“嗯?”“我们总是待在一块儿,要是有一天我们觉得腻了怎么办?”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我们就去吃点清淡的。”然后回过头,看了看我脸上的惊讶,笑着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过,或许有很多人都能给出这样浪漫的回答,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听到这样答复的好运气。周先生的脾气很冲,怼天怼地的性格,经常让我提心吊胆。但是他的温柔总是不早不晚、不多不少地出现在我精神疲惫的时候,成为我在异乡脆弱之时最有力的安慰。
母亲曾小心地问过我,“你真的觉得他好么?”我很官方地回答她:“挺好的,他对我很好。”但除了这句能让她安心的话,我还没有说出口的是“而且他很爱我。”二十几岁的年轻爱情,总是会被评价“懂的太少”,被猜测“危险很多”,也许对于父母来说,子女长大了要去爱一个人,是一件不那么容易接受的事情。可当问心无愧地喜欢,就会不甘心隐瞒,而如今也终于到了爱情不再难以启齿的年纪,我犹豫尔后肯定——在这个人身上,我第一次懂得了毫无义务的爱与被爱。
有人说,年轻的爱情因为相遇太早,要经历的太多,不确定性的危险也就随之增加。可我觉得,年轻的爱情因为相遇得恰逢其实,能一起经历的很多,未来的路走起来,也会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亲密的人同行而温暖。我想,这份喜欢与温柔,此后不再会被过来人的担忧捆绑欢欣。如此人间,不期而遇,我只想与你静静地走过三分流水,聊叹七分红尘。
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爱情,
但是此时此刻,
我在云端上,
我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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