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文科女生对大学的浪漫幻想是,穿着文艺范的连衣裙,一头垂到胸前的披肩长发,手里捧着一本书籍,漫步在爬满绿藤的长廊中,时而低头不语,时而仰望天空,浑身上下透出文艺的气息。
可生活偏偏不随人愿,我以文科生的身份居然考入了医学院,当然是医学院的管理类专业,既学医学,又学管理学。
入学之后,才知道对于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我们,医学院断送了我们所有文艺的幻象。
1.惊悚教学楼
开学第一天,被通知在形态楼201教室上课,我们寝室几人起个大早,一起奔赴形态楼,浩浩荡荡,斗志昂扬,脸上荡漾微笑,充满期待与幻想。
几经辗转,总算找到了坐落在背阴角落里的一座四层小楼,楼体的青苔散发阵阵味道,暗黄色的砖墙,让人心中不禁浮起一阵波澜,紧张又压抑。
走进一楼大厅,一股莫名的怪味冲入鼻腔,感觉血液一下子顶到了头顶,后来才知道那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徒步爬至二楼,开始寻找201教室,一条长长的走廊,左右两边都有门窗,我们寻着门上的标牌号码前行,时而隔着门玻璃向屋内观望。
我走在后面,望向靠近我的一个房间,门上没有号码,教室内也空空如也,好生奇怪。正在我思考之时,突然听见前面的室友一阵发疯似的尖叫,飞也似的往回跑,那样子感觉像见了鬼。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也跟着一起跑出来。我们跑到了安全地带停下来,刚刚尖叫的室友脸色惨白,喘着粗气,带着惊恐的眼神说,有…有好几具尸体,盖着白布….躺在房间里。
我突然感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竖起,不禁觉得背后一双隐形的手慢慢抓住我的肩膀……我不能再往下想了。
距离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四处张望未看到有其他的学生路过,不得不再次撞着胆子去寻找教室。
这次,我们蹑手蹑脚的窥探路过的教室,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气氛异常紧张且安静,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啊~~~”,此时此刻的“啊”,就犹如一记斧头捶到胸口,好似晕厥,我们翻着白眼,跟着发出喊声的室友又一次拔腿往回跑。
室友一边跑一边说,前面有很多骷髅。
正在我们疯癫的逃跑时,另一个室友,兴奋高喊,教室在这儿。
我们赶紧急刹车,回头,发现她站在走廊的尽头,冲着我们挥手,我去!得穿越骷髅才能抵达的地方,我们简直佩服她的勇气。
但她说,是她不小心跑错了方向,跑到死胡同,可没想到转头居然柳暗花明,看到教室,话说这教室得蹩脚到什么程度,在死胡同的旁边!
只恨自己当年怎么那么不开眼,选了这样一个蹩脚专业,必然去蹩脚教室上课。
而我们,从那天开始,便与尸体为伍,顶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捧着厚厚的医学书籍,穿梭在形态楼里四年。多年以后才知道,师哥师姐们那天听到我们的叫喊声,只是微微一笑,不屑的摇摇头。
陌生的环境和熟悉的环境其实一样,不一样的只是时间和了解。
2.停尸房一瞥
停尸房坐落于形态楼的后面,顾名思义是专门停放尸体的地方,不仅仅是尸体,也有一些被肢解的部位,比如头颅,比如手掌,比如大腿……
我认识一个学习临床医学的同学,他说他们去停尸房上过一次课,里面有一缸装的是脚,有一缸装的是头,每每掀开某个缸盖,都有意想不到的物品映入眼帘。
形态楼有一个天台,我们经常从窗户跳到天台上朗诵英语。
有一次,听说学校新近了一批尸体,我们便趴在天台上眺望不远处的停尸房,没看到尸体,只看到运尸的司机在草坪边一顿狂呕,我恨不得走近,幸灾乐祸的采访他此时此刻的感受,再仔细端详他的面庞,是黑还是白。
当时间和了解已足够,便习惯了周遭的一切,当看到新生初入形态楼吓得脸色惨白时,我们只不屑地摇摇头,这些新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人总是要经历风雨才能长大,见过世面才知道世界的轮廓望也望不到边际。
3.索命小动物
