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尘间红叶
01
婚礼那天,下起雨来。阴郁的天空,像她的心情。站在二楼的窗前,看见酒店门口排起车队长龙,虽然雨势不大,却给参加婚礼的亲戚朋友增添了几分不便。
坐车的,打伞的,把狭窄的酒店门脸堵了个严严实实。值得庆幸,今天酒店只她一对新人。父母满脸堆笑,与来人,一一握手寒暄。“不好意思,劳你大驾光临,这天还下着雨。”有人哈哈笑着“小女有福,幸福就像这毛毛细雨从天上降下来。”
她居高临下,嗤之以鼻。从前,从前的从前,即使昨天,他们都不会这么能说会道,甜言蜜语。“女孩子三十三岁了,还不结婚像个什么样子”;“挑三拣四,嫌肥厌瘦,真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呢!”
这些风言风语不是她想听,是有人故意往她耳朵里灌。别人也罢了,关键是亲爹妈。他们唉声叹气,似祥林嫂一样,见个男人就想拉郎配。
身边这个,也是他们篮子里的菜。她说不上喜欢,更谈不上爱。只是不讨厌,总要结婚的,是谁也不重要。爹妈满意,她也不争了。
谈了三个月,结婚。毕竟他们都老大不小了,只不过准婆婆答应的婚房至今未准备。连今天的酒席消费还是一家一半,礼金平分。大厅里,南北经纬分明,两家亲戚谁也不认识谁。气氛有点尴尬,微妙。
她身披婚纱,看着满满一屋子人,真心觉得是一场戏。他俩是演戏的人,下面全是看戏的观众。一出场,下面七姑八大姨,窃窃私语“男方是不是二婚,怎么看上去像四十岁?”
跟她站在一起的人,根本配不上自己。她心里委屈,谁让自己有颗恨嫁的心。当初也没谁拿刀逼,是猪油蒙了心?
02
父母在台下红光满面,他们才是今天最开心的人。这么多年,他们习惯在外面扮演幸福的角色。即使心中藏着多少龌蹉,痛苦,表面从不显山露水。真奇怪,他们竟然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
从记事那天起,父母的战争接连不断,两天一小闹三日一大吵,气急败坏,声嘶力竭,鸡飞狗跳。一开始,她跟着哭,可她发现哭声响起,他们把怒火全对准了自己,巴掌拳头雨点般落下。她学会了躲,桌子底下,床下,大衣柜里,那些一个个狭窄阴暗的角落,给了她安全感。
长大了,她不相信有人能给自己幸福,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手里厚厚的钞票,银行卡的钱,才是她的最爱。
选择他,也因他家里经济条件不错。爹妈有钱,他本本分分,是家中独子,在他妈手下做个打工仔。她嫌弃他没本事,不求上进。可自己爹妈说了,将来家里的一切还不都是他的。想想也对,守着座金山,还怕没饭吃吗?
谁想到,一商议结婚,她碰了一鼻子灰。人家妈根本就不同意,嫌她太强势,压得儿子抬不起头。千般阻挠,万处挑剔。这婚结得委屈,她却不得不低头。
她等得及,可肚子里的孩子拖不起。千不该万不该,一时脑热失了主意,她怀孕一个月了。不想要,去医院检查 ,医生奉劝她好好考虑,毕竟年纪大了,流产对身体不好。
父母知道了,欢天喜地,以为抓住了人家的经济命脉,要求马上结婚。男方一拖再拖,讨价还价。把给她的彩礼从10万降到5万,后来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面上,才加到10万。说好买房子的,最后换成租,替他们交了一年房租。
婚礼一切从简,连仪式都不办。她当场翻脸,还没结婚呢,你们就拿我不当外人。我就这么不受待见,偏要风风光光嫁一个给你们看。
03
婚礼的场面,全靠她硬撑。不管多不开心,多委屈,也要笑着演下去。从打算要这个孩子,她觉得自己并不孤单,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爱身边的人,却不能不爱身体里的人儿。
婚后他们住进,婆婆给租的房子。以他的家庭条件买房子不成问题,关键是他说了不算。她以为即使没有爱情,选择了他也是希望好好过一辈子,毕竟他是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
朝夕相处,双方暴露的缺点越来越多,贫贱夫妻百事哀,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俩人都是家里的公主少爷,谁是那个情愿为对方服务的人。
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他们也开始两天一吵三日一闹。大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她憋着一股气,对他恶语中伤,他保持沉默。闹得厉害,她仗着身孕,甩他耳光。他气不过,回妈家,独留她一人。
吵着闹着,肚子大了,快要生了。
这天,她让他回家要钱,生孩子的费用,一万元。他说,不急,等孩子生下来,妈会给。她的鼻子哼了一声,“当初说结婚后,买房子。现在说,生完孩子给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家都是说话不算数的小人!”
