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和女人”

“兄弟和女人”

文＃阿呗

＃1

我站在街角的树荫底下，偷偷的看着远处的莱子。

莱子是街角档口的小混混，这一代最狠的小混混。比街南边的痞子厉害多了，痞子只敢欺负一些鼻涕虫学生，成天欺软怕硬，看看莱子，真替他们害臊。我好久没有见痞子了，不然我想痞子又得难过。

莱子以前是学校里的优等生，要多优秀有多优秀，听说还得过全校的三好学生，领奖台上发言的总是他，那时候的莱子，所有人都羡慕。

可后来不知怎么了，突然退学了，学校老师去了好多次，想叫莱子回来续读，可没用，谁去也没用，说啥也没用。也许是因为莱子的坚持，或者说是他的堕落，老师后来索性再也不去了。

后来我想要不说服莱子继续去上学？可惜那时候，我已经和莱子闹僵了，老死不相往来，我想帮帮莱子，可我说不出口，烂泥扶不上墙，我知道莱子经不起打击。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街角档口便出现了个狠人。

原本档口归街南的痞子管，后来痞子死活不来这档口了，因为这个档口，有莱子，还有我。那时候哪有什么黑社会？只不过是欺负些档口的孩子们，一帮无法无天的孩子们合起伙来欺负人，上不了台面，后来弱小孩集合起来跟了我和莱子，说是一起反抗痞子。

我对这些是有点不屑的，从上次打了痞子以后我就知道，男人得靠自己，多少人在一起都没有，怂包还是怂包，人多并不能给人撑起什么胆儿。但莱子和我不一样，莱子好像特别喜欢做孩子头似的，成天带着那帮子扶不起墙的鼻涕虫。

以前这旧小镇，孩子头就是痞子，哪有我和莱子什么事？听说痞子一辈子只吃过两次亏。一次是我，那是痞子的心头刺，被怂包吓的更怂，是痞子不想也不愿意提起的烂事。我知道，痞子总想找机会撂我一顿，可他不敢，至少现在不敢。

另一次就是莱子，痞子最怕的就是莱子，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每次都把痞子吓得够呛。莱子个儿不高，皮肤带点黑，全身的皮肤糙糙的，在学校里的莱子不是这样的，我一直觉得上学太可怕，可认识了莱子之后，我觉得，外面更可怕。

我和莱子是怎么认识的呢，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我见莱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和莱子可以做兄弟，莱子的眼神里透漏着不甘，不像我，满是绝望和迷茫。我知道，莱子想上学，莱子比谁都珍惜上学的日子，莱子说他羡慕我，可以好好的上学，又痛恨我，不珍惜。我真想和莱子换换。

可莱子不懂我，我从不给莱子讲我的过去，和莱子在一起就只抽烟，抽烟，在抽烟。莱子一开始不会抽烟，我一点一点教他，最后莱子抽的可凶可凶了，比我还凶，我有一点负罪感，但是我不后悔，我不教会他，谁陪我呢？

不过让莱子抽烟这事让我明白了，莱子做什么事，都能走在最前方，连抽烟也不例外，我就是个不称职的引度人，莱子只是想找个理由去抽烟，去嚯嚯，而我就是他最好的理由。

＃2

我不想在学校待，可出去了没地儿去，那时候没人陪我，从天亮到天黑，街角的档口成了我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老师不管我，也管不住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吧，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在哪里待了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我记不清了，反正特别特别久，久到后来遇到了两个姑娘。

档口从此多了两个姑娘，英子和颖儿。两个满脑子想着出来混的小姑娘，长的倒是不一般的俊俏，活生生两个美人胚子。但我觉得她俩有点可怜，谁想出来混阿？无知果然是最好的调剂品。

从此以后，档口成了我们四个的天下，不过好像也因此多了些乐趣。英子的话多，成天叽叽喳喳的，我觉得烦，就和颖儿待在角落里，但莱子喜欢英子，成天笑咧咧的，和英子无话不说，逗的英子咯咯乱笑，浑身都在乱颤。

我拿了根烟，笑着给颖儿说

“你看，英子年龄不大，抖得倒是挺嗨”

颖儿瞪了我一眼，脸色有点红，顺手抢走了我手里的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剪刀，随手一咔嚓，手上就剩下一个烟头，烟身在地上滚动着，看起来那么的滑稽，可悲的连自己的宿命都完不成。

