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鄹是孔子出生的地方,即邹。鄹人之子即指孔子。孔子做鲁国司寇的时候,参与了代表国家、代表王室的宗庙大典。他进去以后,对于每件事都要问问清楚,向人请教,每事都问人。于是有人笑他说,都说孔子了不起,处处懂礼,可是这个“鄹地佬”进了太庙,什么都不懂,事事都向人请教。孔子听到了以后说:这就是礼啊。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入乡随俗,这恰恰是知礼的表现。做人做事就应该这样,不能自以为是,而要多学多问,这样才会博闻广知,少出差错,做学问是如此,做事也一样,诚恳向人请教,就是礼的精神,也是做人的道理。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孔子说:箭能不能透过牛皮,视每个人的臂力而定,每支箭射中了标的,就绝对够标准,能不能透过牛皮,则不作考虑。孔子在这里是拿射箭来讲做人做事的道理,不问够不够道德的标准,只问合不合正道,并不苛求他对事功成就的程度,态度端正,量力而为就够了。
每个人的能力不同,不能以结果来衡量人的德性。诸葛亮的主业是做谋士,辅助刘备三分天下,业余时间随随便便写篇《出师表》《诫子书》就成了名篇,千古流传。我们这些普通人人就算每天写作,可能一辈子也写不出一句名言。孔子认为,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就像奥运赛场上的比赛, 尽力了,就够了。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告朔”每个月的初一的祭礼,初一为朔,十五为望。告朔时要杀羊,子贡准备去掉告朔时候用的饩羊。孔子说,你的主张也对,为了经济上的节省而不用羊也好,不过我不主张去掉,因为它代表了一种精神。因为诚恳的心意看不见,必须要一件象征性的东西才能维系得住。就像如今我们常见的求婚用“钻戒”,是一样的道理。钻戒那么贵,为什么要买?因为这是男子对女子表达爱意的体现,是对未来婚姻的承诺,它不再是一个戒指,而是一种礼仪,包含着婚姻的精神内涵。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孔子说:做人有时候很难,对君主尽礼,处处尽忠合礼,而旁边的人会认为是拍马屁。鲁定公问,君主该怎样去指挥下面的臣子,臣子又应该用什么方法对待君主?孔子回答,君主对臣下应该礼敬,相当于父母对子女的爱心。那么臣子对君主自然就敬而忠了。孔子的意思君臣相处是相对的,你对我以礼,我对你就忠,如果你对我不尊重,那么对不起,我也不会对你忠诚。儒家的忠孝思想发展到后代,变成片面强调臣子的忠和子女的孝,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不是孔子的思想,而是后代儒家歪曲的结果。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诗经》的第一篇《关雎》,讲的是男女相爱的诗篇,根据“饮食男女”的基本要求,人生的伦理是由男女相爱而成为夫妇开始的,所谓君臣、父子、兄弟、朋友,所有社会一切的发展,都由男女相爱的问题开始。淫者,过也,就是过度了,比如“富贵不能淫”就是过度的意思。中国人素来对于性、情及爱的处理,有一个原则的,就是所谓“发乎情,止乎礼”。诗中有快乐,但不过度;有哀怨,并不伤感,情爱处理适中,合乎中道。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宰我是孔子的学生,社就是社稷的简称。哀公问宰予,社稷坛与历史文化演变有什么关系呢?宰予告诉他夏朝社稷坛上栽的是松树,殷朝栽的是柏树,周朝栽的是栗树。不过他说栗树栽得不好,栗树使人看了会害怕,战战兢兢。孔子听了宰我的汇报后说,已经既成事实,再说也没有用。既成事实,劝也劝不回来了,过去就过去了,何必追究呢?
孔子认为周人在社祭坛栽栗树是错了,但已成事实,谏也没有用了,只能是既往不咎。这就是对待已成错误事实的态度,没有人会一辈子不犯错误,没有哪个国家会没有曲折?既成事实了,只要认识到了错误,就不要揪住不放,而是要一切向前看,放下包袱,既往不咎。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管仲曾协助齐桓公称霸,是历史上有名的贤相,孔子对他非常佩服。孔子说:管仲帮助齐桓公完成霸业,但未能走入王道,这样的器局就嫌小了。有人问,管仲是讲究节俭的吧?孔子说:管仲在生活上,有三归之堂,建得非常漂亮,称不上俭。在国家管理上,因人设官,重重叠叠设置了太多的部门,可简而没简,行政上也不俭,那他怎么算得“俭”呢?
有人问,管仲懂礼吗?,孔子回答:齐桓公在大门外建立屏风——塞门,管仲也设屏风。国君为了两国君主见面时的礼节,设有反坫之坛,管仲家也建反坫之坛。管仲这是知礼还是不知礼呢?显然是有违周礼。管仲这样的贤人都是不走五道走霸道,既不俭,又不遵礼,可见社会的礼崩乐坏到何种程度。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大师乐是古代专门掌理乐教的官名,孔子对大乐师说:音乐创作是有原理可循的。音乐开始的时候,好像含苞待放的花蕾,轻轻地舒展,慢慢地发声。接下来,由小而大,但是很纯正。到了高潮阶段,激昂慷慨,或庄严肃穆。乐曲奏完了,还要余音缭绕。这便是成功的音乐。
那时候的音乐,不是为了娱乐,而是为了政教。比如子夏说:“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女溺志,卫音趋数烦志,齐音敖辟乔志。此四者皆淫於色而害於德,是以祭祀旨用也。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仪是一个地名,所谓“封人”,是管诸侯国界的人。仪这个地方的管理者求见孔子。孔子的学生挡驾了,封人就说,我见的人多了,你们老师也不至于不见像我这样的人。于是学生放他进去见孔子。他和孔子之间交谈了什么内容,没有说。他出来后,告诉孔子的弟子们说:你们诸位不必担心文化的衰落,天下乱了这么久,文化已将凋零,上天降生了孔子,孔子的学问道德将影响你们和世人。上天要以孔子作为警惕世界的木铎,你们不要担忧了。古代木做的铎,是用来敲响作警惕用的,好像庙堂里的敲钟打磬一样。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孔子第一次听到韶乐,就说三月不知肉滋味了,极力称颂韶乐。韶是舜乐,代表那个时代国家民族历史文化的精神,他说很好,很美,也很善。武是周武王时的音乐,好是好,但不够尽善。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孔子说:现在的社会,居高位者不宽容,君待臣不以礼,臣对君不以敬,参加丧礼也是形式主义,而不是真心哀伤,像这个样子的社会,没有什么可看了。这是孔子面对春秋乱世开出的药方。
八佾篇从鲁国季氏庭舞八佾开始,至《韶》乐尽善尽美,《武》乐尽美而未尽善,乱世的现状已经是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就连管仲这样的贤相也不遵礼制,推行霸道了。所以他要为乱世开药方,做警世的木铎,竭力挽大厦于既倒,但他也深感无力,只能说,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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