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洪

文/八月荒

1

“阿哥，今天村里赶集，好热闹呀！竹篓没一会儿就卖完了，你得快点编呀！”大门外传来阿妹爽朗的催促声，紧接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边。

“好！阿妹，我再去砍点儿竹子回来，等我！”说完我拿着一根棒子熟练地打着路往屋外走去。

“好嘞！阿哥，路上小心点哦！”阿妹贴心地叮嘱瞬间暖了心窝。

我叫阿杰，一场山洪不仅让我的视力受损，还残忍地夺走了阿爸阿妈的生命。待山洪退去，独留下我和阿妹相依为命，靠编竹篓卖钱为生。

出了大门右拐有一段又长又不规则的台阶石板路，也是去竹林的必经之路。

因为不熟悉路况，刚开始走在石板路上摔了不少跟头，每次去砍竹子就像被别人群殴了一般，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阿妹看见了，每次都会心疼得哭的稀里哗啦，我每次都安慰她说：“没事儿，熟悉了就不会再摔倒了。”可这安慰总是那么没有说服力，所以后来每次去竹林，阿妹都牵着我的手一路陪伴。

2

我家住在龙脊山山脚下的龙村里，背靠大山，门前不远处有一条河流，因着河流清澈幽静，所以我们就叫它幽幽河。

站在门口可以直接看见幽幽河，但是要走到河边，得绕过山路十八弯的田坎才能到达。

由于地势特殊，凿井根本没有水冒出来，所以，这里的村民要喝水都得去幽幽河挑水回来才能做饭喝到水。

所以白天，家里的男人们都会翻过背后这座龙脊山，去到山那边做挑夫赚钱，天快黑了才回家。而家里的妇女们则每天都会去到幽幽河洗衣服、挑水。

一开始村子到幽幽河是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一条条小道。天晴还好，遇到下雨天就会很滑，容易摔跤。

这天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有下暴雨的前奏。阿妈在院子里焦急地转来转去。我很纳闷儿，上前问道：“阿妈，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啊？”

阿妈看见小大人似的我有了主意，拉着我的手交代着：“阿杰，你看着点阿妹啊！妈妈现在必须去挑水了，不然咱们晚饭没着落，你阿爸下班回来可要饿肚子了！”

看着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我心里很害怕，本能地不想要阿妈出去。

可还没等我出口阻止，阿妈已经挑着两个空水桶往那羊肠小道走去。我望了望天空，既然阻止不了阿妈出门挑水，那就只能祈祷天不要那么快下雨吧！

3

没过一会儿，天上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远处雾蒙蒙一片，根本就看不清路。我在家里急的直打转，阿妈出去一会儿了，不知道有没有事啊？阿爸也还没有到家，我想出门去找阿妈，可是，阿妹却紧紧抱着我的大腿，直呼:“哥哥，哥哥，怕怕，怕怕！”

看着阿妹，我只能望着远方干着急。

“阿杰，阿杰在家吗？”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清脆且焦急地声音响起。我赶紧应声：“我在，翠姨，出什么事了么？”

“你阿爸回来了没？你阿妈在前面摔了一跤，站不起来了，这雨势又大风也大的，我想帮忙也帮不了，得你阿爸去背。”翠姨一边连忙解释着，一边往屋里望。

我一听阿妈摔倒想要立马冲出去，被翠姨生生拉住：“你要去干嘛？我都外面风大雨大的，我都不敢在外面乱闯，你去干嘛？”

我脸急的红通通的，闷着声音说道：“我......我去找妈妈。”

“出什么事了翠嫂？”门外阿爸的声音响起，我和翠姨同时转过身去，看着阿爸的狼狈，一时呆住了。

我最先反应过来，阿爸回来了，阿妈有救了！“阿爸，快！快！快去救阿妈，阿妈去挑水了，回来路上摔跤了，起不来！”

“什么？好！我这就去，阿杰，在家把妹妹看好，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阿爸就消失在门外。

雨势越下越大，翠嫂也跟着消失在门外回了家。

4

门外的狂风暴雨，让躲在屋里的我焦急万分，眼睛时不时地看一眼窗外。妈妈有没有事？爸爸能不能顺利找到妈妈呢？

阿妹见我满屋子转悠，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奶声奶气地问：“哥哥，外面好可怕！阿爸阿妈到哪里去了？”

阿妹的提问让我不得不赶紧收拾好心情，家里现在就我一个男子汉，我不能倒下，即使外面恶劣的天气也不能害怕，阿妹还是个3岁大的女孩子，不能受惊吓。

我弯下腰把阿妹抱在怀里安慰道：“阿妹，阿爸去接阿妈了，我们在家里等阿爸阿妈回来，好不好？”

一条亮光闪电一下子把整个屋子照亮，转瞬即逝，一声响亮的雷声接憧而来，“窿窿......”