“少抽点烟”颖儿看着我，第一次见颖儿那么认真，鬼神时差，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了句好。

颖儿铭着嘴轻轻的笑了笑，看的我一瞬间呆了呆，以前怎么没觉得颖儿这么好看呢？颖儿笑起来暖暖的，像嘴里含了块蜜糖，我心里顿时一甜。

“好看嘛？”

“好看”

“那就多看看，眼珠子以后少往英子身上飘”说着还嗔怪的瞪了我一眼。

“咳咳”我一顿尴尬，摸了摸鼻头，向着颖儿坐的近了些。顿时一顿，这磨人的小妖精，身上的味儿都这么香。

英子在一旁不甘示弱，立马跳了起来，一把拉开了颖儿，一脸警惕的看着我，还不忘给颖儿说道:

“小心这家伙，学校里可传的厉害”

我当做没听到，我自己什么样我知道，别人说我什么样我也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不需要活在别人的嘴巴里。

“没事我喜欢”颖儿的声音有点清脆。

这算是表白嘛？我倒是脸上一红，第一次被人当众表白，这感觉，好像还不错。

起身走向颖儿，英子见拉不动颖儿立马跳来，站到了莱子的身旁，莱子顺手就搭在了英子的肩膀上，英子没有反抗，。

和颖儿就差几厘米了，颖儿的脸越发的红，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我刮了刮颖儿的鼻子，这皮肤滑滑的，顺手捏在了颖儿的下巴上，有点软，真好。

轻轻的一抬，颖儿的眼睛就和我对视在了一起，带点波纹，水汪汪的，脸也红扑扑的。

……

……

街角的档口里房子特别多，莱子家的房更多，他老爹走的时候唯一留下的就是这长长的档口，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颖儿在旁边安静的睡着，眼睫毛一动一动的，连睡着都预示着她的不安，些许头发些搭在我的脸上，淡香味，不浓也不烈，我很喜欢，手臂有些酸，忍着没动弹，颖儿睡得真甜。

扫了扫四周，这是莱子父亲的房间，一直没人住过，装的倒是挺高大上的，四周散落着颖儿的衣服，凌乱的摆放着，真荒唐，颖儿还是初次，我有些措手不及，紧了紧抱着颖儿的胳膊，颖儿也顺势动了动。

我想她们出来浪的第一天应该已经决定好了吧，我自嘲的笑笑，有一丁点的安慰，不安也有点消逝。不然还能怎么着？都已经发生了，甚至都已经结束了。

太阳快晒坏屁股的时候，我和颖儿从楼上下去，英子也在，和莱子抱在一起，英子的眼神有点复杂，莱子也是，说白了，莱子也只是一个刚出校园的小混混而已，有些事他并没有接触。只是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有些迫不及待，不过这眼神有点可怕，我不介意，也许这正是青春好时光。原本闹腾的英子也安静了许多，向莱子靠的紧了些。

我和颖儿正式在一起了，英子和莱子也是。

我成天和颖儿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去街角的档口，一起逃课，我们四个关系好像更加亲密了，又好像没那么亲密了。

谁知道呢？管他呢。现在不是蛮开心的嘛？

＃3

不过这种好日子不久，我觉得我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我蹲在街角的树荫地下，远远的望着那档口，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英子在我旁边，神情充满了怀疑，愤怒，悲伤，还有难过。

我顺手递给英子一根烟，英子不像颖儿，英子喜欢抽烟，也喜欢打架，所有的坏事她都想尝试一遍，可是都又不敢尝试，明明一个小姑娘，非要给自己加一个大人的标签，我有点想笑。

英子有些急迫，想冲进去，我压了压她的肩膀，说:“再等等吧。”

莱子和颖儿从档口出来了，我和英子站的远，听不到他们再说什么。

我回头看了看英子，别让她出什么纰漏，随后看到英子的眼睛瞪得老大，眼泪也越来越多的流下来，汹涌的不行。我猛的转身，莱子的嘴巴刚好离开了颖儿的脸霞，大脑一片空白，愤怒，难过，伤心，恶心，一切的负面情绪瞬间充斥了我的大脑。