他脸上挂不住了,也没开口反驳。她见他无语,更是得理不饶人。嘴巴像开了机关枪,对着他一顿狂扫。他本就理屈词穷,起身打算出门。
她火冒三丈,“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遇到事,只知道回家找你妈!”他气不过,和她争执了几句。她竟然跑到阳台上,打开窗子,要跳楼。把他吓坏了,虽然明知道,她不会真跳。但怕她没轻重,伤了自己和孩子。
苦苦哀求,好话说尽。她仍是步步紧逼,非要他立马回家跟妈拿钱来。他万般无奈,打电话给她妈,来劝劝她。
她妈进门,他直接溜了。家里娘俩,越说越气愤,一合计找到婆婆家,要钱。邻居们,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婆婆不在家,她砸了东西。公公拦着她,手臂一挥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眼睛,她懵了。
眼睛火辣辣的疼,她妈急忙上前一看,青了。转身,跟老头拼命。他东躲西藏,还是被她挠破了皮。老太太进了门,三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闹成了堆。
她怕自家妈吃亏,给爸打电话,“你快来,他们一家子欺负我和妈俩人。”
另一个老头也闯进门,不问青红皂白,上去给了那老头一锤。人高马大的亲家,一翻身,三两下把他按在地上,爬不起来。俩老太太气喘吁吁 ,跌在他们脚下,嘴里喊着冤屈。
04
激烈的战争,持续了不大功夫。门口经过的人,偷偷进来瞅瞅,又悄悄离去。
婆婆挣扎着,把老头推到卧室,锁上了门。客厅里一片狼藉,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你们都走吧,”她对着儿媳妇说“你也走吧,等他回来让他找你,你们离婚吧。孩子,我们不要。”
她披头散发,不相信似的看着老太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妈过来扶她,她甩开手,自己慢慢走出门。
身后的门“砰”一声,关闭了。三口人,拖着长长的影子,慢慢地走着。
屋里的老太太,捂着心口,慢慢倒了下去。儿子进门时,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妈。她心肌梗塞被送进了医院,随后送来的是媳妇。肚子疼,羊水破了。
看着被推进不同病房的两个人,他的心分成了两半,撕扯着,纠结着。从来不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这么重。三十多年活得无忧无虑,经此一役,长大了。
首先出来的是妈,她脱离了危险,医生说,差一点啊。他守在床前,妈醒来之后问他,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要生了,进产房半天。”
产房里的灯亮着,医生说她羊水少,胎儿脐带绕颈两周半,要进行剖宫产。她被注射了局部麻醉剂,躺在产床上。她知道他在门外,手术单上他的签字。
当锋利的刀刃,划破肚皮,她的泪淌了下来。婚姻终究不是儿戏,到底有多少人最终嫁给了爱情,却败给了现实的生活。又有多少人将柔软的心,藏进了坚硬的壳里,想要游戏人生,却伤了自己。
那声微弱的啼哭,令她震惊又欢喜,生命的纽带把他和她,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儿,紧密相连。无论怎样的挣扎,逃避,他们终将成为一个整体。
end
我是尘间红叶,坚持将美丽进行到底。
网友评论
看结局,也许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