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自己的管理专业居然学得如此跌宕起伏,每每看到临床医学的女生们,我们敬畏不已。
兔子:
老师从笼子中拎出一只灰白色相间的兔子,比嫦娥的玉兔要大,犹如一头壮实的小猪,凌乱地扑腾它的四肢,这时老师拿起一根粗大的棍子,奋力地朝着兔子头部打去,兔子死了。
然后,学生们为了挽救它的生命,从兔子的耳缘静脉(就是耳朵上的静脉)注射肾上腺素,帮助它兴奋心肌,恢复心跳。
我们组长表情严肃认真,紧缩双眉,慢慢的将针头从兔子耳朵正面扎进去,一点点的推入肾上腺素。
我感觉桌面上有些湿润,低头一看,然后又抬头望了一眼认真注射的组长,说,好像扎漏了……
小白鼠:
老师从笼子中拎出一只小白鼠,白白的、肉肉的,还没有他的一只手掌大。
他一手捏住它的尾巴,另一只手掐住小白鼠颈椎的位置,然后两手一起使劲向反方向拉扯,只听得一声弱弱的“咔”,小白鼠的脊柱断裂,它死了。
无奈的是,女生们总是心慈手软,不敢太用力,结果搞的小白鼠一直在痛苦中挣扎,感知各种疼痛,却不能干脆利落死去。
我深深地对小白鼠鞠躬表示歉意。
除了兔子、小白鼠,还有青蛙、癞蛤蟆等众多动物死于老师和学生的手下,想来真是足够残忍的,午夜梦回,经常有各种小动物组团来向我们索命。
虽然是学习需要,但是对那些生来就被命运牵绊的动物们,我还是感到可怜、惋惜和心疼。
4.不经事儿的实习
步入大三,学校为管理专业的学生们提前安排了医院实习。
内科住院处:
内科住院处住个小男孩,大概十来岁的样子,皮肤颜色的质感是时下很多青年向往的古铜色,陪床的是他的妈妈,穿着有点老旧的土色上衣,紫色灯芯绒裤,脸上写满憔悴,看上去更像二十岁孩子的妈妈。
那个男孩患的什么病已不记得,只记得他需要做一次腰部麻醉,我们作为实习学生需观摩腰部麻醉全过程(后面简称腰麻)。
执行腰麻的大夫是内科住院处的主任,发福的中年男子,身材偏矮,一副金边眼镜架在不挺的鼻梁上。
主任准备好了各种叮当作响的医疗器械,器械间发出的声音让小小的病房异常紧张,男孩露出整个背部,主任弯下腰,瞄准。
一针下去,男孩疼的动弹一下,扎偏了;主任又开始第二针,男孩条件反射般的又动了一下,又偏了;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主任无奈的叹着气。
男孩撕心裂肺的哭着,一边哭一边跟他的妈妈说,妈妈,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我站在一旁着实不忍心再看下去,后来内科主任无奈之下请来了外科大夫,快、准、狠著称的外科大夫很快将男孩麻醉。早知如此,何必之前遭那几针罪呢,我不禁想起了实验室的那些小动物们,暗自发抖。
外科住院处:
后来我们轮转至外科住院处,有个极其严厉的大夫,要求我们写大病例,就是最长的那种,要好几页纸的,偶尔也会考我们基础知识。
有一次他问我们肠鸣音一分钟多少次,我们顿了顿,这么熟悉的名词,但是后面的数字是多少次来着?
同组阿正犹犹豫豫地说,60次吧?
大夫,啊?了一声,表示怀疑。
阿正马上纠正,80次,表情好似这回肯定对了。
一脸严肃地大夫突然笑喷,大喊,80次!你家肠鸣音80次啊,还拉死了呢……
科普:肠鸣音正常情况下,每分钟大概4-5次,难怪大夫笑喷。
有一天,住院处收住一个高中男孩。病因是接连吃了几个柿子(冬天的柿子),需要手术。
据说,当时病人吃完柿子后,肚子疼的不敢动弹,费很大力气才来到医院检查,因为空腹吃柿子不消化,堵住肠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做手术切除。
吃货们,吃东西也要注意“度”啊。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吃柿子。不得不在此提一句,自从念了医学院之后,我很多东西不吃,比如鸡心。
有一年解剖学挂科,我利用假期在家中复习,正值我看到心脏上包裹的冠状动脉的时候,妈妈喊我吃饭。
她老人家怎么那么应景的炒了一盘鸡心呢,我满脑都是血管和筋膜,便自此不再碰鸡心了。
结语:我们那些所谓的文科女生,怀着文艺的心,却落得土鳖的命,我们向往的青春留在了医学院里,省去了诗情画意,换来了腥风血雨。
青春犹如一阵疾风吹过,我们拼命追赶,不能紧紧握在手中,但它终归是留在了我们内心深处,值得用一生去怀念。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