我拉着英子回到了学校的操场。

英子对我大吼:为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啥事都不能如愿的，就像今天。事发展的太快，我都来不及反应。我和英子最后还是没有拆穿他们，又和以前一样，成天腻歪在一起，这次还是我们四个，不过这次的四个，却都是各有心事。

但我还是记得那天的操场，英子哭的像一个孩子，连着好几天英子的脸都有些红肿，眼睛也哭成了一条线，那几天我们都没有去找彼此，而他们也没来找我们，莱子不关心英子，像是不知道。

＃4

英子的报复心理来的有点快，也有点让我害怕。

五天后痞子从莱子的档口出来了。莱子的腿瘸了，听医生说，需要很多钱，要不以后都会瘸着。颖儿和英子都求助的看着我，可看着我做什么？我是有钱还是我们有义？要不买档口吧？我试着提议。莱子瞪了我一眼不说话也不理我。

莱子没告诉我我们那天发生了什么，颖儿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可能是觉得莱子瘸了无趣，成天缠着我，对我更好了。可我觉得恶心，以前的笑容现在怎么看怎么恶心，那味道也夹杂着莱子的，我真想挖了自己的眼睛，顺便堵住自己的鼻子。我不只是一次看到，颖儿大晚上从莱子的档口里出来的画面，附带一个临别吻，脸色时而还带点潮红。

可莱子还没有放过英子，白天和英子在一起，晚上和颖儿在一起，我知道莱子有点迷恋这种感觉，可是腿都瘸了还瞎折腾？折腾个什么劲呢？英子也比较狠，那些天装的和没事儿人一样，照顾着莱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与她无关。

喝醉了会糊涂，我这次就有点糊涂。在英子家醒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莱子并没有征服英子，痞子也没有。莱子真可悲，英子和颖儿都成了我的剩食，这也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其实英子也挺棒，功夫比颖儿好。可我总觉得，这次是英子故意的。

从英子家出来，我才知道莱子的腿就是英子叫人给打瘸的，而英子叫的人就是痞子，英子给莱子下了药，痞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干翻了莱子。我听完没有多同情莱子，每个人都必须尝到自己的恶果，莱子也不例外，哪怕是我的兄弟，不过以后也不会是我的兄弟了，莱子从没有把我当兄弟，我感觉的到。

其实我是不爱颖儿的，我只是迷恋有人陪着的感觉。更不爱英子，英子就像是为了报复莱子才和我在一起的，英子也不爱我，可她说我们睡在一起她感觉很舒服，这辈子只想和我睡，我笑笑，又是一番折腾。英子和颖儿对我来说是谁都不重要，不同的感觉罢了，我真是个禽兽。

英子说莱子犯了魔怔，想尽一切办法的想和她睡在一起，她不让，莱子都想打他，腿瘸了，连心里也变态了嘛？我在想。放学看见莱子在学校门口堵英子，连自己的档口也不管了，我觉得莱子毁了，比腿瘸了毁的更加彻底。

颖儿越来越棒，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玩的手到擒来。我其实是佩服颖儿的，把两个男人都当做傻子，索性我后来也不抗拒她，随她折腾，我只是觉得这生活需要一些调剂品，而看颖儿表演，反而有些赏心悦目。我真是个禽兽。

＃5

错事是不能长久的，更何况是这种恶心的事，莱子守在校门口不走，英子在我们身边不敢出校门，我看着颖儿过去劝莱子，莱子顺手就扛走了颖儿，颖儿一阵折腾，没用，瘸了的莱子也不是颖儿可以抗拒的。

莱子需要的其实不只是英子，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寄托，满足他欲望的寄托，正好，颖儿可以，而且颖儿可以做的非常棒，我知道颖儿很久以前就不想理莱子了，可做了错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摆脱？况且那还是莱子，多大的一个混球。

我和英子紧跟在莱子的身后，看着莱子一路把颖儿扛到了街角的档口，随手开了门，就冲了进去。莱子已经疯了，连门都不锁，明知道我和英子在身后。

我和英子紧跟着跑了进去，看见了楼梯间的颖儿，颖儿的脸吊在莱子的屁股上，一开始颖儿还会折腾一阵，现在颖儿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软哒哒的爬在莱子的身上。

