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逍遥游》有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北冥在哪里?有人说在极北之地,那里无边无际,终年不见天日,水深而黑,乃是世间的尽头;也有人说,那里是混沌初开,天地精华所孕育的神秘所在,只有白日飞升,得道成仙才能前往。
传说神秘而悠远,但在关外游牧民族看来,北冥就是旋鸿池。这里位于盛乐城东北三百余里,先秦时期称天池,大海,汉代改名诸闻泽。后游牧民族壮大,据有此地,这里水草丰盛,每到春、夏、秋季,两岸绿草如茵,牛羊遍地,湖面上鸳鸯戏水,鸿雁成群,遂改名旋鸿池,乃是塞外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湖的西边,一座孤零零的山峰矗立在侧,倒像是天外飞来一般,而它的名字,也正是飞来峰。
十年前,传闻有怪兽出没,曾在一夜时间吞吃掉沿湖而居的数个村落,连骨头都没剩下,此后便再无人敢靠近。南都大王拓跋孤倒是不以此事为惧,偏偏选中此地作为皇家猎场,便有了五年一度的狩猎盛会。
盛会早已结束,柳轻歌他们却正在赶往旋鸿池的路上。
孙恩并不喜欢柳轻歌,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但是他却不得不和柳轻歌同路。唯一能做的,就是柳轻歌和拓跋辛什坐马车,他骑马。他久居江南之地,第一次踏足雪域荒原,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拓跋辛什这个“北方神捕”带路,他根本找不到旋鸿池的方向。
他本不必受这份罪。堂堂天师道的少宗主,如果他不愿意做一件事,相信没有人能逼他就范。
可他偏偏选择了这条路。
爱一个人,有时候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即便她拒绝了我,我也仍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一路上,气氛很沉闷,三个人都不愿意多话。就连赶车的车夫,似乎也被他们传染了,只顾闷着头赶路。
初始尚能看到杂乱的车马痕迹,想必便是此前参加狩猎大会的诸人所留。第三天拓跋辛什改道西行,便又堕入了鸟兽绝迹的荒原之中。
柳轻歌终于忍不住道:“旋鸿池不是在北边吗,为什么我们往西走?”
拓跋辛什淡淡道:“我们不去旋鸿池。”
“不去旋鸿池?什么意思?”
拓跋辛什不再言语,忽然咧嘴一笑。
他一向表情严肃,这一笑,足足吓了柳轻歌一大跳,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只听他阴恻恻道:“我们去旋鸿池西边,飞来峰。”
“我保证你们此行将会永生难忘。”
他的声音充满一种神秘的诱惑,就连车外的孙恩也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之心,隐隐觉得前路叵测。
柳轻歌并不认为拓跋辛什会害他们,他很清楚这个人的底细。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燕凤的安排,燕凤做这样的安排,一定有他的用意。
他忽然觉得拓跋辛什的神情很奇怪,阴恻恻的笑容后面,似乎隐藏着莫大的心事,甚至,还有一丝悲伤。
此行一定很凶险。
中午的时候,拓跋辛什安排停下来休息。
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缓缓道:“燕凤他们已经被天问掳走了。”
孙柳二人对望一眼,均显得冷静异常。
他们早已预料旋鸿池必有大事发生,却没想到是最坏的结果。
孙恩忍不住问道:“他们,他们都是哪些人?”
拓跋辛什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怀疑他为何多此一问,沉声道:“他们自然是燕凤,谢小姐和桓校尉。”
孙恩颇有些不死心,动了动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终于强自忍住。
拓跋辛什长叹一口气,道:“出发前我已经收到燕凤传书。准确说,他们不是被掳走,而是被邀请。”
柳轻歌想了想,道:“他们既然是被邀请,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忧。信中可有提及是去了什么地方?”
拓跋辛什道:“他们是乘船前往,应该便是旋鸿池中的某个小岛上。”
柳轻歌道:“不然,也说不定天问故弄玄虚,先是安排小船接应,在湖中绕上一绕,而后在某个地方靠岸,这样也是为了防止燕凤留下线索,从而摆脱追踪。”
孙恩道:“不管怎样,咱们买舟入湖,多花些时间,相信总能有所发现。”
拓跋辛什摇了摇头,道:“且不说旋鸿池周边杳无人烟,根本没有别的船只。旋鸿池被前人称为大海,即便有船只水手,咱们不明方向,想要在偌大的湖中有所发现,没有三五个月也根本查不出什么。”
孙恩顿时一脸颓丧,喏喏道:“难道说,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柳轻歌知道他担心谢道韫安慰,一时乱了方寸。否则以他天师道少宗主的修为,断不会如此失态。
看向拓跋辛什,沉吟道:“所以,咱们去飞来峰,想必是别有深意?”
拓跋辛什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悦然道:“燕凤倒的确想到了一个办法,他的这个办法除了需要非常高明的轻功,还需要非凡的勇气和胆量。”
旋即自嘲道:“原本我还想着恐怕你要一个人前往,没想到孙少宗主也会来。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在此,只怕没我的用武之地了。”
柳轻歌不由看了孙恩一眼,苦笑道:“说实在话,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燕凤能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总不能让我俩像鸟一样在天上飞吧?”
孙恩的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不知道是苦笑,还是揶揄柳轻歌的异想天开。
千百年来,人们一直都有飞天的梦想,憧憬着像鸟一样在天空自由翱翔。传闻百工圣祖公输盘曾制作一只木鸟,能升空飞翔三天不坠,成为神话一般的传说。但是让一个大活人在天空飞翔,恐怕即便公输盘复生,也不敢作此想法。
拓跋辛什不置可否,低头想了一会,怅然道:“这个办法究竟是否可行,我也不知道,毕竟从来没有人试验过。就连燕凤自己,也认为是理论上的可行。”
孙恩见他神情严肃,森然道:“莫非,这个办法有极大的风险?嘿嘿,这也太小瞧天下之人了吧?”
拓跋辛什正色道:“绝非危言耸听,若非抱赴死之心,这个办法万难成功。因为你们面对的,除了自身的勇气和胆量,还有不可抗拒的自然神力。”
孙恩不由得低头沉思,许久方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办法是什么,但是天行有常,春不为生,夏不为长,秋不为成,冬不为藏。阳气自出,物自生长;阴气自起,物自成藏,这便是道法自然,天威难测。最高明的人士往往能够顺四时,通阴阳,乘无形之势,收事半功倍之效。我辈修道如是,武功修炼一途,更是如此。燕凤能够想到借助自然之力,以达人力不可为之境,实可谓我同道中人,真希望有机会好好会会这位长史大人,嘿嘿。”
拓跋辛什初次与孙恩打交道,却也久闻天师道盛名。原本有些担心他不愿冒此奇险,己方便少了一位强有力的助手,言语间颇有些激将之意。此刻听闻他侃侃而谈,似乎对燕凤赞赏有加,不免满心欢喜,这才合盘托出燕凤的旷世绝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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