阿妹被吓着了，尖叫着呐喊：“啊！阿哥......阿哥......我怕......阿哥！”

我随即把阿妹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着，摇着，不一会儿，随着打雷的声音减小，阿妹逐渐进入了梦乡。

我不敢撒手，更不敢闭眼，即使疲惫到极点，也依旧坚持着，因为屋外依旧下着暴雨，闪着闪电，而阿爸阿妈依然没有消息。

5

“隆......”一声惊雷，我被惊醒。屋外的雨小了一些，屋里依旧只有我和阿妹两个人。看着阿妹恬静的睡颜，我焦急的心似乎得到了平静。

天已经蒙蒙亮了，窗外的风雨依旧很大，可阿爸阿妈还没有回来，我的心不免又揪了起来。

好想去找他们，可是阿妹怎么办？

我陷入了两难境地。

“阿杰，阿杰！你阿爸阿妈回来没？”翠嫂慌忙地撞门而进急匆匆地问道，眼睛也在不停地四处张望。

我不明就里，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翠嫂：“没有，怎么了？”

“啥？还没回来！”翠嫂睁大双眼显得很惊讶，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招呼着我：“算了，你赶紧叫上阿妹，咱们得赶紧走，去山上躲一阵子。”

“为啥呀？”望着窗外的狂风暴雨，我似乎明白了翠嫂的意思，赶紧进里屋叫醒阿妹，给她穿好衣服，拉着小手就出来了。

“走吧！”翠嫂说完转身出了门，狂风吹得门卡兹卡兹响，我不再犹豫，抱上阿妹跟上翠嫂的脚步，直直的往山上跑去。

山路是泥泞的，下雨后很滑，翠嫂一个人走着尚且困难，更何况我还抱着3岁的阿妹，就更艰难。

6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才找到一个山洞。山洞虽然很大，但此时已人满为患，都是一群躲避山洪的村民，我望了望四周，希望能找到阿爸阿妈的身影，可是就是没有，我的心里焦急起来。

我把阿妹放下安顿好后才有时间到洞口看山脚下的景象，山脚下已经成了一片汪洋黄海了，天还在下雨，狂风依旧。

这种恶劣的天气加上山洪，阿爸阿妈一晚上音讯全无，我的心里沉闷得很，怕是凶多吉少了。

夜晚，雨终于停歇了！山洞里的人报团取暖，纷纷进入了梦乡。我望了一眼熟睡的阿妹，心里下定决心，一会儿出去探一探，找找阿爸阿妈。

雨后的山路异常湿滑，即便我再小心也有踩滑的时候，一路上磕磕绊绊，终于到了山脚下，身上早已经有多处划伤。

但我并不在意，我只想找到我的阿爸阿妈。

雨停了，洪水也退了不少，但洪水留下的黄沙泥泞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我借着月光艰难地走着，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个打滑“咚”的一声，整个人都摔倒在泥坑里，眼睛进了泥沙，睁不开了！

没办法，我只能原地等待乡亲们的救援了。

7

天蒙蒙亮的时候，阿妹做了噩梦惊醒过来，到处找阿哥，可这时候哪里还有阿哥的影子！

“哇……”阿妹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周围的村民和翠嫂被惊醒。

“怎么了？阿妹！”翠嫂见阿妹哭，忙问道。

阿妹这才边哭边说：“阿爸阿妈不见了，阿哥也不见了？呜呜呜……”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上山的阿杰不见了，连阿杰的父母一晚上都没有音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山洪暴发，又一晚上不见踪迹，凶多吉少了呀！

可是，阿杰昨晚是一起上的山，不应该被洪水冲走，大家都抱着一丝希望纷纷下山开始找人。

“阿杰……阿杰！你在哪儿？”声音络绎不绝。

到了山脚下，人们才发现摔在泥坑里的我，纷纷伸出了援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的阿爸阿妈还是没有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虽然心里明白，但还是抱着希望，也许他们哪天就回来了呢！

我的眼睛耽误了治疗，视线模糊了，也干不了什么大事了。村民们自发性的到山里背了一些石头出来，把房门前的泥巴路填补了，虽然不平整，但遇到下雨天不会再被滑倒了。

从此，我就成了一家之长，带着阿妹重建家园，继续平凡的生活在这里，靠编竹楼卖钱为生，等待着阿爸阿妈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