颖儿抬了抬头，眼神里满是绝望。在看到我和英子满不在乎，一副看戏的模样后，像是一切都明白了，自嘲的笑了笑，趴在莱子的肩膀上，皱皱眉头，时而扭扭身子，再也不看我们，我想颖儿怕是对我已经绝望了吧。

莱子突然停在楼梯口，轻轻的将颖儿放在了楼梯上，颖儿有些累，瘫软在楼梯上。转身看着我和英子，满脸嘲讽，还有隐藏在眉宇间怨恨。

“阿呗！你说我的腿还能不能好了？”莱子突然道，

英子突然僵在了原地，脸色有点发白，我有些奇怪，看了看英子。

我觉得莱子的这话我没法接，腿又不是我打断的，英子下的药，痞子抡的棍，问我做什么？我不想理莱子，他现在就是一个疯子。

英子转身关了档口的门，顺带着一把锁。

我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终于要摊牌了嘛？

不过也差不多到时候了，颖儿还躺在楼梯上，发丝凌乱着，整个人像一摊烂泥，我突然觉得很恶心，原本那一点点的赏心悦目都此刻都消失殆尽。我看向颖儿的眼神就像莱子看向英子的眼神，满是厌恶。

英子是爱莱子的，可莱子太混球，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一切都是活该，我这辈子什么都不信，唯独坚信因果报应。

莱子的腿又断了一次，这次是我打断的，莱子家的铁棒太脆，棒子和腿一丝断的，我可以感觉的到，英子也听的到。

我抓着莱子的头发对着墙壁撞去，头皮都有一些松动，莱子不停的嘶吼着，扭着头对我咆哮，这货已经疯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莱子的头对着英子，使劲往地上按去，一次又一次的磕着头，头皮都有些发烂。

英子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我看了看莱子，将他丢在了一边，看着莱子血肉模糊的脸，我想这回该醒了吧？不然英子真不值。

我走到颖儿的身边，颖儿在笑，带着一丝苦涩，也有点麻木。我并不想对颖儿做什么，各取所需，我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拎着颖儿向档口外走去，英子也慢慢拖拖的打开了锁。

身后传来莱子的声音:“阿呗，你不得好死”

我停住了脚步，丢下颖儿，捡起立在门口的铁棍，咯吱咯吱的滑向莱子。

莱子抬起血肉模糊的脸，惊悚的看着我，不停的大叫“我错了阿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将铁棍丢到莱子的身旁，转身就走。

我知道，莱子毁了，不是被我们毁的，是他自己毁了自己。

我走出这个档口的时候就在想这辈子我怕是永远都不可能再进去了。

残阳西下，那三个影子被越拉越长。

＃6

英子不混了，成天待在学校，和我同级不同班，平常没什么朋友，偶尔来找找我，解解闷，英子再也不抽烟了，牙齿白白净净的，淡淡的妆印在脸上，有点暗，但总归是看着舒服。整个人变的越来越水灵，长裙子不停的飘动，短裙子是我帮英子烧的，我知道英子其实一点也不坏。

颖儿转学了，颖儿走的时候是我和英子去车站送的她，我记得颖儿临走前看着我，问我我觉得她哪里做错了。我笑了笑摸着颖儿的头，揉了揉头发，轻轻告诉她:“你哪里都没有错，感情的世界里本没有对错，你觉得对的你就去追寻，你觉得不好的你就去舍弃。如果非要说哪里错了，我只想说，我们四人的相识，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莱子的腿又断了，痞子没打算放过莱子。我提着铁棒和扳手追了痞子半天街，我想这就是我对莱子最好的交代，也是最后的交代。后来路过那个街角的档口，里面的瘸子身影，模模糊糊的，听说莱子一直躲在档口里不出来，也许这就是恶果，一辈子的阴影。

而我，我叫阿呗，一个平凡到骨子里的男人，不过还好，这世界非但平不凡，还挺有趣。

莱子这个兄弟最终我没交到，说不上有没有难过，有点可惜有点同情。

颖儿也没有能使我忘掉我的从前，算是一段人生的小插曲，没什么特别的耻辱感，比这黑暗的事我也经历过，没什么大不了，我告诉自己，无论什么事总会习惯的。

英子算是最无辜的一个吧，为爱情付出了一切，可什么都没有得到。

仔细想想原来是我最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